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夏。
纪星词和谢渊渟找了个四下无人的亭子。
“你想说什么?”
“你想问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笑了,僵硬的氛围变得轻松了一点。
纪星词再次开口道:“我想问的已经问过了,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想知道朕是谁?”谢渊渟笑了,“怎么,你是第一次见到朕吗,这算什么问题?”
纪星词直白地说:“你在避重就轻。”
“我没有。”
“不想回答可以直说。”纪星词道,“既然如此,我换个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你走了大褚怎么办?”
“进来其实很简单,陵夏这边有几个我的内应,跟我来的大部分人都在外面扎营等命令,跟我入宫的人其实并不多,走旁门左道进来还是很容易的。”
“我让聂淑妃暂时协理六宫了,她小时候经常跟着我,我会的东西她多数都会,办起事来可以放心。”
纪星词感到欣慰。她不在了之后,谢渊渟和聂清清的关系果然往前迈了一大步,看来回去之后还得再联系一次聂父,早点死遁了。
思及此处,纪星词难免有点自我怀疑。她刚刚认真怀疑过谢渊渟是不是被人魂穿了,但现在看来谢渊渟又显得很正常,应该还是原版。
毕竟谢渊渟是原文男主,要是原文男主真的被人魂穿了,就说明恢复原文男女主的感情线并非是回到现实的主线任务,那她之前的构想就要悉数崩塌了。
谢渊渟见纪星词不说话,又想起她与聂清清之间貌似不太和睦的关系,担心她会因此不高兴,赶忙解释道:“朕让她协理六宫只是因为她最合适,并不是任人唯亲。你别不开心。”
聂清清和谢渊渟的关系拉近是喜闻乐见的事,她心里正暗爽呢,谢渊渟哪只眼睛看见她不开心了?
“皇上犯不着跟我解释这些。”纪星词不解地说,“你当然可以任人唯亲。”
她说得真情实意,不知怎的,进了谢渊渟的耳朵里似乎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说到聂淑妃的事情,你心里不舒服,其实朕的心里也不舒服。”
纪星词好冤枉,她真的没有觉得心里不舒服,也没有真的对聂清清有意见。有一说一,她跟聂清清的关系已经好转很多了,为什么全世界都觉得她们水火不容?
但她解释的话没人相信,她只能闭上嘴,听谢渊渟继续说下去。
“你约朕去御花园的那一次,其实你并没有生病,对吧?”看似是问句,实则是陈述句。
“对。”纪星词暗自庆幸此处光线不足,天色暗下来,微表情都会被夜幕抹除。
“……你倒是实诚。”谢渊渟被她的直白噎了一下,“为什么?”
“你们不是两情相悦么?”纪星词道,“你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呀。”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本狗血文,默默撮合一把、人工推个进度,难道不可以吗?
“朕跟她两情相悦?”谢渊渟一愣,“谁告诉你的?”
纪星词不知道怎么说。她看的那本小说就是这么写的,谢渊渟和聂清清就是原文官配的男女主,既定事实是不容改变的。
她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别问了。”
“为何?”
谢渊渟果然不买账,这让纪星词很心累,她换了一种更温和的说法:“有些问题就算问了也没有意义……还请皇上恕罪。”
“……好,那你听朕说。”
夜里的蝉鸣声吵闹,谢渊渟声音不大,二者交织在一起,纪星词必须集中注意力去听他言语。
“朕方才说了,朕与聂淑妃之间并无儿女私情。走到如今这一步,一是为了还她的救命之恩,二是为了牵制住聂家,免得他们无事便作妖。”谢渊渟继续道,说话时他的眼睛都不敢看她,“上一次你约朕去御花园,朕心中……实在欢喜,可后来前来赴约的并非是你,夜游御花园这件事似乎也没那么有趣了。”
纪星词瞳孔微震,严重怀疑他被夺舍了。
怎么办,事情的发展轨迹好像脱离控制了……不对劲的感受越来越强烈,回不去家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纪星词强迫自己看向谢渊渟的方向,生硬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朕只是想说,你如此捉弄朕,你是不是……”
纪星词眼神亮了亮,难道是她的第六感出了问题,谢渊渟想说的其实是“你是不是想和离”?
那太好了,正合她意。
“你是不是不想见朕?你与朕的一切接触,都只是你维护关系的手段而已……朕可说准了?”谢渊渟说着,语气里竟然染上了几分委屈。
纪星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朕很喜欢你。”
纪星词的脑海瞬间空白了。
不对!原文的剧情走向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她与所有现代人一样,一直都把“撮合原文男女主”当成主线任务,并为之努力。现在倒好,原文男主转头就跟她这个本该是炮灰的人谈起了情与爱。
这剧情反转,有种不顾她死活的美感。
“喜欢我……不能吧……”纪星词欲哭无泪,“你们青梅竹马不应该感情很好吗?”
怎么会越努力撮合皇上和聂淑妃,反而把他们推得更远了呢?原文不是这么写的吧,这穿的到底是哪门子的书?
“谁说青梅竹马的关系就一定好了?”谢渊渟微微歪头,“朕听皇后这意思,是心里嫌弃朕了?”
纪星词口是心非:“皇上说笑了,臣妾怎敢嫌弃皇上。”
“好,既然如此,我们便早日回大褚吧。”谢渊渟提议道,“前几日本想为你办生辰宴,可惜你不在……等回去之后,朕再为你补一个可好?”
“多谢皇上。”
纪星词心中郁闷,今夜之事太过荒诞,她得好好琢磨一下回去之后如何向众妃嫔开口。
谢渊渟提出次日便启程返回大褚。他想回大褚的心思很迫切,在他看来,每在陵夏多待一刻,不稳定因素就更多一分。
纪星词无法同一个古代人解释陵夏帝被魂穿了,所以现在陵夏其实很安全这回事,只能当即答应了他。
樊音得知他们次日要走,虽是依依不舍,但也拦不得,最后眼神诚恳地邀请他们:“明日吃过午饭再走吧?我喊人给你们做些好吃的,那路上舟车劳顿,可折磨得很。”
“多谢公主好意,我们打算明日卯时启程,就不劳烦公主了。”
“可以呀。”纪星词故意无理取闹,希望谢渊渟能够早日认识到她有多恶劣,从而收回方才那些表露真心的话,“吃顿饭怎么了?都要走了,当然要吃顿好的再走。再说了,卯时也太早了,我可起不来。”
“是我考虑不周。”谢渊渟道。
纪星词震惊。
“既然如此,明日就用过午膳再出发。”
纪星词:?
不是,你也没必要这么听话吧?
谢渊渟无辜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清澈:“听你的,怎么了?”
“你们感情真好。”樊音左看看右看看,脸都要笑烂了。
她笑嘻嘻地收起典藏版帝后同人本,嘴里还哼着轻快的调子——
看吧!我们帝后CP粉从不上天台!
次日的午膳菜品丰富,营养均衡,食材新鲜,就连味道也是上乘。
樊音看着年轻,做事却很细致。纪星词正想抬头夸赞她几句,樊音恰好捧着几个山竹,伸手到她面前来了:“尝尝吧,这山竹可好吃了,也算是我们陵夏的特产,四季都有。想吃的话随时给我捎个信儿,我马上差人给你送过去。”
“她不吃山竹。”
樊音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愣愣地偏过头去,只见谢渊渟略带歉意地替纪星词接过山竹,解释道:“她吃不得,吃了身上会起疹子。”
樊音脸上浮起几分歉意:“怪我没了解清楚……”
纪星词坐在一旁,平静的面具似有裂缝,她的指尖不自主地开始发抖发麻,她伸出手,想要将谢渊渟手中的那些山竹拿回来:“谁说我吃不了?给我。”
谢渊渟按住她的手:“给你做什么?别到时候起了疹子又不乐意。”
谢渊渟说的没有错,她在现实世界里的确对山竹过敏,甚至还因为山竹进过不少次医院。可是如今她已经穿书了,她的灵魂依附于“兰尧皇后”的躯壳,书中的兰尧皇后根本就不对山竹过敏。
“你说话实在是前后矛盾……你怎么会知道我对山竹过敏?”纪星词望向谢渊渟的目光里满是探究,“你不是岳峙帝吗?如果你真的是岳峙帝,那你知道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谢渊渟,你昨天骗了我。”她说罢,最终平静地得出了一个笃定的结论,“你已经不是原版了对吗?你认识真正的我。”
谢渊渟知道她对山竹过敏,这恰恰说明了两个问题:一,“谢渊渟”早在穿书之前就已经认识纪星词了,而且是个非常了解她的人;二,现在的谢渊渟也被现代人魂穿了,已经不再是原版了。
“……是,我早就认识你。”谢渊渟知道瞒不住,干脆痛快地认了,他轻声道,“好久不见了,纪星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