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能说得太满,我也不敢妄下定论。”沈清尘保守估计道,“但是被魂穿的人多半是回不来了。又或者说,他们也许都能回来,但他们回来的前提是所有穿进来的现代人都回到现代。我们回到我们原本的时代,书中世界的秩序自然会恢复,一切都会回归正常逻辑,重新运转。”
“也就是说,我跟真正的伊嫔再也见不了面了?”
沈清尘朝她点头。
也许现实残酷了点,但这的确是事实。
沈清尘又道:“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将你完好地送出陵夏。”
“姑且不提我究竟能不能顺利出去。假设你们真的把我送出去了,然后呢?”纪星词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陵夏的皇上又不是傻子,如果绑架我真是他的本意,他肯定布下了不少眼线,逃狱一事,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可能现在已经有人向他禀报我们的行踪了。”
“就算我真的回了大褚,皇上肯定会知道是你们帮我逃跑的……你们觉得你们能脱得开身吗?”
“你被绑过来的原因我还真知道一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这确实是我父皇授意的。”樊音说,当时她父皇就在御花园散步,以为四下无人,就与身边的亲臣提了这件事。
究其根本,还是纪星词办的餐博会引起了陵夏帝的关注。一个新开没多久的美食展会,居然能吸引各地的人争相远赴,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孤儿乞丐,这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陵夏帝怕她赚钱,又怕她赚的不止是钱。
其中门道陵夏帝不想猜,干脆计划着把人“请”过来好好问个清楚。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樊音为了抓乱窜的小猫不惜钻进了草丛里,这一钻,不小心把不该听的给听了去了。她根本不敢动,就在草丛里僵硬地窝着一个时辰,周围的蚊虫直接把她当成自助餐,那天的她差点就见到太奶了。
樊音笑了笑:“至于脱身……责任肯定要担,但你不用担心我们。我这副躯体可是他的亲生女儿,虽说免不了责罚,但能免死呀。沈太师也是,他对皇室有恩,皇上也不可能杀了他。”
“话虽如此,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沈清尘认为纪星词的担忧不无道理,敌在暗,我在明,在事态不明的情况下,绝不能随便赌命,“这样吧,我去求见皇上一面,看看他是否发现了什么端倪。”
“还是我去吧。”樊音把任务往自己身上揽,“你突然去见他,这也太突兀了。我是他女儿,随便扯个谎就能见他。”
贸然去见陵夏帝其实有些冒险,这这似乎已经是当下最稳妥的解决方法了。纪星词与沈清尘面色复杂,想嘱托的太多,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声:“万事小心。”
樊音行动力很强,说走就走,走时还不忘叫公主府里的下人们将俩人藏好了。知道她做了什么,全府上下都吓得不轻,但还是有条不紊地营造出了岁月静好之态。
问就是公主外出未归,问就是没见过那个逃狱的皇后,问就是已经数月不见沈清尘了。
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
樊音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内情,于是孤身一人前去求见陵夏帝。
她在脑海中脑补了不少自己与陵夏帝极限拉扯、套取情报的高能瞬间,脑得自己热血沸腾。直到她走进殿内,看见一脸茫然失措的陵夏帝……
陵夏帝说:“即日起,后宫妃嫔未经召见,不得私自前来面圣。”
樊音:…………
樊音:“啊?”
陵夏帝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后宫嫔妃?
看陵夏帝这状态,就好像不认识她了似的——
等等,她的CPU好像有点烧了。
真正的陵夏帝稳重、狡诈,他就算再反常,也不会这么离谱。
情况不对劲,莫非陵夏帝也被人给魂穿了?
樊音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发问:“欸,我是谁啊?”
陵夏帝感到意外:“你问我?”
“对啊,我问你。”
陵夏帝沉默了,这一沉默,就是一辈子。
樊音了然:“你不认识我。”
陵夏帝还在硬撑:“确实有些忘了……”
樊音:“我是你女儿。”
陵夏帝的身形微微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
“好,不纠结这个了,我们换一个问题。”樊音基本摸清楚状况了,她向前走了两步,盯着陵夏帝的眼睛,轻轻勾起嘴角,“回答我,你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陵夏的皇上突然跪了下去。
樊音猝不及防,匆忙后退一步:“这是在……?”
不会吧,她有这么吓人?
“呜呜呜呜呜求求你不要再问了,不要让我难堪,我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不要排挤我啊,求求你不要逼我呜呜呜,我回答不上来整个人都很崩溃,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
这人是疯了吗?!
樊音欲哭无泪,在心里直呼救命。
这种场景她一个人实在有点应付不来,要是纪星词和沈清尘在就好了。
樊音深吸一口气,问:“奇变偶不变?”
陵夏帝停止了哭泣。
樊音又问:“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陵夏帝抬起了脑袋。
樊音:“今年过年不收礼?”
陵夏帝眼睛都亮了。
樊音拍了拍陵夏帝的脑袋,怜惜道:“知道了。都是一伙的,起来吧。”
陵夏帝听话地站起身。
“看你这精神状况……你还在念大学吧?”
陵夏帝眼底有着清澈的愚蠢,他说:“大三,二十一岁。”
“你这么年轻,怎么会穿到这老狐狸身上?”樊音喃喃道,“也好,不用应付老狐狸,事情就好办多了。”
“什么?”新来的人明显听不懂她的低语,“对了,我叫陈旭,耳东陈,旭日东升的旭。”
“陈旭是吧。”樊音朝他勾勾手指,“走吧,请你吃火锅。”
“真的吗?你人真好!”陈旭毫不怀疑,马上跟上了樊音的步伐,完全没考虑樊音会不会转手就把自己卖了,非常单纯。
樊音默默在心里啧啧称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缺心眼的人,得亏她是个好人,否则陈旭生死难料。
两人先后步入公主府,除了樊音,所有人的都战战兢兢。
看见“陵夏帝”这副面孔的时候,沈清尘和纪星词双双瞳孔地震,脑海中已经开始疯狂构思退路了。
陈旭察言观色的能力相当一般,但自来熟。他没看出沈清尘和纪星词的异样,以为他们只是今晚拼桌吃火锅的朋友,甚至活泼主动地跟他们打招呼:“嗨!晚上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清尘敏锐觉察:“换人了?”
樊音在陈旭后方点点头。
纪星词放松下来,玩笑道:“陵夏帝要真是这副德行,都死了八百十次了。”
这句话对于陈旭来说,不是普通笑话,是地狱笑话。他是刚刚穿来的,不知道古代的具体情况,但他知道自己不想反复去世八百十次。
陈旭高大的身躯一顿,怂怂地说:“求求你别杀我……”
“不是,”纪星词意识到他误会了,“没人杀你。”
樊音没忍住笑了,绘声绘色地将陈旭刚刚的“光辉事迹”讲了一遍,讲完后大家一起捂着肚子笑。
陈旭笑不出来,他看看这位,又看看那位,心生委屈:“好好好,都笑我……”
“谁笑你了?没人笑你。”纪星词笑着说,“窝囊组加分。”
天色渐晚,樊音承诺的火锅总归要兑现。公主府里没有鸳鸯锅,干脆分了两口锅煮食材:一口是辣锅,煮肉,另一口是清汤锅,涮青菜。
四个人围着两口锅落座,陈旭提出自我介绍。几个人轮流简约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最后轮到纪星词。
“我叫纪星词,穿来前还在念书,穿进书里就成了大褚的皇后。我在大褚开了个餐博会,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可是陈旭貌似根本没有认真听她的介绍,而是只记住了她的名字,并不断追问:“你叫纪星词?哪几个字?”
“纪律的纪,星星的星,词语的词。”樊音抢答,“你问这么细干什么?怎么不见你问我是哪个樊哪个音呢?”
陈旭“啊”了一声:“……这么巧啊。”
纪星词问:“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不是无中生友。”陈旭解释说,“他初恋就叫这个。我朋友还总跟我提他初恋呢。你也叫这个名字,还挺巧的。”
纪星词脸色微变,但也没说什么。
“啊,不好意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就是随口一提。”陈旭说,“我看过他跟他初恋的合照,你们只是同名而已,但是长得一点都不像!”
沈清尘在一旁幽幽地说:“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脸还是你原先的脸吗?”
“……”陈旭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尽管纪星词并未置评,但陈旭总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劲,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你别听见同名的就拉郎配,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樊音缓和气氛道,“好啦,我们不说这个了,我给你们看看我珍藏的同人本吧,典藏版,还是上次我跟星词一起排的呢。”
她去书柜里取出签售会上购入的典藏版帝后CP同人本,大方地跟大家分享:“来吧,都看看我CP,简直仙品!”
陈旭第一个捧场,他翻开同人本,看见同人本里的“谢渊渟”三字,霎时间心情更复杂了。
樊音问:“……你怎么了?”
陈旭看着她,愈发沉默了。
他朋友的真名就叫谢渊渟……这是可以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