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暖的阳光下闪着寒芒的匕首,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刺向了夏池,身后的木板碑。
“哈哈,小池吓到了?我是看上面的刻字有些模糊了,这次是我没考虑周全,想着先用匕首试试能不能沿着刻痕轻描一番,不知可会打扰到岳父岳母?”
梁墨之笑着在夏池面前晃动了几下手里的匕首,这匕首还是从黑衣人身上的摸的战利品,小巧精致,造型普通,无标识,给小池防身最好不过了。
那柄显眼造型还独特的弯刀,则被梁墨之扔到了大玄山深不见底的山涧中去了。
夏池望着男人半蹲在地上的身影,内心一片柔软,他只是有点惊讶墨之的行为,担心匕首的来源会不会给墨之带来麻烦?
至于梁墨之会不会伤害他的问题,夏池潜意识中根本就没想过。
夏池跪在爹娘的坟前,注视着梁墨之一笔一划将原本不清晰的字体变得焕然一新,爹娘的名字经过男人的手,仿佛带着一种道不清的韵味在里头。
墨之真厉害,不仅会读书还会刻字,爹娘,你们若还在的话,也会为孩儿高兴的吧?
爹,娘,原谅孩儿的不孝,擅自决定脱离了宗族,今日我和墨之就要搬到镇上了,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看你们,对不起…
爹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再过两日,墨之,墨之他就是爹娘的儿婿了,孩儿也,也终于有家了。
若你们泉下有知,在天有灵的话,望爹娘保佑墨之平平安安,事事顺遂!
梁墨之将最后一个字刻画完毕,用袖子扫掉上面的细木屑,满意地看着棱角分明还夹着几分飘逸的字体,全然不见之前的呆板和死气沉沉。
还好没有翻车,不知夏池喜不喜欢?
梁墨之走到一旁,将身上的木屑拍打干净,回头就看到双手合十跪在坟前的夏池,闭着眼睛,唇瓣微动而无声。
和岳父岳母说悄悄话么?小池会不会提到我呢?
梁墨之没有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夏池跪着的腿上,眉头微皱。
小池跪那么久,膝盖疼不疼,快霜降了,地上凉,寒气入体怎么办?家里的锅也搬走了,姜汤都煮不成,待会给小池输点异能吧,下次一定要记得带上个垫子才行。
不知情的森宝:呜呜…主人,你还记得昨夜答应了森宝什么吗?说好今日异能都归森宝的,负心汉,谎话精,有媳妇就忘了本宝宝…
在夏池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梁墨之就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弯腰替他拍掉裤腿上沾有的尘土草屑。
“小池,累不累,腿酸不酸,膝盖冷不冷,要不靠着我休息一下…”
夏池脸上一热,连忙抓着男人的手,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墨,墨之,别说了,我不累,爹娘,看着呢。”
说着,夏池还小心地瞄了一眼爹娘的坟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发现自己还抓着男人的手臂,立刻一甩,就将双手藏到了身后。
梁墨之被甩开了手也不生气,将一旁的篮子提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蹲下身子用手掌挡着风吹着了,向夏池示意该点香烧纸钱了。
景国的祭拜习俗也稍微不同,点香烧钱一定要在最后,据传经过亲人跪在坟前诚心呼唤,表达思念再燃香烛烧纸钱,逝去的亲人才能受感召而来。
提前烧香视为不敬不孝不诚心,还有就是外人不能跪坟,会冲撞了先人的安眠。
现在梁墨之仍算夏家的外人,他也是不能跪的,这些点烛烧香的事只能夏池亲自经手。
“小池,我们后日就要成亲了,岳父岳母不会笑话我们的,他们只会为我们感情好而开心,来,该给爹娘上香了。”
夏池听到梁墨之如此不要脸的话,脸上更添了几分艳色,还没成亲了,这人就改口叫上了爹娘,真不害臊。
潜意识中,夏池忘记了梁墨之从上山祭拜开始,就喊得是岳父岳母或爹娘了。
尽管很是害羞,夏池还是红着脸蹲下接过了梁墨之手中的火折子,继续下面的流程。
爹娘不反对,就当他们同意墨之这么喊了,反正迟早也是要改口的。
夏池爹娘:还没嫁出去的哥儿,胳膊肘都拐到天边了,这水都不用泼,直接飞了,唉,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就接不住儿婿准备的金元宝了,还有这香烛,真香……
——
拜祭完爹娘后,夏池了了一桩心事,下山时的脚步都轻松了许多,手上拿着梁墨之在路上摘得几朵小野花,红的,白的,粉的都有。
说实话,夏池也不觉得有多好看,但奈何送的人是梁墨之,他的内心不免雀跃了几分。
小时候,看着堂弟夏熙时不时就能收到各色各样花束,花环,他也是羡慕的,也曾想象过某天也能收到未来夫君送的鲜花。
但随着慢慢长大,貌丑,克亲,孕痣不显,他不敢再有一丝的幻想,而墨之无意中却弥补了他儿时的遗憾。
虽然花真的有点丑…
夏池微微上扬的嘴角在看到自家院门前站着的夏老婆子和夏熙时,瞬间落了下来,恢复了以往冷淡的神情。
梁墨之神色不变,轻轻捏了一下夏池的手指,借着阻止龇牙怒嚎的小狼,放开了两人一直牵着的手,也不嫌弃小狼脏兮兮的四只爪子,捏着小狼的后脖颈软肉,将它塞到了手上的篮子里。
嗯,还是嫌弃的,抱是不可能了,乖乖待篮子里吧,进了院子就给小狼洗爪子。
“呸,不要脸,光天白日就和男子手牵手,狐媚子,跟他娘一样!”
夏老婆子尖酸刻薄的脸上,大写的嫌弃和怨恨,但碍于梁墨之在旁,不敢直接朝着夏池辱骂,只能低声嘀咕着。
“奶!”搀着夏老婆子的夏熙闻言,连忙轻晃着手提醒,“说好的今日听我的~”
夏老婆子掂掂袖口中的碎银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整整二两呢,熙哥儿真是他们家的福娃娃,来夏池这个不详哥儿的路上都能捡到银子!
可惜不是每次都这么多,要是熙哥儿愿意天天出门就好了!
就是只捡到一个铜板也是白得的呀,嫁了人这白得的收入就不是自家的了,纪家的聘礼…
夏熙不知道夏老婆子内心的小九九,扬着高高的笑容,甜甜地喊夏池“堂哥”。
看到夏熙阳光搬灿烂的笑容,夏池眉头微皱,掏钥匙开门的动作一顿,心中疑惑不知夏熙葫芦里装着什么坏心思。
夏池从小就领教过夏熙笑容的威力,笑得越甜,他就越倒霉,有苦说不出,就像六岁那年的大年夜,夏熙跑到灶房玩火,不小心将火星子挨到新做的棉衣,破了一个小洞。
当时夏熙就是笑着对当时看火的自己说“堂哥,你看,我的新衣服破了,不过没关系,不怪堂哥的,都是小熙不小心…”
恰好被当时经过灶房的夏老婆子听见,当即夏池就挨了两大火棍,唯一没有补丁的旧棉衣也豁了两口子,一年到头只有年夜饭才能沾上的零星的荤腥也被夹到了夏熙碗里。
还有夏熙洗衣时丢掉的衣服,摔碎的碗筷,不小心的摔跤……
只要夏熙笑着对他说几句话,他轻则被骂几句,活多一些,重则不让吃饭,挨上几棍子。
夏熙的笑容在夏池看来和毒药没差别,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夏老婆子也在这,夏熙只能点点头,开了院门让他们进屋。
进了院子,夏老婆子一眼就看见了角落的那辆马车,顿时酸得不行,谁能想到命克妻族的逃难小伙,转眼就和镇上最大的医馆做起了生意。
傍着医馆的少东家,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呢!
夏老婆子撇撇嘴,记得刚才夏熙的提醒,倒也没说什么,就是那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嘴脸让人看了生厌。
梁墨之在院子里帮小狼洗爪子,因堂屋椅子都搬空了,只能站着的三人,一时面面相觑,三顾无言。
夏池的注意力在院子的一人一狼身上,墨之舀水淋在小狼的爪子上,小狼调皮地伸头过去,被浇了一头的水,墨之戳戳它的小脑袋,低声教训了它几句,毛发湿透的小狼估计是不耐烦了,摇头甩尾,将毛发上的水甩到了墨之的身上。
不过很快,脸色微恼的墨之就掐住了小狼命运的咽喉(后脖颈),拎到半空中,任凭它甩着尾巴,扑棱着小短腿撒娇卖萌。
夏池看得心里直乐乐,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弧度,下一秒就因夏池的话恢复了面无表情。
“堂哥,梁大夫人真不错,听说他将传家玉镯给了你,堂哥能不能拿出来给我和阿奶瞧瞧,纪家不日就要来下聘了,我想着能参考一下,堂哥不会这么小气吧?”
夏熙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玉镯是真摔坏了,还是梁墨之发现了什么做出来的假象。
此番出言试探,夏熙的内心也是十分紧张的。
昨日夜间夏熙突然心中一悸,就晕了过去,半夜醒来全然睡不着,心中只觉失去了什么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
夏熙第一想法就是玉镯,玉碎灵泉消失,但全要见玉镯,碎要见残块。
天蒙蒙亮再次睡着的夏熙,醒来发现已经快中午了,连忙爬起来收拾一番就扯上夏老婆子感到了夏池这。
起初看见院门紧闭时,他还以为错过了,折返中途听到讨论夏池带梁墨之去夏坟山拜祭,才又回到院子守着。
夏池听到夏熙询问玉镯的事,瞳孔微缩,内心惊骇万分,左手不自觉往袖子内缩了缩。
想到梁墨之昨夜在他耳边说的计划,夏池按耐住内心的慌乱,淡淡道:
“怕是要让堂弟失望了,前天晚上有贼人爬进屋摸走玉镯,墨之和贼人打斗时,玉镯被恼羞成怒的贼人直接摔坏了。”
夏池仔细观察着夏熙的神情,闻及玉镯摔坏了,夏熙眼里竟有惋惜和痛恨,手上的帕子都捏紧了,看来夏熙就是那个幕后指使人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