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看着最后一个人死去,沈鸢柊把【惊声尖叫】收回纸里,这个所谓的纸也是怪谈,叫做【打工人的卖身契】。
沈鸢柊在研究所见过他,一个文文弱弱的年轻大学生,被研究所诓骗的理由是,研究所可以给他一个正式的编制。
毕竟那几年经济不太好,大学生遍地都是,有个正式工作编制可以上岸,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所以后来因为实验被转化的时候,他的执念就是那一纸把自己彻底困住的A4纸合同。
沈鸢柊之前觉得他傻,但是见识过研究所给他的合同条款后,沈鸢柊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是自己……
嗯……大概会连夜带着铺盖卷来研究所。
五险一金,朝九晚五,周末双休,三倍加班工资,最重要的是,每月1号提前发放的2万工资。
【打工人的卖身契】看着沈鸢柊癫狂的样子,默默收回自己的合同,蹲在一边种蘑菇。
不是,这放谁谁不心动啊。
研究所狡猾如斯。
不去看身后人如何悲戚,沈鸢柊将封印着怪谈的【打工人的卖身契】收拾好装回自己的包里。
从一边的小道上悄声离开。
黑夜是罪恶最好的掩饰,沈鸢柊刚刚离开,研究所的人就打着拯救的旗号上门“送温暖”。
至于那温暖到底是什么?
不言而喻。
不久之后,大部分地方就爆发出了大规模病毒感染的的新闻。
庄周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平静的看着感染人数的增加,既没有“诺亚方舟”计划进行顺利的欣喜。
就只是看着一切发生,哪怕一切发生的源头就是他自己。
庄周不说话的时候,沈鸢柊觉得他就像是庙里的塑像,无悲无喜,冷淡的看着世间的一切。
但是他如果真的这么冷淡,却为什么一定要对人类进行清洗。
眼前的庄周不可捉摸,复杂的沈鸢柊也不明白他到底要什么。
哪怕亲眼看着他动手的沈鸢柊,也很难用世俗的好坏来定义眼前的人,或者说这个怪谈。
突然,庄周的视线在监控的某一处停留,沈鸢柊的也同样看过去,那是!
身体后背突然紧绷起来,冷汗从皮肤沁出。
他为什么会盯着那里一直看?
他发现了什么吗?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计划,自己和商止说好的计划……
庄周的眼神没有一刻移开,沈鸢柊觉得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煎熬。
商止到底能不能靠住?
自己今天在现场,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到位?
沈鸢柊在脑海里仔细细细的过了一遍,今天自己在现场的举动。
像是老旧的胶片,一点一点的卷进放映机,不敢错过任意一个画面。
当画面停留在某一帧的时候,沈鸢柊想起的那个扎着辫子,从自己身边路过的小姑娘。
因为小女孩年龄小,背着书包下楼的时候,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
如果放任小姑娘,从台阶上滚下去,按照台阶的高度,那一定会受很严重的伤。
沈鸢柊理智上告诉自己不可以动,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拉住那个小姑娘。
这算是工作中的小小插曲,但是此刻庄周看着监视画面,沈鸢柊心里却没底起来。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冷静,也太过冲动了。
如果因为今天的事情,破坏了全盘计划。
商止,大概会对自己很失望吧。
不出所料,庄周自然也发现了沈鸢柊的异常。
“阿鸢,你不是去执行任务的吗?”
“我的阿鸢,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心啊,但是呢,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这样美好的品质。”
“我想作为乖孩子的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对吗?”
哪怕此刻什么也没有发生,沈鸢柊却难以控制身体,颤抖了一下。
“阿鸢明白。”
面对着庄周的温和笑意,沈鸢走向那无比间熟悉的房间。
那房间没有光,只有一张冰冷的实验床。
熟练的将仪器链接在自己身上,伴随着仪器开始的灯光启动,熟悉的痛楚在全身蔓延开来。
但是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也是逃脱不了的噩梦幻境。
除却身体上的疼痛,一遍又一遍的被逼迫着,回顾自己生命中那些最难过的画面。
像是凌迟一样,不会让你很快就死去,而是一点一点,一遍一遍,让你亲眼看着悲剧发生,却始终无能为力。
除却悲伤和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幼年的沈鸢柊可以哭泣,五年前的沈鸢柊可以哭泣,但是现在的沈鸢柊只剩下麻木。
身体和灵魂像是被人强制分开,灵魂看着身体痛不欲生,却无能为力。
属于正常人的情绪发泄机能,在此刻通通失效。
怪谈没有情感,怪谈【镜花水月】更没有情感。
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感觉到疼痛的停止,沈鸢柊像是起床一样正常的扯下仪器。
甚至还有心情将仪器认真仔细的整理好。
身上的皮肤又脱下了一层,完整的皮肤一会会有人带走,至于拿去做些什么,沈鸢柊也不知道。
每次实验结束的时候,黑暗的房间会在一瞬间亮起,四面的墙壁都是清晰的,可以映照出地面灰尘的镜子。
没脱去一层皮,镜中人的脸就会更好看一分,身材也被调整的更加完美。
只是,镜中人不像沈鸢柊,那些不完美和缺点组成了沈鸢柊,而镜中人不再是沈鸢柊。
因为父母的离世,沈鸢柊甚至没能留下一张照片,随着年龄的成长,那些回忆终归带着些想象。
现在自己还可以欺骗自己,那双眼睛跟了母亲,有着好看的弧度,温柔的形状。
鼻子和父亲一样,挺直好看。
还有嘴巴……
现在镜中的人,只是怪谈【镜花水月】,不是沈鸢柊。
手指触碰镜中人的脸,美丽而冰冷。
努力的扯起嘴角,那样完美的一张脸,却怎么看都像是个怪物,因为她没有人的情感。
被感染的人越来越多,除却沈鸢柊,还有心甘情愿被感染成为怪谈的人。
他们迷恋成为怪谈后的力量,那种力量让他们迷恋,让他们疯狂。
那些力量能够带给他们在他们作为人类的时候,无法获得权利财富,和无上的自尊心。
作为人类的时候,那些被压抑在人类外表之下的恶毒邪恶仇恨,支配着他们的行动。
兴许之前只是想讨回自己被领导羞辱的面子,被恋人抛弃的羞耻,以及没钱而遭受的冷眼。
但是人只要尝到一点甜头,就会像吸血的蚂蝗一样,要拥有更多的东西。
想要利用力量为自己讨来,那些所谓失去的“公平”和“正义”。
那怕是为了自己好才会批评自己的领导和老师,甚至是父母。
只要有人敢违逆自己,那就用力量惩罚他或她。
我量总是让人沉迷且上瘾的,到后来才知道力量的来源之后,甚至有人主动找到研究所。
主动表示愿意付出一切,那怕是抛弃属于人类的身份,成为怪谈,也想获得同样的力量。
庄周自然不会拒绝他们一批又一批的药剂,被人自愿领走喝下。
一批又一批的人自愿被感染成为怪谈,获得他们想要的力量。
如果只有一部分人拥有力量,他们可以确定自己的领地,但是有新的人获得力量,之前的势力自然会被打破。
如果说庄周之前只是派人去做这些事情,那么现在他就只是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冷眼看着一切发生的事情。
“阿鸢,你看这不是来的更快一些吗?”
“恐惧会让人害怕畏缩甚至会升起反抗的心理,但是如果我愿意把力量赐给他们。
你看,不用我们,他们一样会替我们完成“诺亚方舟”计划。”
沈鸢柊安静的站在一边,同样冷静的看着一切。
自己做的事情根本没有瞒过眼前的人,甚至偷着帮自己完成计划的怪谈们,也一样受到了惩罚。
哪怕受到惩罚,他们也没有说过什么。
但是看着眼前的一切,沈鸢柊却多少有些灰心。
自己想要帮他们保住属于人类的尊严,但是从没想过我心甘情愿的舍弃掉人类这个身份。
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力量,甚至愿意成为怪谈。
他们难道不知道成为怪谈意味着什么?
他们知道。
但是他们宁肯放弃美好,却依旧选择了力量。
因为力量能在短时间带给他们成功,哪怕那成功是有代价和时限的。
很快,最早获得力量的那个人在某一天发现,和得到力量的时候一样,那些力量突然间就离他而去。
那些短时间考的药剂填补出来的力量,终究对身体造成了反噬,就像是昙花一样,我那开放短暂的美丽之后,却只能枯萎。
那个人死了,孤独的死在一个雨夜。
他本来有着爱他的父母,哪怕贫穷也没有离开他的妻子。
甚至在临死前,他还在懊悔,为力量为什么不能够持续的更久一点?
他就能过上他梦里也不敢想象的生活了,他就可以获得他想要的所有美好,那些仰望着、爱着他的人。
那些说些会为他出生入死,不离不弃的人。
可是当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却只有他年迈的父母拖着苍老的身体,替他处理后事。
最后也不过一个小小的盒子,和一抔黄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