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点意外,庄周的脸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阿鸢?”
那样善良的一张脸,那样无辜的神情。
沈鸢柊身上发寒,她心里不住的下沉,莫名的惧意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沈鸢柊依旧信任的看向对方,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演示不住。
和自己从幻象中读取的研究员的记忆一样,哪怕自己知道眼前人和曾经的罪恶脱不了关系。
人却本能的没有办法抑制住相信的冲动。
本该只是晕过去的研究员却在庄周到来的一瞬间,软软的躺倒在地上。
昏暗的月光下,不用去检查,沈鸢柊也明白眼前的研究员,在庄周靠近的时候就失去了生命。
庄周温和的笑着,看着沈鸢柊伸出一只手。
“阿鸢。”
庄周的情绪稳定,甚至磁场没有丝毫的波动,这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在意沈鸢柊有没有,真的知道真相。
或者可以说,他有把握在沈鸢柊知道真相之后,沈鸢柊依旧不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的信心。
这不符合常理的一切,让沈鸢柊觉得自己置身于梦中,荒诞,真是太荒诞了。
闭上眼睛,她内心不住的安慰自己。
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这一切就像往常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一样,等自己睁开眼睛,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一个人凭什么觉得别人可以毫无理由的相信他,不会对他的行为产生怨怼。
可是沈鸢柊心里每当想起要动手的时候,就会有另一层力量深思的克制住她。
所有的力量会在一瞬间中断,无法聚集起来。
换言之,沈鸢柊根本没有办法对庄周出手,那种压制,来源于沈鸢柊自己。
“你当年给我的药剂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
庄周眼里的沈鸢柊,带着失望,问着眼前人。
听到这句疑问,庄周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我从没有骗过你,阿鸢,那的确是提升能力的药剂,难道服下药剂之后,你的能力没有提升吗?”
“但是那里面不只是药剂吧。”
“不,那只是药剂,但是阿渊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那药剂的原料是什么?”
药剂原料?
沈鸢柊的脑海里浮现出,研究员知道的那个关于圣经的故事。
在圣经的故事里记载,夏娃是神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制造出来的,难不成?
沈鸢柊的眼神望向庄周的肋骨方向,庄周的表情越发的满意。
沈鸢柊看着庄周的表情,答案已经不用再验证,那药剂的原料到底是什么。
“所以阿鸢,你永远都不会来伤害我,也不能伤害我,你是我用肋骨造出来的,我们才是真正的同类啊。”
伴随着庄周的靠近,沈鸢柊觉得身体的每一寸血液都在为他的靠近而欢呼雀跃。
在这一刻,沈鸢柊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死了。
那种莫名沉重感使得沈鸢柊咬紧牙关,嘴唇发干,喉咙有血腥味不断翻涌上来。
额头渗出的汗水滚落眼角,蛰的眼睛发痛,生理性的泪水模糊双眼。
在奇怪磁场的引导下,沈鸢柊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
眼前的人就像魔鬼一样,牢牢的控制住自己。
自己就像粘在蜘蛛网上的昆虫,无法挣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失去控制,一点一点的死去。
身后阴冷的感觉越发的明显,身体也不听自己的使唤,大脑更是混混沌沌。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
每问一遍,带着铁锈气息咸涩的液体,便进一步扩大,弥漫在口腔的每一处角落。
爸爸……
妈妈……
老师……
救救阿鸢……
救救阿鸢……
沈鸢柊的双眼像是盲了一样的覆上夜色,
眼中的光彩一点一点下沉,终究被黑暗吞没。
身体被另一具身体抱住,却没有属于人的温暖,从相接之处传来。
“我们才是同类啊,阿鸢……”
“说起你作为人的身份,和我站在一起,我们一起清洗掉这世上的罪恶,建立一个新世界吧……”
那声音一直在沈鸢柊的耳边回荡,像是安慰,又像是不允许拒绝的命令。
沈鸢柊的手指揪住对方的衣服,庄周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像是神像沾染属于人类的七情六欲一样。
而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沈鸢柊的眼神清明而冰冷,那只被商止写过字的手隐隐发烫。
只是,在庄周认真看着沈鸢柊的时候,沈鸢柊恢复了那副失去神志的样子,任由庄周拉着自己的手,离开曾经约定好的地方。
然后,沈鸢柊再一次见到了小鱼,小鱼仇恨的看着沈鸢柊,一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神情。
面对着这样的小鱼,沈鸢柊心里难过,脸上依旧是什么也不知道的神情。
“你们该死!【庄生梦蝶】,还有你镜花水月,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庄周看着被控制在原地不能动弹的的小鱼,甚至饶有兴致的坐下给自己泡了杯茶,顺便递给沈鸢柊一杯。
“上好的吉光片羽,你要尝尝吗?”
“骂了这么久,你应该也累了吧。”
被磁场托着浮空的茶杯,向着小鱼的方向飘过去,小鱼猛地扭头,茶杯被碰翻,滚烫的茶水泼了小鱼一身。
霎时间,属于吉光片羽的香气在小小的空间内扩散开来。
“真可惜,这茶叶一年出产也不过十两,就这样浪费了可不好啊。”
庄周一边感慨着,另一边,小鱼的眼神迷茫起来,像是陷入梦境一样,嘴里喃喃自语起来。
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仇恨,化作迷茫,再到后来的欣喜。
沈鸢柊能看得出来,小鱼嘴里念叨的是:“妈妈……”
念叨着妈妈的小鱼,缓缓的站起身,向着屋子里那个不知名的仪器走过去。
沈鸢柊不解,却也能从那仪器传来的磁场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小鱼被控制着向着仪器走近……
一步……
两步……
三步……
不能去……
快醒醒……
沈鸢柊明白,庄周并没有完全的相信自己,眼前的小鱼就是对自己的试探。
此刻,沈鸢柊更加能确定,眼前的机器对于怪谈来说,一定是致命的。
所以,自己只能看着小鱼眼睁睁的死去?
沈鸢柊的内心煎熬,面上却一点不敢显露出来,自己想要替死去的人讨回公道,现在就一定不能动。
眼看着小鱼就要接触到仪器,沈鸢柊电光火石间就想要叫住小鱼,不管一切的救人。
可是沈鸢柊的身体没有动,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
小鱼接触到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仪器,属于仪器的磁场把小鱼包裹起来。
不大一会,小鱼的身躯已经消失,只有薄薄一片纸躺在地上。
庄周当着沈鸢柊的面,将那张纸从地上捡起,轻飘飘的塞进一边的废纸机。
钢铁齿轮将纸逐渐吞没,到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自那天开始,不断有等级不高的怪谈被送进那间房屋。
当着沈鸢柊的面,被仪器变成一张又一张的废纸,然后被无情的丢进碎纸机。
梦中就像一个无情的监斩官,任由那些怪谈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反抗和生命,显得无足轻重。
沈鸢柊也从一开始的麻木,就像上瘾一样,迷恋上这项工作,眼中甚至染上疯狂的色彩。
“多一点,多一点……”
“为什么不能更多一点……”
甚至,沈鸢柊会主动撕碎那些曾经是怪谈的纸,洋洋洒洒的扔的满天都是。
沈鸢柊看着碎屑降落,就像是看着初冬的第一场雪,脸上甚至带着幸福的表情。
庄周快步走到沈鸢柊身边,还带着一瓶药剂递给沈鸢柊。
“这才对嘛,阿鸢我说过,我们才是真正的同类……还有咱们的仪式……”
“仪式?”
沈鸢柊懵懂又好奇的看着庄周,庄周的脸上带着一丝愧疚。
是愧疚一直欺骗自己?
还是愧疚没有更早一点把自己拖下泥沼,让自己和他一样,彻底的沉沦。
“我们需要一起吃下善恶果,这才算是真正在一起。”
善恶果?
苹果?
吃苹果?
吃苹果还需要个仪式?
呵呵。
沈鸢柊脸上带笑,心里暗暗骂了句国骂,带着某种植物的那种。
但是庄周却对这件事格外的重视和执念,沈鸢柊不动声色的庄周在一起,只是偶尔会看看手腕。
每当这样的时候,他商止留下的符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鸢柊要做的就是在仪式来临之前,按照商止说的安排好一切。
只是这一次的仪式决不能失败,如果失败……
沈鸢柊笑起来,那就一起去死。
自己既然没有能力逃脱,那最后最起码可以以命为祭封印。
只不过,这个办法商止从没有和沈鸢柊提过,沈鸢柊能知道也多亏了研究所没有防备自己,自己也看到了那部分资料。
见沈鸢柊已经认命且疯癫,碎纸机终于失去了它本身的效用。
因为庄周的一句话,那些所谓的刑罚再次被潦草的撤去。
真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