霍戎喝罢君后煲的汤, 冷硬的脸颊明显看上去和缓几分。
众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果然。
陛下再如何手段狠辣,也毕竟是个男人,即使商沅之前有罪, 但姿容绝世,**一度, 没有男人还会再记仇。
若是有,那就再度几次**。
内阁里只有霍从冉,几乎不能直视这一幕。
他那时让商沅去当细作,其实还是想借霍戎之手除掉商沅, 再将那易容细作的真实身份透露给霍戎。
想必霍戎定会被扰乱心绪。
毕竟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商沅能牵动自己这个冷血弟弟的心。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失控到如今的局面。
他想不通,他当时为何会让商沅去下药刺杀?偷鸡不成蚀把米, 反而彻底失去了商沅的心。
这样绝色的男子, 即使自己成了一介王爷,能拥美人入怀,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之事啊……
至于商沅,从始至终连眼角都没看向悲从中来的霍从冉。
他记着自己的贤后娇妻人设,还不忘亲手把霍戎用罢的食盒收好。
察觉到暴君的眼神打量的落在自己身上, 还抬头道:“臣在后宫也无视, 若是陛下想喝,臣日日都可以效劳。”
害。
不就是在小厨房辛苦两个时辰么?
他既然担当了君后的名号, 成了暴君的小男妻,总是要付出些什么的。
比起生娃的苦, 煲汤的苦他愿意天天吃!
霍戎喉结微动,看向商沅的眼眸愈发深沉。
日日效劳?
这汤他晓得,是宫中有名的壮阳汤, 喝了这汤,效力被传闻中形容为:“日日大婚,夜夜新郎”
难道商沅竟想要他每日大婚,暗示夜夜都让自己做新郎?
霍戎唇角不由得微微上翘。
但转念一想——
昨日不就是他的大婚,昨夜他不就是新郎么?
哦,差点忘了——
几乎连商沅的指尖都没碰到。
这样的大婚之夜,说来也是个笑话!
不过还好某人已进宫,无论如何都跑不了,今夜亡羊补牢,也不算负了这汤。
一旁的大臣便看着霍戎不时面露笑意,眨眼之间又陡然阴沉……
直到君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内阁大殿之外,陛下才渐渐恢复成议事状态。
……大婚之后的陛下,倒让人愈发琢磨不透了。
商沅送完汤,捶着腰回宫了。
不知为何,他的身子这几日总是很疲乏,白日睡不醒,站一会儿就腰窝泛酸。
小进看着连连打哈欠的商沅道:“君后困乏了?奴才去叫肩舆来抬您回宫?”
商沅缓步走着,摇头道:“不妨事。”
在宫中,众人都是步行,也只有帝后可以出入时乘坐肩舆了。
商沅既不愿接受这身份,自然也不愿沉溺享受君后带来的特权。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侧的宫墙传来隐约的男子哭喊,听得人心头微微发颤。
商沅看了看那明显破败不堪的宫墙,缓缓皱紧眉头:“这里有人住?”
“这是之前渝美人的住处,他当时很得先帝喜爱,可惜鬼迷心窍犯了错,被日夜囚禁在高墙之内,人已经疯癫了……”
商沅这才想起,霍戎的父亲出了名的好色,常常下江南带来美人,能进宫的甚至还是少数,这个渝美人应该还算是比较得宠的。
商沅不禁问道:“他犯了什么错误?”
“渝美人么?他犯的罪,是个男人都忍不得,此人本是一个铁匠的男妻,勾引先帝后得以进了这宫廷,可谁知不过几个月,他的肚子竟然一日比一日大了起来……”
“原来他在和陛下有来往之前,已经怀孕了,只是这男子怀孕,初期三个月并不明显,因此才能瞒天过海,但是三月之后,那肚子就一天一个样子了……”
“一看月份,明眼人都晓得那不是婚后有的——”
“他本该是凌迟处死,但先帝却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囚在这冷宫高墙之内,到最后他已被折磨得疯掉了……”
商沅一怔。
他登时想起昨晚的梦了。
梦里,他的肚子几日之内如吹涨了的气球,一日大似一日。
而暴君的眼神阴戾,把自己堵在墙角逼问……
商沅赶紧摆摆头。
他这几日,怎么总是自己吓自己。
*
商沅回到内殿,瞧了瞧空掉了的食盒。
想着暴君配合喝汤的模样,嘴角竟然微微上翘。
说也奇怪。
看到热乎乎的汤被霍戎缓缓喝掉,心里竟滋生出莫名的零星雀跃。
啊这……商沅立刻强迫自己去想暴君杀人时的冷峻模样。
霍戎在书里就是个杀人狂魔啊,自己怎么能因为嫁给他,就忘掉他的真面目呢!
更何况此人还狼子野心,怀了逼他生太子的心思!
商沅悲愤的想,后宫生活匮乏,他眼里只剩一个暴君,所以他更要警惕暴君的缓慢入侵!
商沅想了想,叫来了纸和墨。
他提笔,发挥灵魂画手的最高功底,画下四张暴君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经典场景。
第一张,暴君让海东青吃人舌头,第二张,原书里的暴君砍他脑袋,第三张,暴君把女子当柴扔进炉中,第四张,是梦里暴君把他堵在墙角逼问他孩子是谁的……
每日对画一省,保心保命。
这样在演娇妻时,才不至于把自己玩进去。
商沅一口气画完了这几个画,又忽觉不妥。
现在他不是在国公府,而是在宫里,和暴君同床共枕!
也怪他画技出众,这四张画上,暴君特别传神,而且看上去完全是大写的凶神恶煞……
要是霍戎瞧见了,没准龙颜大怒,第二张画即刻实现……
商沅一抖,决定要把这些提神醒脑的画作藏好。
他左顾右盼,拧紧了眉头。
殿内哪儿都不安全,而他想找个既能顺手找到,又较为隐蔽的地方。
商沅想了想,决定藏在床下——
悄悄蹲下身,却登时一怔。
哦豁。
床下早已有了个上了年头红木匣,上面还挂着精致同心锁,显然是很珍爱的样子。
一般这种东西,里头定盛着不少私藏的定情物件。
商沅:“???”
这是帝后大婚的床榻,谁都没胆量私藏这玩意儿,此事八成出于暴君之手。
难道……暴君心里早就另有其人了?
商沅挑起眉心。
即便如此,他这个被迫入宫,还藏着马甲的君后,也没资格过问吧?
商沅看到那匣子,放弃了放在床底的选择,转而将那几张画藏到了枕头之下。
每次将要假戏真做的时候,他都要躲在被窝里看看这几幅画清醒清醒。
好认清暴君的真正嘴脸。
商沅将那画藏好,在床上幽幽叹口气,就拿今日来说,他头上也还悬着一个任务。
霍戎给他安排了两样事务。
一是煲汤,二是暖被。
他今夜,注定逃不过给暴君暖被窝。
不过眼看晚上就要到了,暴君却还没出现。
商沅倒觉得正合他意。
毕竟暖被窝这种事儿也挺羞耻,他可不想傻乎乎躺进去时,被暴君拿眼直勾勾看着。
暴君最好等被窝热了再来,而他,只需要留给暴君一个热了的被窝!
商沅硬着头皮钻到了龙床外侧,昨夜新婚,暴君便躺在此处。
他别别扭扭躺在霍戎昨夜躺下的地方,手脚乖乖放好,努力把脑袋放空,当一个称职的工具炉。
可他知道这地方昨夜躺着霍戎,此刻,冰冷的绸缎如暴君的指尖在他周身缓缓游走。
而今夜霍戎躺下,感受到的,也恰是他的体温……
商沅躺在高大的龙床上,努力控制自己逐渐发红的耳朵,让自己不要多想。
他只是暖暖被窝而已,躺在这里等被窝热了就成。
也不知躺了多久,被子里渐渐有了热气,商沅手往旁边一探,发现身侧的位置还依然冰凉。
那是他的位置。
商沅眼眸转了转。
他身上是长达三尺有余的喜被,既然他和暴君一个被窝,那他给自己暖暖,也是应当应分。
商沅暖好暴君这边儿的,又咕噜噜打滚到自己那边。
自作聪明两边兼顾,在床上翻来滚去。
商沅正忙着在被子滚床单,忽听内殿的门传来一声响——
竟然是霍戎走了进来。
商沅心里默念:“暴君他看不见我,我在被窝里,没人会主动去看被窝。”
霍戎一进殿门,便看到自己的小男妻在偌大的龙床上滚来滚去,龙床宽大,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喜被外,格外明显。
“你在做何事?”
商沅正专心缓慢的横扫龙床,势必让所有角落都泛起热乎气儿,已听头顶沉沉响起暴君的声音。
暖被窝不尴尬,过程被发现了那真是无地自容了。
商沅觉得自己像个在灶台里来回滚的烧饼,登时窘得全身都滚烫起来。
商沅正好脸朝下趴在枕上,顿了顿才鼓起勇气道:“……奉旨暖被窝。”
“你还真听话?”霍戎失笑,伸手把某人的脑袋从被子里扒出来:“再滚,脑子愈发不灵便了。”
这脑子还想玩弄权术?!
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埋伏在自己身边传递消息的?
商沅被暴君提出来,又窘又不服气。
他脑子怎么不灵便了?
他认真煲汤暖被窝,是履行君后在床事之外的职责,看在他别的事够乖的份儿上,暴君也许会淡化圆房。
只要他肚子不会大,滚滚床又怎么了!
而且他这法子虽然看着笨拙了点,但是龙床都热起来了啊。
霍戎却已经仿佛看破了他的心思,冷哼:“被窝热了,你岂不是越来越凉?”
商沅这才发觉,身上的热气都被他滚得散开了。
一个人暖两个被窝,还真有些吃不消。
霍戎拥住他,就势抱着他在龙床上翻滚了半圈,声音低沉道:“阿沅这滚来滚去的法子倒是不错,但一个人怎么成?”
商沅:“……”
这次他不冷了。
连耳朵都热得滚烫。
霍戎看着商沅的模样,却渐渐沉默。
再过几日,前太子余孽都要处斩,而这些人,恰是商沅效忠太子时,密切联系的故人。
他本打算将此事透露给商沅,看他如何动作。
如今,霍戎盯着商沅在被窝里滚乱的毛茸茸脑袋,觉得自己太看得起他了。
可他毕竟是帝王,戒心不可能被这些琐事尽数打消。
霍戎若有所思道:“再过几日,阿沅不如和朕一起出趟宫?”
商沅被霍戎揽在怀里,小脸又红了几分:“陛下所说的又是和大婚有关吧?”
小进给他剧透过,婚后他要和暴君一起,以帝后的名义出宫去祭祀天地,路上可能会有很多人围观。
他是暴君的男后,那些人还不知道会以多猎奇的眼神看他。
霍戎却不晓得他的心思,贴近他耳畔道:“君后猜错了,和杀人有关。”
那些人是太子的心腹,和商沅,也堪称熟稔。
若是商沅真的有异心,很难袖手旁观。
霍戎状若无事:“改日这些人要被处斩,朕知晓君后甚是顾念旧情,他们既然是君后的故人,君后不若随朕一起送送?”
商沅明显的怔了怔:“好啊——臣听陛下的……”
原来,霍戎不是带他去祭祀天地,昭告天下啊。
商沅垂眸。
要被杀的这些人他知道,在原书里,都是太子的心腹。
原主既然效忠了太子几年,那和这些人,想必关系匪浅。
霍戎故意邀请他同观斩刑,不是试探,就是震慑。
这就是暴君。
喝了他煲的汤,睡了他暖的被窝,日后可能还会逼着他怀太子——可那又怎样呢,他该试探的,丝毫都不会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夹子,停更一天,以后每晚21:00准时更新,谢谢宝贝们支持,(づ ̄3 ̄)づ╭?~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