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调出原书!”
霍小舟快步走进房间,转身关上房门,正对着浮于半空的系统,一脸认真:“翻到第四十二章!”
在一百次重生中,这是她第一次改变剧情,虽然有些莫名其妙,结果也没有变,但过程确实和书中有些不同。
霍小舟想知道,究竟是哪儿一点造成了剧情的变动。只要知道这一点,她就可以改变整个故事的结局。
然而系统还没打开原书,先有个弹窗闪现出来:“恭喜玩家开启新支线!”
“啥?”霍小舟一头雾水。
系统:“就是原书中没有的剧情,你要参加吗?”
霍小舟眯起眼睛:“和这次剧情变动有关吗?”
系统换了个调皮的语调:“这就需要玩家自行探索了!”
霍小舟嘴角微微抽动:“你还真该感谢自己没有实体,否则我早就让你变成尸体了!”
这破系统问个啥都不知道。不过此前从未出现过新支线,或许与此次的变动有关也说不定。霍小舟心下想了想,道:“系统,调出支线!”
“抱歉!你尚未解锁该内容!”
霍小舟......没解锁你说个屁呀!
她仰头栽倒于床上,望着上方的轻纱软帐。屋里的冷香还未散尽,春日的气息已经从窗缝缝溜了进来。两股淡淡的味道相互纠缠着,一会儿把她拉到前世的回忆里,一会儿又把她拽到现实。
前世和书里,皇帝为了敲打李辰商,于章台行宫归来后,当众赐婚霍宴山和冷秋参。如今兄长和李辰商打架的事情恐怕传到了宫中,那么接下来就是赐婚了。
她举起手,若有所思地盯着雪白如玉的手掌。随即五指慢慢并拢,握成一只拳头。无论如何,自己与霍家一定要活下去!
......
宁王寿宴的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到霍母耳中。她是个深闺里的妇人,一生所见所图,莫不是丈夫儿女。如今泠南郡王离世,一双儿女的未来就是她最忧心的事。一听说自己儿子和当朝皇子打架了,她当即吓晕过去,缓了一天才清醒过来,又拉着身边婆子的手唉声叹气道:“这可怎生是好哟!这可怎生是好哟......”
霍母没那么长的眼界,看不见朝堂之外的争斗,只觉得四皇子既然是陛下唯一的龙子,那将来登临大统就是注定的事。自己儿子搅了宁王的古稀之宴,又开罪了未来皇帝。可以说整个安阳城,无论现在还是过去,都没霍家的立足之地了。
幸好她还不知道霍小舟偷跑去赴宴的事,否则哀叹的事还得再添一桩。
入夜后,霍宴山来到母亲床榻前请罪。昏暗的房间里人不少,有侍奉的婆子、端着汤药的丫鬟、坐在桌前写药方的大夫和送大夫来的管家。然而这么多人,偏偏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能听见烛火晃动的声音。
房间最里面,就是霍母的床榻,霍宴山跪在床边,凝目望着母亲。霍母半躺在床上,腰后另垫了床折好的夏被,额间搭着一方药熏过的帕子,双手叠在胸前的被子上,眉头紧蹙,双目紧闭,嘴角流出细微的呻吟声,似是十分难受。
“娘,你好些了吗?”霍宴山轻声问道。
霍母睁开眼睛瞧了儿子一眼,旋即侧过脑袋不再看他,声音疏离而虚弱:“你过来干什么!”
显然,霍母这是生儿子的气了。霍母以前是个小姐时,对那些女德女戒倒背如流,奉为圭皋。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霍府外的事该儿子管,她只要打理好这个后院就行。所以她就算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也决不会去问自己儿子。
可如今这桩事实在超出她容忍的范围,作为一个贤妇贤母,她不能对儿子在霍府外的行事有任何评判,只能以这种无声的抗议,表达自己的不满。
霍宴山垂下眼眸,桌前烛火明灭,衬得他眼底的阴影更为浓郁。
屋子里静默越深,大夫写完药方站起来,先是看看面前的管家,又瞧瞧跪在床前的世子,不知道这份医嘱该和谁说。
何管家是个识趣的,连忙伸出双手接过药方,恭敬道:“大夫可还有吩咐?”
年过半百的大夫顿了下,转身把医嘱送给他。
等到管家送大夫出去,屋里静得仿佛凝固,就连烛火也保持着一朵标准向上火苗,顶上的轻烟笔直如线。许久过后,终是霍宴山先退一步,沉声道:“娘,玉山错了。”
霍母这才转过来,望着跪在床前的儿子长长一叹:“宴山呀!娘是一个女子,什么都不懂,但也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那宁王和四皇子是什么人!我们得罪了他们,今后要如何在安阳立足?”
“娘,我们是泠南人,不需要在安阳立足。”霍宴山依然低垂着眼眸,语气平平淡淡。
霍母眼睛睁大了些,愣了片刻后又追着问:“那你妹妹呢?将来怎好找婆家?”
她始终惦记着安阳,这是她生养长大的地方,是她在泠南烟雨中魂牵梦萦的故土。可惜女子终究不是男子,男子可游历四方,四海为家。而女子是藤萝,是菟丝子,只能攀附着自己的丈夫,丈夫家在哪儿,女子的家就在哪儿。
她回不到安阳了,便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替她在安阳落根。若得罪了宁王与六皇子,安阳谁敢娶霍家的女儿呢?
霍宴山不知道母亲的心思,只当她在操心女儿婚事,便缓声宽慰:“娘,天下优秀男儿不只在安阳,小舟总能寻到心仪之人。”
接着抬眸一笑,语调悠然:“再说,若小舟真寻不到婆家,不是还有娘家吗?就她当一辈子的霍家小姐......”
“呸!不要乱说!”霍母连忙打断儿子的话,又怕上苍听去当真,立即双手合十虔诚祷告,“老天爷莫要当真,都是我儿一时戏语,还请保佑小舟找到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等到一番祷告结束,她才望着儿子淳淳叮嘱:“宴山呀!娘知道不该说这些话,若有机会还是去和六皇子赔个不是吧!”
霍玉山眼神一暗,慢慢站起身,好声说道:“娘,时候也不早了。宴山不打搅你休息了。”
“宴山——”霍母微微伸出手,想要再劝儿子几句,可见儿子已经转身,只能无奈作罢。
霍宴山又和侍奉母亲的婆子谈了几句,这才离开房间。他一走,屋里再度安静下来,还带着化不开的愁郁。
“唉——”霍母长叹一声,叫人抽走了背后的夏被,缓缓躺在床上睡下。她本指望儿子结识几个安阳王孙,好把女儿嫁出去,如今看来这条路是被封死了。
不过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凡事到头总有转机。
就在霍母为女儿婚事愁了几天后,宁王府突然派人送来赏花帖。原是宁王府新栽的魏紫开了,邀请各位官家夫人小姐去看看,喝杯花茶。
就像朝堂上,大臣们各有各的派系。文臣以田丞相为首,武将以宁王为尊。还有几路皇亲国戚各自簇拥着自家的王爷。另有些家世雄厚的,有足够的资本扮清高,便自个儿占一派。
深宅大院里的女子们也有自己的圈子,皇亲、贵族、世家、官宦人家、商贾之家……哪一个女子能进哪个圈子,取决于家中男人是在外面什么地位。然而深宅内的圈子毕竟要温和许多,没有那么严苛的标准。只要主人家乐意,七品官员的夫人也能来公主府饮茶。
但就算是七品小官,那也是安阳城里的官。而霍家是泠南来的,霍母又是出身商贾,自然融不进这些圈子。不,应该说压根不知道。那些夫人小姐们也没想过结识这位暂留安阳的老郡王妃。
如今宁王府的帖子送来,可算给了霍母一个机会。她不在乎那些夫人小姐们的交际,但多少女儿家姻缘都是生于此。能去宁王府赏花的夫人小姐,都是安阳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若自己女儿被哪家夫人看上了,也能寻得一桩好姻缘。
一想到这里,霍母顿扫前几日的阴郁,那是胸也不闷了,头也不痛了,手也不麻了,腿脚都有劲儿了。把请帖捧在心口处捂了许久,才兴奋地拉着婆子的手说:“容姑,去,快去把小姐叫来。明日去宁王府,我有几句话要和她说。”
婆子微微垂首:“是,老夫人。”
彼时,霍小舟正在院中练习箭术。自从她偷跑去宁王府后,兄长也没问她为何要去宁王府,只是盯着她看了会儿,再告诉龙藜,小姐今后不用出院子了。
霍小舟闲得无聊,只能让龙藜指导自己的箭术。显然龙藜还记得她下药的仇,稍微射歪了,就要说两句:“小姐,你没中”、“小姐,你又没中”、“这么近的距离,不应该呀”......
听到最后,霍小舟巴不得给他也来一支箭!
她拿起一支箭架在弓弦上,瞄准挂墙上的靶子,小声抱怨道:“真是的!你是来教我的,还是来损我的!”
恍然间,她想起了另一个教她箭术的人。春风绿柳,君子带笑。手里的箭也飞了出去,落到旁边草丛里。
龙藜正要评判,红涟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小姐,容姑姑来了!”
“容姑姑!”霍小舟一惊,赶忙把弓箭甩给龙藜,往屋里冲去。
若是被母亲身边的容姑姑看见自己这身装扮,只怕母亲又得给她张罗婆家了。
等到容姑走进院子时,霍小舟手里的弓箭已经变成了本诗词集,她本人就坐在窗前轻轻吟诵着。阳光照来,疏影落落,娴静而美好。
唯一煞风景的就是对面墙上还挂着插着箭矢的靶子。那该死的龙藜,居然没收拾干净!霍小舟眼皮一跳,赶紧笑问:“容姑姑,你来了,可是娘亲有事?”
容姑没注意到身后的事物,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随即道:“小姐,娘娘让你过去。”
霍小舟有些犹豫:“娘亲找我是为何事?”
“小姐过去便知。”容姑道。
不会是哥哥把自己偷跑去宁王府的事告诉娘亲了吧!霍小舟揣着一颗小心,慢腾腾地走去母亲院里。
然而母亲告诉她的话,远比她的猜想还要吓人。
“娘,你说我们明天要去哪儿?”霍小舟花容震惊。
霍母坐在院里的黄梨椅上,身边有张小方桌,上面摆着新沏的茶,还有宁王府送来的帖子。今日天气好,霍母心情也好,便在这院中晒晒晨光。她揭起桌上的贴子示意身边丫鬟送给小姐,同时说道:“给你在绣云阁新订的衣服已经送来了,等下去试试,若合身,明日就穿它去宁王府——”
“等一下”霍小舟跳起来打断母亲的话,后瞧着母亲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慢慢缩回原位坐着,笑得很是勉强,“娘,我必须去吗?”
前边才和李愚安结仇,明天就跑他家去,怕不是要被人家打出来。再说,她好像还弄坏了人家母亲唯一的遗物,万一李愚安小心眼,跑她母亲这里来告状,那自己不就惨了吗!
一想到这些,霍小舟扮起了柔弱,捂着胸口凄凄哀哀道:“娘,女儿最近心口不适,实在不方便出门。”
霍母大惊失色:“呀!怎么这时候生病了!容姑,快去请大夫来,别耽误了明日的行程!”
眼见容姑就要行动,霍小舟赶紧阻止:“不用了!娘,其实女儿也不是很疼。”
瞧着她那笑嘻嘻的样儿,霍母已然明白一切,提高声音道:“罢了!小舟,安阳可不比泠南,明日去了宁王府可要知道规矩,别像在泠南那样咋咋呼呼,半点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霍母一念叨起这些规矩女戒的,就没完没了。霍小舟知道,母亲说这些是希望她能嫁户好人家托付终身。可每次谈起这些,她都会想起前世的岳家公子。那个母兄都看好的岳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是书香世家。饱览圣贤书的岳家公子,定不会抛弃落难的未婚妻。
然而每一次,霍小舟都被干净利落地抛弃了。
为何女子总要把终身寄托在别人身上,指望别人有情有义,照护她终身。
霍小舟想不明白,只有些怨气积攒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