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配改命法则 第3章 比试

好人家养闺女，讲究一个默默无闻。外人不知道、不清楚，才能证明自家女儿温顺谦和，才德兼备。若闹得满城皆知，街口巷尾都在议论，别的不说，这女子先失了谦逊这一必备的品德。

虽说也能嫁出去，但必定寻不到好姻缘了。

可总关在屋子里也不行，好货总要人知道才有行家来买。于是春夏上巳，秋冬元宵，就成了青年男女相识结交的好机会。

普通人家的女子会去城郊景亭以兰枝蘸水除晦。那时一条叮咚清亮的溪水两边，一面是娇笑如莺、彩裙如云，一面是曲水流觞、青衫诗乐。

偶有对上眼的，来年安阳城中又添一段佳话。

至于顶上的富贵人家，其子女的游玩处便是在和清苑。这可不是一个小园子，光是占地就有几百亩，其中湖光山色、亭台楼阁，样样不缺，还没有闲人打扰。不过今年，这最后一项优点是没有了。据说昨天才到安阳的泠南郡王世子也会来和清苑。

现下辰时过半，和清苑里已经开始热闹了。那些个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按照自己的身份地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女的赏花游湖、闲谈嬉戏，男的高谈阔论、相互吹捧。不多久，长廊尽头走来两个人影。院中交谈的青年子弟们一见着他们，脸上立刻笑出朵花儿来，纷纷涌过去抱拳问候。

无怪乎大家这么热情，这新来的两人一个是丞相田怀恩的二公子田书茂，去年的新科状元，因所选官职的上任还未到期，故留京侯职。另一个则是丞相家的准女婿，安阳望族莫家公子——莫子期。

其中陈家小公子陈问思更是热情，直接攀着两人肩膀笑道：“这就见外了，来了也不通知一声，等下被嫂嫂知道，又该说我招待不周，怠慢了状元郎！”

话中的嫂嫂就是田书茂的大姐，也就是丞相府的大千金田姝兰。

这半是玩笑的话语立刻引起周围阵阵朗笑，等笑声稍微停歇后，莫子期才颔首谦笑：“陈公子说笑了！”他与陈问思不熟，言辞间便有些谨慎。

不过田书茂和陈问思混得还可以，当下便看着陈问思笑道：“哎！之前姐夫不是让我把陈家当自己家吗？你听哪个回家还要打招呼的！”

此话一出，周围人又笑起来。陈问思赶紧溜到两人前面，装模作样表示：“状元郎高见！高见！”

就在这时，陈府管家从人群里钻出来，垂首恭敬道：“三少爷，泠南郡王世子来了。”

陈问思立刻收了笑容，有些意外道：“他还真来了？”

周围的青年公子们也没了玩笑的心思，神情是各有各的耐人寻味。莫子期微微蹙眉：“陈公子，你邀请他来的？”

陈问思不悦道：“我那是客气，他要是识相就不该过来！”接着又轻笑一声，眼里露出鄙夷的冷光：“果然是泠南来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自古以来，泠水以南都是流放犯人的蛮荒不恕之地。从那里出来的人能懂什么礼仪规矩！书香熏染的安阳贵族自是不屑。陈家好不容易跻身上流世家，更不希望泠南来的野人降了陈家的身份。

周围年轻公子的目光都疏离起来，似是在笑陈问思居然邀请了这么一个货色。陈问思更觉得没面子，拉着一张脸对管家呵斥道：“他来就来，问我干什么！”

田书茂劝道：“问思，话不要这么说。他将来好歹也是泠南郡王，你我见了还要拜上一拜，还是过去看看吧！”

他这么一说，周围人纷纷附和起来：“就是！就是！不能失了礼数......”

就这么着，一群人又随着陈府管家去迎接新来的泠南郡王世子。在没见到那位世子前，众人心里虽有猜测，但大差不差。该是一个毫无礼数的莽夫。

可见到真人了，众人心里的莽夫形象顿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那个立在青枫树下、风流才子中低眉浅笑的人儿，身材纤瘦矮小，若不是脸上古铜色的肤色，还当是哪家玩笑的女子。但只看那张脸的话，五官又过于柔和，越看越像个女子......

年轻公子们忽然觉得心虚，不约而同移开目光看向别处。陈问思有些不确定，上前问道：“这位是泠南郡王世子？”

霍小舟莞尔轻笑：“你觉得呢？”

听声音更像个女子了......

几位公子都惊在了原地，传来的消息里只说泠南郡王世子霍玉山儒雅谦和，可没说他长得像个女子。

青枫树下还有些其他人，都是想来结交泠南郡王世子的。如今老郡王离世，霍玉山成为新郡王只是时间问题。京城里看不上郡王的还是少数，一般贵族都想为自己多添一道人脉，未来的泠南郡王当然要认识一下。

这些人见田书茂几人来了，又走到他们那边装作熟络地介绍泠南郡王世子。可惜这番热情只换来双方的冷淡。陈问思更为不屑，抛下个冷眼便转身对田书茂道：“没意思，田兄我们走吧！”

这种反应可超出了霍小舟的预料。按照书里的内容，这次上巳节，自己因为母亲阻止没去成，只有哥哥去了。霍家在泠水以南，皇城里的人瞧不上哥哥，各种冷落。只有冷秋参愿意搭理哥哥，与哥哥组队赢了旁人。

若此刻田书茂等人走了，书里的情节不就断了吗！霍小舟赶紧问道：“喂！会投壶吗？”

投壶也是书中情节，原本想看哥哥笑话的贵族公子，却被百发百中的结果狠狠打脸，越发看不起哥哥，这才引起冷秋参的注意。

她的语气不是很好，田书茂微微蹙眉，心里万分嫌弃对面人没礼数，面上疏离道：“世子问这个干什么！”

霍小舟却是一脸平静：“那好，我们来比试一下吧！”说罢，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周围的看客顿时来了兴趣，相互撺掇着跟在后面。

可这时莫子期反应过来，立在原地冷声道：“等等！我们为何要与你比试？”

霍小舟轻蔑一笑：“怕了？也是，你们这些安阳城里的草包，除了会喝花酒还会干什么！”

不管是书中还是前世，这些人对霍家都没好脸色，霍小舟自然也不会客气。

围观的公子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立刻吆喝起来：“哟！莫少爷，我可受不了这话！”

“就是！田公子您可是投壶的一把好手，现在可不能怯了！”

“陈公子，让泠南来的世子瞧瞧我们安阳的厉害！”

......人群你一言我一语，成功挑起田书茂三人的好胜心，田书茂把头一抬，斜眼瞅着霍小舟冷笑道：“哼！这可是你要比的！”

接着一伙人就闹哄哄地来到投壶的场地，个个摩拳擦掌，一副誓要霍小舟好看的架势。正当霍小舟暗自庆幸故事顺利进行时，系统不合时宜冒出来提醒：“玩家请注意，书中男二并未主动挑事！”

霍小舟手里拿着一支翎羽，小声嘀咕：“管他主动还是被动，只要按照情节走就行！”

陈问思离她不远，还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便问了句：“什么？”

霍小舟灿然一笑，竟有几分可爱。陈问思一时恍神，又听她道：“我说，我会手下留情，让陈公子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陈问思立即觉得那张脸十分讨嫌，没趣地转向另一边。此时周围看戏的人群又密了些，甚至出现几位身着罗裙的官家小姐。她们拿着一把绣花绢扇，半遮着脸，水盈盈的眼儿望着这边笑呢。

陈问思不由得挺直身板，掂了掂手里的翎羽，用一个十分帅气的姿势投掷出去。人群里顿时爆发出叫好声，可随着翎羽落地，那叫好声又变成了可惜。

霍小舟轻笑一声：“花架子！”

陈问思不服气：“切！谁还没个失误的时候！”

然而面前人用事实告诉他，确实有人从不会失误。霍小舟一连不断地扔出十枝翎羽，每一枝都稳稳落入瓶中，连瓶口都没擦到。

周围人连第一声叫好都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她这稳健迅速的手法震惊了，全都呆愣在原地，半天才想起拍掌叫好。

霍小舟忽视了周围庆贺声，单看着陈问思得意笑道：“陈公子，这叫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下次可别失误了！”

陈问思未比先输，面上一片臊红，急着支吾道：“不，不可能，你怎么会......”

“怎么会比你厉害？”霍小舟替他把话说完，接着又看向田书茂两人，似是在提醒，“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就是你们的人外人，山外山！”

前世霍小舟为了摆脱炮灰的命运，只要觉得能用上的东西都反复练习，插花茶艺、投壶蹴鞠、琴棋书画......她练了几世用来保命的东西，怎么会输给别人的一世玩乐。

田书茂与莫子期两人脸色骤冷，一言不发地盯着霍小舟。没想到这个山里来的野猪王，居然还有点本事。

等到周围看客庆贺完了，田书茂先拿起翎羽。他的投壶技术在安阳城都是数一数二，没有意外，也是全中。人群中最前面的公子笑道：“这下可是平手了！”

田书茂冷笑道：“那可不一定......”

“那确实不一定！”田小舟接过田书茂的话茬，举起手中翎羽，对前面小厮朗声道：“喂！把瓶子往前移五步！”

小厮偷偷瞅了眼主子，陈问思还在气头上呢，巴不得见霍小舟出丑，立即大声吼道：“看什么看！照他话做！”

这么远的距离倒是少见，看客们都议论起来。有人不信，言语间都是鄙夷。有人想看乐子，倒起哄为霍小舟呐喊。还有些谨慎者选择摇头，表示不发表任何看法......总之在这片议论纷纷中，霍小舟扔出了第一枝翎羽。

随着翎羽落下，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中了！”接着又是一片掌声。

陈问思眉头一皱：“切！运气而已！”

但接下来的九支翎羽又是全中，周围都是阵阵叫好声，田书茂的脸色难看得像吞了一只苍蝇。莫子期怕丢人，干脆上前一拜道：“世子技艺高超，莫某甘拜下风！”

霍小舟心里虽有几分窃喜，却还想着未出面的冷秋参，随便招手敷衍：“好了！技不如人就下去多练练。”接着看向人群中的女子，并没有冷秋参的身影。

于是，她直接丢下田书茂三人，快步躲到人静处，低声问道：“系统，冷秋参呢！”

系统弹出来：“她此时还在被想要巴结金城公主的贵妇刁难。”

“你不早说！”霍小舟顿觉无语，想了想，抬头问，“她在哪儿？给我引路。”

总之今天，自己扮演的男二必须与女主相识！

系统声音变得俏皮起来：“对了！忘了告诉你，抢戏可是会遭到惩戒哦，希望你小心行事。”

“今儿就是天谴，我也要把我哥的戏份抢过来！”霍小舟说完，又踢了下墙角，“少啰嗦！快带我去找冷秋参！”

系统声音正常起来：“导航开始，准备出发......”

然而霍小舟忘了另一件事，书中曾小小提过，男主李辰商来和清苑后遇见一波刺客，不过被男三李愚安轻松解决。这群刺客比她还要炮灰，只存在李愚安的口中。

炮灰角色谁会注意？

于是她刚步入一座院子，就撞见正在谋划刺杀李辰商的刺客们。还十分不凑巧，霍小舟看见了他们未蒙面的样子。更是不幸，他们也发现了霍小舟。

刹那间，双方都没有说话，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片刻后，霍小舟率先开口，好声商量：“各位好汉，我们就当没见过好吗？”

对面领头人点点头，却默不作声把脸蒙住了，显然不是同意的意思。霍小舟立刻快语：“打扰了！”转身撒腿就跑。

院子外面是一片假山，高矮错落，犹如迷宫。刺客们能飞檐走壁，霍小舟却不能。她像是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被猎犬们追得四处乱窜，逐渐逃入死角。但这只兔子实在狡猾，虽然不会飞檐走壁，却是攀爬的高手，每次被逼到死角了，不是爬到假山上去，就是溜进旁边石缝中。

刺客们追得烦了，又耍起暗器。霍小舟可不会提防这个，不一会儿就觉得肩膀突然刺痛。她顺手一摸，拔下来只飞镖，蹙眉感叹：“这不是耍诈吗！”

眼见刺客又来，霍小舟来不及抱怨，赶紧爬到一座假山上，正要从另一边下去时，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原来那飞镖上还带了毒。

“这下完了......”霍小舟晕过去前，已经准备重来了。

就在刺客欲上山结果霍小舟时，不远处突然响起阵阵笑声，原来是几个书生寻到这里。刺客们害怕暴露，转眼全不见了踪影。那几个书生估计觉得这片景色不错，一直站在假山下饮酒唱诗，久久不散。

等到红日西沉，书生们早走了，刺客也不见回来，按照书里的情节，他们已经成了男三口中的炮灰刺客。霍小舟还晾在假山上，手腕处的缎带在灿烂的夕光中飘拂。四周一派寂静。

没多久，这片寂静就被叮呤咣啷的刀剑声打破。

一个刺客逃出生天，捂着腰部伤口躲入假山中。但粗重的呼吸声很快暴露了他的位置，几道寒光闪过，遮挡的草木纷纷拦腰截断。几个身着墨绿服饰，头戴黑铁恶鬼面，手持横刀的神秘客立在他面前，犹如九幽地府上来的追命判官。

刺客知道这群神秘客的身份。当年废太子谋反一案后，皇帝深感帝都兵力不足，无法自卫。便取消禁军，改建青羽卫，另设护御指挥使一职，统领全部青羽卫，只受皇帝一人调遣。

青羽卫一共六支六万卫，一线天，三月雨，六湖扇，九夜门，十二城，十五营，十八狱。街上那些巡逻的青羽卫属于三月雨，不过是给一群二世祖镀金的。眼下这群神秘客出自九夜门，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专在暗处活动，可护卫，也可暗杀。

或许是知道刺客逃不了了，领头的青羽卫直接把面具一摘，挽了个剑花漫不经心道：“谁指使你们来的？”

刺客仰头看着眼前人，身影颀长，墨绿打扮，就连束发的乌冠上都镶嵌着一颗绿得发黑的玉石，阴沉肃杀，拒人千里。那张脸却又像江湖上的逍遥侠客，眉峰厚重凌厉，一双桃花眼看人先带三分笑意，面如莹玉，神似谪仙。潇洒不失稳重，蔼然不缺锋芒。

这张脸太有辨识度了，即便刺客此前并不知道，现在也明白眼前人就是皇城青羽卫首领，宁王之孙——护御指挥使李愚安。

李愚安亲自过来，想必是为了抓到一个活口。刺客不禁冷哼一声：“李大人慢慢猜去吧！”

说罢，咬碎藏在牙后槽的毒药，一头栽在花坛中。李愚安轻轻叹了声可惜，回头沉声道：“仔细搜查，看看是否有同党！”

或许是他们动静太大，搅了一厢清梦。假山上的霍小舟悠悠转醒，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竟然想翻身下床。结果手掌一按空，掉了下去。

“啊——”一声惊慌的大叫，霍小舟就那么垂直地摔在李愚安和一众青羽卫面前。四仰八叉外加痛得四分五裂。

她哀嚎着慢腾腾坐起身，等看清眼前立着的人后，又吓得三魂不见七魄，闭眼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

李愚安有些意外，见他这张脸欢喜的人不少，但害怕成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他自然想不到，霍小舟的一百次重生，大都拜他所赐。

此刻霍小舟也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和李愚安无冤无仇，没必要害怕。她立即站起身，满是戒备地盯着李愚安，慢慢往旁边挪动步子。

青羽卫一众人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却都不言不动，冷冷看着她小心翼翼路过，又撒丫子溜走。

等人跑远了，才有个青羽卫凑到李愚安身边问：“大人，此人女扮男装，神色鬼祟，行迹可疑，需不需要属下跟上去调查一番？”

李愚安盯着远处清瘦的背影缓缓摇头：“不用，你没见她手上绑着陈家的缎带吗？”

即便女子遮掩了肤色，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绝不是刺客该有的。

只不过……李愚安目光越深，他可以确定从未见过那女子，为何女子眼中会有如此深重的恨意与戒备。

远处，女子模糊的声音传来：“什么破系统！净给我往坑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