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偏殿里,霍小舟走后,就只剩下了冷秋参和公主府里的嬷嬷。嬷嬷们才得罪“贵人”,个个脸色一派惶恐。冷秋参瞧着,不禁幸灾乐祸:“怎么,惹事了还不知道去找主子庇佑?”
领头的嬷嬷上前道:“冷姑娘不必引开话题,公主府养了你这么些年,哪怕是一条狗也知道摇尾巴了。如今不过让你为小公子念两句经文,你就跑到这里来躲着!”
嬷嬷们口中的小公子是金城公主的宝贝儿子,体弱多病,一年到头都不见得下地走几步。快二十岁的人了,晚上还要母亲哄着才能睡觉。
为保佑儿子早日康复,金城公主在静寒寺特意立了块长生牌,一有空就要进山来拜拜菩萨。通常金城公主是不会带冷秋参来静寒寺的。只不过今日驸马也在家,金城公主不放心,就让冷秋参跟着来了。
当然来了,她也不会让冷秋参好过。
冷秋参冷笑一声,眼尾轻轻上挑:“你们所谓的念两句经文,就是你们在外吃茶赏花,让我跪在乌漆嘛黑的屋子里念两个时辰经文?”
嬷嬷们板着脸:“这些都是冷姑娘该做的!”
“你说我该做,我就该做?”
冷秋参悠然漫步,瞧着窗外风景道:“不过我爹娘死的早,我作为一个孝顺的女儿,倒经常给他们念经。总归都是念,下次我把小公子也加上?或者趁这次方便,顺道把我爹娘的经一起念下来,嬷嬷们觉得怎么样?”
哪有给活人和死人一起念经的,这不是咒人早点死吗?几个嬷嬷顿时瞪大眼睛,手指着冷秋参,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后,终于爆出来句:“果真是个死爹娘的贱蹄子!”
“咳——”突然一声轻咳响起,嬷嬷们吓了一跳,赶紧往后看去。霍宴山立在门前,寒面肃容,余威迫人,沉声说道:“这里是佛家清净地,岂容你几个在这里污言秽语!”
领头嬷嬷上次在和清苑见过霍宴山,知道他身份,慌忙垂着脑袋请罪:“世子恕罪!老婆子一时糊涂,冲撞了菩萨,该打,该打!”
说罢,带头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其余嬷嬷见状,也知道面前人身份不低,纷纷效仿,生怕扇迟了面前人不高兴。
霍宴山懒得见她们这副样子,微微蹙眉冷声道:“既然知道自己冲撞了菩萨,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此话不好听,却是一道赦令,嬷嬷们大松一口气,赶紧提起裙摆逃离此处。
待只剩下两人后,霍宴山寒意全消,有些关切道:“冷姑娘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冷秋参花容带笑,似是得意,“她们又不敢动手,只能耍耍嘴皮子。就这,还说不过我。”
她说得很轻松,却没能打消霍宴山眼里的担忧。从刚才那几位嬷嬷的言行来看,这似乎是常态。霍宴山不禁问道:“冷姑娘为何住在公主府?”
若是没有去处,或许他可以相助。
冷秋参指间绕着一缕乌发,面色平常道:“以前废太子造反,我爹领兵抵抗,没成功,全家就死了,只余我一个。皇帝考虑我是忠臣余孤,就交于公主府抚养。”
“可惜我和公主府的人不对付,相互看不顺眼。”她用一个狡黠的微笑结束这个话题。
这倒不是说她放下了过去,而是这压根不是她的过去。她是穿越来的,原来的冷秋参被欺负了十五年,要多窝囊有多窝囊,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谁都能踹她一脚。唯一一次壮起胆子反抗,还是跳湖寻死。
也就是那次,现在的冷秋参来到这个世界。在现代社会健康家庭中长大的冷秋参可不是一个软柿子。谁敢骂她,她就用更难听的话怼回去。公主说要罚她,她就连夜收拾包袱,拿了一大堆金银珠宝翻墙跑路。
结果路跑到一半,就撞上了李辰商出宫的马车......
但霍宴山不知道这一点,越发觉得她可怜,想要护着她,又知道不合适。面色纠结半天,才犹豫道:“冷姑娘若是想脱离公主府,在下可以帮你——”
“噗嗤!”冷秋参笑了起来,眸光流转,顾盼生姿,简直看呆了霍宴山。
“多谢世子好意。”她眼尾还带着笑意,有些调皮道,“但我是故意留在公主府的。”
留在安阳,才能多见见那人。
霍宴山一怔,缓缓明白过来:“你是为了六殿下?”
冷秋参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问起了霍宴山:“世子又在找那个鬼灵精的小姑娘?”
霍宴山确实是为找霍小舟才走到这处,便无奈一笑:“冷姑娘看见过她?”
冷秋参道:“看见过,她刚往那边走了。”
霍宴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没有行动,似乎在犹豫什么。冷秋参又是一声银铃般的轻笑,好声说道:“世子放心,这次她真是往那个方向走的。”
显然冷秋参也认出了霍小舟就是和清苑上,假冒泠南郡王世子的那个人。但她还是不清楚他们两人关系,就问道:“那小姑娘是世子什么人?怎么总见你在找她?”
霍宴山眼中划过一丝柔情:“那是在下小妹,名叫小舟,有些贪玩。安阳城大,怕她忘了时辰回家,故常在找她。”
“世子这次倒不用担心!”冷秋参道,“青羽卫的李大人跟着她呢。”
霍宴山目光一沉,更担心了。连忙和冷秋参告辞离去。也是巧,霍小舟想着抢兄长戏份,又跑回来找冷秋参。
于是兄妹二人就在半路相遇了。霍小舟见兄长阴沉着脸,顿时觉得不妙,小心翼翼问:“哥,你找我?”
她身后没有别人,霍宴山神色缓和了些,平静道:“小舟,该回家了。”
听这语气似乎没什么大问题,霍小舟放心了些,随即又冒出来个疑惑。兄长见过冷秋参没有?如果他们两人见过了,那接下来宁王寿宴,就是李辰商因为冷秋参差点和兄长打起来,闹得满城皆知,圣上大怒。在后来的赐婚剧情中,才会把冷秋参指给兄长。
她不好直接问出来,转而看着兄长的背影。乌发如练,玉树陈庭,她最在乎的哥哥居然要为别人的爱情丢掉性命。霍小舟脸上浮现丝不快,几步追上去牵起兄长的手,什么也没说,只仰起头可爱地笑了笑。
霍宴山微微惊了下,随即回复她一个纵容宠溺的微笑。
......
宁王府内,后院静室中。老宁王妃娘娘跪在送子娘娘像前,手里捻着一串羊脂白玉珠,半眯着眼,默念经文。
随着门前“吱呀”一声,她缓缓睁眼,徐徐说道:“去看过你爹娘了?”
李愚安行至祖母身后,颔首回应:“嗯。”
老宁王妃还跪在蒲团上,衣着简朴,花白的发间只别着一支金簪。李愚安见了,有些心疼道:“奶奶,你年纪大了,膝盖又不好,何必来这儿跪坐。若爹娘泉下有知,也会于心不安。”
谁料老宁王妃一声冷哼,身边婆子立刻凑过去扶起她。
“我这哪是为你爹娘跪!”她姗姗转身盯着孙儿,有些生气道,“我这是为你!”
李愚安装成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孙儿的平安,是奶奶求来的。劳烦奶奶如此挂念,孙儿实在愧疚!”
老王妃立即大声道:“你哪儿愧疚了!好好看看我拜的是什么!”
吼完了又几步走过去,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自家孙儿:“安儿,人家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孩子都能下地走路了,你连个新媳妇都没找到。”
李愚安轻然一笑,宽慰道:“奶奶,这种事要看缘分的。”
“什么缘分!”老王妃很是不信,板着脸沉声道,“我看你压根不惦记此事。我给你说,安阳城里合适的姑娘小姐奶奶都打听过了,册子放你书房的,你必须给我选出一个来。”
一听祖母说起这些,李愚安就觉得无奈:“奶奶......”
老王妃厉声打断他的话:“叫我也没用!马上就是你爷爷的七十大寿,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接着又语重心长道:“安儿,我和你爷爷没多少活头了。至少让我们在闭眼前,能看见你成家立业吧!”
李愚安目光一暗,低声道:“奶奶,别这么说......”
老王妃却是长叹一声,语气豁达:“不说人就不会死了吗!明摆着的事,忌讳有什么用!”
眼见孙儿又要开口,她立即短叹道:“你还要筹备寿宴,奶奶就不多留你了,下去吧!”
李愚安停顿片刻,还是没告诉奶奶关于霍小舟的事。奶奶这般急切,怕是会吓着别人。
而另一边的霍小舟却在想着,怎么能到宁王府来。
在书中,静寒寺祈福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的重要剧情是宁王寿宴。感情线上,有男主、男二为女主争风吃醋。剧情线上,幕后大反派——魏王,第一次出场。
关于这个魏王,可是霍小舟最最恨的人。若不是他从中挑唆,哥哥怎么会与他联合对付李辰商。
根据书里的介绍,当今圣上出生时,其母亲还是宫里的贤妃娘娘。没过两年,皇后生下嫡长子李常,也就是现在的魏王。后来皇后去世,先帝立贤妃为后。
关于立谁为太子就有争论了。朝臣分为两派,天天吵个不停,先皇不好抉择,便问自己信任的皇弟——宁王李如泰。
正巧当时魏王府上出了桩丑闻,一个青楼的歌姬死在魏王床上。这本是一个秘密,却被宁王府的探子探得,告诉宁王。宁王又把这事告诉先帝,并说:两位皇子都有资格立太子,但作为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应有贤德之心,不可贪七情之欲。
于是魏王就被封为魏王,当今圣上成了太子,没过几年,又登临大统,成为一国之君。
与皇位失之交臂,这谁能甘心。魏王不当幕后反派,都对不起他这身设定!
只不过原书里,霍小舟没有参加宁王寿宴,哥哥最近又不准她出门,母亲巴不得她天天呆屋里,这要怎么取代兄长的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