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后的第三年 第6章 第 6 章

Chap 6

程晔紧了紧手上的筷子，维持住礼貌的距离感，“谢谢你的关心，我也快三十岁了，瘦一点看着精神。”

“你给谁看？”

“这个就和你没关系了。”

程褚冷嘲似的哼笑了一声，撂下筷子看他，“你不会真想着哪天找个人结婚吧？”

程晔睫毛轻颤，怎么可能，他早就认命，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喜欢女孩，何必去搞些恶心人的骗婚行为。

但是对程褚而言，这种沉默无异于一种默认。

他瞬时皱了皱眉，又笑了，吐出的字眼锋利残忍，“哥哥，是你忘了，还是当年我和你做的不够多，让你没办法认清自己是个——”

“你给我闭嘴！”

“会被我搞得爽到哭出来的人。”

程晔猛地站了起来，走动了几步，有些烦躁地捋了捋头发，最后还是克制不住转身，冲他怒道，“我不是早就说过，让你把以前的狗屁东西都忘了，以后爱干嘛干嘛去，我们最好的结局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是我有什么没给你吗？你要的一切，公司，股权，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身份，就连你他爹的想上我，我有没有给你？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要追到这里来破坏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生活？”

“你不能永远的滚出我的生活吗？算我求你行不行？你来我家，揭我老底，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给你，你赶紧麻溜的滚出我的生活，滚回去当你的科技公司大老板！”

程褚平静极了，他甚至发自内心的笑了，“我以为你真的会把我忘干净了，哥哥，明明你也有关注我的动向。”

程晔沉默了，他离开之后不放心这个混蛋，一直关注着，他知道那件事之后程褚没在金城集团待多久就自己独立出来，开了家高新技术公司，如今做的风生水起，外人谁不说一句，太子爷就是太子爷，做什么都能立得住，高考努力一年就考上top级高校，出来开公司两年多就做大做强。

程晔以为，他早已经向前看了，这才是程褚，万事于他都是游戏人间的打马眼前花，无暇细看，不必久念。

所以他告诉自己，你也该抛弃过去的一切，开始崭新的生活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所以他真的想不通，程褚自己好好的日子不过，来找他做什么？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蒙上厚厚的阴霾，再去吹开，也只会被呛的咳嗽、被堵住气管而感到窒息而已。

被程褚这么一打岔，本来想要一以贯之发出来的怒气就有些接不上了，程晔想到些什么，终究还是没去触碰他们之间那条隐形的底线。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早餐，抹了一把脸，“多谢你的早饭，我有事先走了，你喜欢待在这个小破房子就请便吧。”

说完他顺上手机，鞋都没换就甩门走了。

有什么事呢，现在可是他想了一年的长假，没有人会来打扰他的。

对着杯中冒着袅袅热气的黑咖啡，程晔解开隔壁早餐店买的油条咬了一口，往事止不住的涌上心头。

就算是再惨淡的人生，也总归有些让人高兴得起来的事，更何况他过得也不算惨，有学可上，找得到兼职，加上各类奖学金，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所以其实也不是没有开心的时候，他还记得那时程褚大一他大二。

那天很冷，是个周六，他刚刚结束一份家教工作，独自一人往程褚家赶，夕阳西下，太阳的存在就像冰箱里的灯，除了提供一些暖色的错觉之外毫无意义。

他缩着脖子含胸驼背的走着，突然听见背后叫了一声大爷。

他没有停下脚步，但是后面的人赶了上来，“大爷您——啊，程学长。”

对了，程晔是个少白头，虽然他都不知道这基因是遗传自他素未谋面的妈还是爸，但是结果显而易见了。

高中时他因为内心还有点羞耻于别人的目光，自己定期染发，上了大学实在是太忙，没时间纠结这些小事。

大概知道是因为自己缩头缩脑的让这孩子误会了，他没说什么，只是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你是程褚的朋友吧，我记得你。”

对面的小姑娘脸有一些红，“对对，是我，程褚邀请我们几个来他这里过圣诞节，我下来取外卖的，找不着他家在那栋楼了。”

程晔顿了顿，他并不知道程褚今天有和人一起过圣诞的打算，不过说起来程褚也没必要通知他。

“哦，那我带你上去，这些给我拎着吧，也挺重的。”

“那太好了，我知道学长和程褚同学合租来着，碰到你真是太好了。”

程晔弯了弯眼眸，正要跟她再说些什么，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程晔！”

他转回头，不远处弯腰抵着膝盖喘息的那个，不正是程褚么，果然在意的人，他就会主动接近，为了和心仪的对象过圣诞，居然绕了一大圈，邀请了一帮人。

情窦初开啊。

程褚平复呼吸，快步走向他，程晔那头远看花白的头发实在太扎眼，他一眼就能锁定。

“你提前回来怎么不跟我打个电话。”，程褚接过他手上的东西，问道，“你们两个聊什呢？”

程晔瞥了他一眼，他顶多提前了五分钟，况且不提前回来，到时候推开门就是一帮人，现在至少能做好心理准备。

走在前面的学妹倒是没忍住笑了，把自己将程晔错人成老大爷的事说了一遍。

程褚面色奇怪地看了程晔一眼，低声问他道，“就这点无聊的小事，你们至于顶着冷风聊这么久？”

程晔嗤笑一声，“那不然呢，我们又不熟。”

“那倒也是。”

程晔本想自己在房间里学学习，到底是被他们拉着过了个洋节，这个圣诞过得很热闹，想必耶稣知道一群异国他乡的老外给他过节也很高兴。

和同学们告别之后，程晔看着安静躺在沙发上的程褚叹了口气，“起来，别睡这里，回你房间去。”

程褚只是动了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程晔只好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毯上，“程褚，别装睡。”

程褚于是睁开眼，安静的地盯着他看。

程晔想扶他起身，反而被程褚一把揽住，头一歪，搁在他的颈窝。

程褚的头发像刺猬，扎得他脖颈生疼。

他没办法，等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几乎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的家伙，“醒着没，你活该，谁让你把酒当水喝的？”

程褚蹭了蹭脑袋，“你给我讲。”

“什么？”

“为什么李思微把你看成老大爷了。”

“你不是听过一遍了？”

“嗯，但是你没给我讲过。”

程晔也喝了点酒，加上灯光昏黄，所以他的心不像平时那么坚硬，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他又把前因后果细细讲了一遍。

“就这样呗，所以我决定把头发留长点了，而且以后我一定注意走路姿势。”

程褚闻言，靠在他身上闷闷地笑了，带着他的锁骨轻轻震动，连带着心脏也快了一拍半拍的。

程晔不由自主地摸摸他的脑袋，今天的程褚好乖的，就像他高三那年，两个人大部分时候都在讨论些学习问题，顺口说到点生活趣事，他也是这样垂着眸，低低地笑。

“程晔。”

“嗯？”

程褚犹豫了一下，直起身看着他，“你喜欢李思微吗？”

“啊？”

程晔皱了皱眉，这话题未免跳的太快了，本来不是在说生活日常吗？怎么就跳到喜欢谁了。

程晔奇怪道，“怎么会啊，我今天才记住她名字是哪几个字。”

“不要记。”

程褚抓住他的肩膀，突然这么说了一句，“程晔，她是无关紧要的人对不对，不要记。”

程晔被他的眼神摄住了，被带到这个荒唐的问题讨论里去，“可是这样有点不礼貌了吧，唔——”

他们确实稍微喝了点酒，但是程晔以为自己是很清醒的，所以他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程褚像个小狗崽子一样，用牙齿细细的研磨他的唇舌。

灯光昏暗，程褚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们短暂地分开，程晔心情错乱的原地喘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褚以一个包围的姿态半跪在地毯上，把自己的腰卡在他双腿之间，两个人离得极近，他无处可逃。

程晔错开眼没去看他，他脑子乱的厉害，疯狂的想着现在这样的局面应该怎么解决，把他掀开就走吧，可能掀不动，那总不能假装没发生。

那怎么办，说一句兄弟你嘴真软？

还没等他头脑风暴出现在能做些什么，程褚再次欺身上前，仰头看他“哥哥，你不喜欢她，对不对？”

程晔想，我当然不喜欢她，我还以为是你喜欢她呢！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程褚应该是发酒疯了，只能这么解释了。

“你喝多了，去睡觉吧，睡一觉醒你就忘了。”

他脱开身，只想赶紧回自己房间待着，赶紧蒙着被子睡一觉，他只恨不得喝多的是自己，明天一醒来就断片。

“忘什么？”

程褚的声音冷静异常，“我两次亲你都很清醒啊，我怎么会忘？”

程晔僵在原地，他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下一刻，一个怀抱从后面拥上来。

程晔声音无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程褚的唇贴在他耳边，摩挲，“程晔，你还要装傻么？我是说，我喜欢你呀。”

那种轻忽的、梦呓一般的语气。

程褚像是会害人的狐鬼，会勾着不谙世事的书生到红尘情网里滚一遭。

程晔语气艰涩，“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一时觉得好奇，而且你不是......”

他那时没想到，他以为只是少年人一时意气，因为得不到而短暂的激起胜负欲，所以才对他抓着不放。

一个学期过去了，难道这股兴头还没散去么？

他以为是过去了的，除了一开始程褚找了他几个茬儿，后面两人就开始和平相处了。

毕竟他们两人本来就年级不一样课又多，能碰到的的时间就少，程褚的朋友又多，他们除开周末相处时间长点，基本就是点头之交。

程褚平时对他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他在同龄人之中算的上高冷话少的那一类，周末在家话也不多，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照常是各做各的事。

他不知道程褚还没歇了这些心思。

他以为程褚已经回头是岸，知道自己应该喜欢女孩。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程晔听他在耳边说道，“我第一次注意到李思微，是因为她想找同学打听你的联系方式，我阻止了她，我知道的，你不喜欢陌生人打扰你对不对，哥哥。”

虽然的确如此，但是怎么这么奇怪呢？

程褚把他抱的很紧，“哥哥、程晔，你行行好，不要喜欢别人可不可以？”

“我没有......”

程晔下意识的辩解了一句，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和他解释这些，他只是挣扎着说出一句，“程褚，阿褚，你不应该，这不对。”

程晔自己也不喜欢自己这样说话，但是程褚他前途无量，不应该，真的不应该。

“程晔，你不是我的父母，虽然占了个哥哥的头衔，但是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是想说，程晔，你不需要为我的选择负责，你只需要考虑一件事——你自己怎么想的。这就够了。我只需要你做这一件事。”

程褚逼着他回身，逼着他对上自己的眼神，“程晔，你只需要做一次选择，选择让自己接受快乐，就够了。”

他又哄着他一样说道，“说不定，我就是一时兴起呢，你先和我试试呗，试试看就知道了，说不定我们走着走着自己就散了，对不对？”

以一个分手的未来做许诺来开始一场求爱，这真的很奇怪，甚至有点疯癫。

程晔想，如果只让程褚一个人发疯，那他也太可怜了。

程晔定定地看了一会程褚，他难得敏锐一次，察觉到程褚此刻其实很紧张，于是他上前抱住他，安抚似的拍拍他的后背，“好，我们试试。”

大学嘛，正是干一些荒唐事的时候，程晔这样安慰自己。

笃的一声，一杯茶放在他的对面，程晔从旧日回忆里回过神，他抬起头，只见程褚神态自若的拉开椅子坐下，“你那老鼠我已经喂过了，餐盘都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