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衡一瘸一拐地跟着常颢往外走。
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四肢十分不协调,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幼童。
终衡解释说,这是因为他的灵魂本就是无数碎片合成再附着在肉身上的,不是那么稳定,既容易被分离出来,也容易出现肢体不协调的情况。
尤其这具身体只是个傀儡,并非他适应了千年的身体。
他们走了一段,碰到了来找他们的其他几人。
那几人一看终衡这个情况,连忙上前往他身上贴符咒、画阵法,帮他稳住魂魄。
原来这几人有这个用处,他们应该也都知道终衡身份的事。
终衡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和他们说了一下,又问:“那小孩呢?”
“我们给丢外面去了,反正附近也没什么危险。”
最先跳下深坑的女修似乎是仙云山地位比较高的一个师姐。
她说:“那小孩玉镯碎了,差点没哭晕过去。我们又吓唬了他一下,把玉镯的来历问清楚了。”
张善自述的身世大部分都没撒谎。他确实是全家被杀,为求一线生机逃进深山中的。
只是进山后,他碰见了一个被人重伤快死了的魔头傀儡。
魔头控制傀儡的一个方式就是把自己的魂魄分出去一丝,放在傀儡身上,优点是这样不容易被旁人发现异常,而且共享傀儡的视觉听觉等一切感官。
缺点则是如果傀儡被杀了,这缕残魂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新的寄居处,不然就会魂飞魄散。
魔头没办法,要么上小孩的身要么待在玉镯里。
魔头估计是想到贺景不对凡人设防,脑子一转,就想利用张善坑死贺景。
但最近风声紧,修士们都开始警惕自己身边人是否早已死亡。贺景估计也会检查张善的身份。
于是魔头选择待在玉镯里,指挥张善找到贺景,准备把人弄进秘境然后利用秘境的陷阱杀了他。
“现在有一个问题,张善那孩子见魔头死了,又从我们口中得知凡人几乎不可能修仙,就也不想活了。”
女修摇头,叹息:“他说他想修仙就是想为家人报仇,但不知道杀他家人的到底是谁,想用法术找人。”
但没有线索,什么法术都找不到人。
“我来解决这件事。”
过去的千年里,终衡虽然是没什么意识的,而且不是混在凡人堆里就是待在野鸡门派,过得跟白过差不多。
但他对安慰别人很有一手,知道如何帮助一个陷入绝境的人。
这是时间带给他的经验。
解决完张善的事后,几人商量着下一步要去做什么。
既然来了秘境肯定要好好探索一番,尽可能弄点珍稀材料。
常颢提醒了终衡一件事:“你应该早就可以突破化神了吧?我的建议是不要再压制修为了,能提多高提多高,万一打起来,你还能跑。”
之前仙云山顾及着他根基不稳,有意让他压制修为,多学点法术、和强者打架积累经验再提升修为。
但常颢觉得,那位既然知道终衡的存在,万一也有夺舍的心思呢?
终衡也在担心这一点。
常颢明显是在破坏那位大能的计划,对方肯定忍不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常颢打起来。
谁打输了,他都可能倒霉。
这么一想,他真得挺惨的,想活还得赌人家看不上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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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跟着终衡找到大部队时,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停在前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终衡注意力转到主体上后,一眼就看见有个女修抱着他大师兄的腿在哭。
身边同门见他回来,指着陌生女修和她身边的几个人,解释道:“刚刚碰见的,他们被同伴背叛,受了很重的伤,想向我们求助。”
终衡:“哦,帮他们治下伤不就行了?这是在干嘛?”
同门:“他们不想和我们分开,于是在求大师兄松口。”
说着,同门面露不忍:“他们真得好惨,先是被同伴推到妖兽口中,后来遇到的人又骗走了他们的全部身家。如果我们放弃他们,他们一定会死。”
那边,白衣琴修扶住女修,安抚:“你别担心,我们给你些法宝丹药,足够你们撑到修士聚集地了。”
女修“嘤嘤”哭:“真的吗?我不信,每个人都在骗我,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松手然后跑掉?”
白衣琴修:“那我现在把东西都给你,你放进自己储物法宝里,就不用怕了。”
女修:“好啊好啊。”
终衡:“??”
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他到处混时,见过的骗局。
终衡拔出剑上前,一剑捅向女修要害。
女修动作飞快地蹦起来,眼泪夺眶而出,试图博取同情:“为什么?我只是想活着,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我?”
终衡指使同门把另几个站着的男的摁住,冷笑:“哪来的骗子还用这套骗术骗人?你们看我同门好骗,还得寸进尺要起东西来了?”
几人大惊失色,试图狡辩:“你凭什么说我们是骗子?我们确实受了重伤!”
“你们东西都被抢走了,哪来的储物法宝?抢劫的拿了东西还留你们一命,是嫌仇家太少吗?”
终衡指着几人鼻子骂:“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派女人小孩和老人出来卖惨,其他男人站在一边,事情败露了就丢下女人跑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大家往往会把目光投向声音大的人,所以只要女人真的受了重伤且身上没有财物,大家都会放松警惕。
而这种骗局里的女人孩子大部分都是被迫的。套路和打断孩子手脚、再让孩子去乞讨差不多。
仙云山和药宗的众人纷纷露出震惊、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几个骗子急了:“我去,你看出来了你不早点说,你说了我们不就不骗了?”
终衡上去狠狠踹了几个男人一脚:“你还有理了??”
女人本就和这几个男的不是一路的,见势不对直接掉头跑了。
其他人傻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来。
“那……那要把他们怎么办?”白衣琴修十分无措,询问师弟。
“弄死算了,放出去也是祸害人。”
终衡话音未落,几个男人就哀嚎了起来:“我们不就骗点钱吗?至于要我们命吗?其他人都那么善良怎么你就如此恶毒!”
终衡简直要气笑了:“那个女人不是被你们打伤的?”
几人大声喊冤:“不是啊,我们就是路上碰见的。她本来就受了伤快死了,我看她长得柔弱可怜,觉得用来骗人不错,就救下她一起行动了。”
终衡:“呵呵,这么熟练,你们以前也经常用这种方式骗人吧?是不是还干过杀人抢劫的事?”
他们最后还是没杀这几人,打了个半死就把人丢下了。
秘境里能不能活就看天命吧。
差点被骗的几个人围成一圈,被终衡骂了一顿,让他们提高警惕,态度强硬一些,不要给骗子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旁观了一场闹剧的常颢觉得,这几个人也太容易被旁人左右了,骗子卖惨他们就信了,甚至都不核对一下那些人是否身家全无。
他感觉,自己或许知道上辈子白衣琴修为什么会和贺景这种货色在一起了。
眼是真瞎啊。
作为这支小队里的智商担当,终衡只是离开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就差点上当。
“我就说得把你们扔到底层接受一下社会毒打,师父还不同意,怕你们出事。”
终衡骂着骂着,指着贺景,对大师兄痛心疾首道:“就他那样的,你还当他是什么好东西。我说了他最擅长伪装自己,你们还不信。”
贺景:“?”
贺景:“你有病吧,我们认识吗?干嘛突然骂我?”
终衡瞪了他一眼,说:“你得庆幸万剑宗护着你,不然我早就杀了你了。”
贺景对他的敌意感到莫名其妙。
常颢却理解了。
贺景不知道两派不合,平时他故意接近白衣琴修、为了讨好对方所做的一切举动,在他眼里是追求。
但在终衡和仙云山眼里,就是套话,就是打探敌情。
但他们又不能挑明了说,所以贺景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排斥。以他唯我独尊的性格,不仅不会知难而退,还会想方设法把人骗到手,然后让对方背叛师门和他在一起。
黑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没了魔头从中调和,他们关系会越来越差吧?那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常颢安慰它:“别担心,小事。他们要是对彼此没感觉,我就把剑架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演情侣。虚假的爱情也是爱情。”
黑鸟:“……”
当晚,常颢还真就说到做到,跑到白衣琴修的房间,问他喜不喜欢贺景了。
白衣琴修十分善解人意:“不喜欢,我们门派敌对,我不可能背叛门派。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破坏你们感情。”
常颢把剑“啪”一下拍在桌子上:“不行,我不同意。明天我就让他向你表白,你接受,然后你们开始谈恋爱。再寻个好日子成亲,最好在我和他师祖互殴之前。”
白衣琴修:“???”
常颢:“你要真不喜欢他,那就成了亲再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重点是要尽早走完原著剧情。
因为黑鸟想起来,以他和万剑宗那位的真实实力,打架打上头了,可能会毁了这个世界。
这样的话他会受到处罚的,最好尽快走完原著剧情,让世界成为真实的。
常颢专门和黑鸟要了原著剧情,发现柳玉的定位是促进二人感情的恶毒替身。柳玉死后,两人又经历一些挫折,感情逐渐升温,最后在一起了。
因为是个清水小说,也没有上床的戏码和婚后的剧情,这也就是说,他俩演个感情升温就够了。
这还不简单?实在不行,他指挥这俩人把后面的挫折磨难表白大概经历一下就行了。
于是之后的一个月,俩人被迫跟着常颢,按对方的指示扮演一对“情侣”。
甚至常颢还让终衡扮演阻止二人爱情的家人,又喊来几个修士,分别扮演“爱而不得破坏两人感情的恶毒女配”“表白时负责起哄的氛围组”“闹别扭时从中撮合的朋友”等角色。
黑鸟不得不感慨,常颢的剧情总结能力确实很强,明明人不一样事件也不一样了,但他总能把握住精髓。
演到最后,两人脸上的笑都要僵了。
手拉手互定终生的下一秒,就分别松开了对方的手,扭过头不愿再看彼此一眼。
常颢摸着下巴:“我以为他们会假戏真做,看来原著里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爱情到底是什么?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没人能够想明白。
黑鸟也没想到,按照原著演了一场,双方反而开始嫌弃对方。
“部门的那个女海王和我们说过,爱情就是一场有心算无心的算计,你算计得好,爱情就成了。你不主动,再怎么灵魂伴侣的两个人,最后也会成为陌生人。”
黑鸟说:“看来是有道理的。贺景不主动算计,另一个主角就对他没感情了。”
而贺景的喜欢或许也不是那么纯粹,开始可能只是觉得对方好骗,也可能是觉得只有身世显赫的他,才配得上万剑宗大弟子的自己。
现在他的人生轨迹变了,白衣琴修就不再适合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