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来了。
人群四散奔逃,锅和柴火散落了一地,有些甚至光着脚,披了一件大衣就跑了出门,头发凌乱,神色慌张。
可是,再逃,能逃到哪里去?
大雪封城,无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死。
望向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怪物,每个人的眼底都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天啊,我哪里见过这样成群的怪物,太可怕了。”
“这个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怪物潮?”
无人回答,大家都疲于奔命。
雪昙被伊罗按在小屋中,一旁的艾伦两兄妹抱着索菲亚夫人,瑟瑟发抖。
深邃的眼看向远处逼近的怪物,伊罗沉声道:“这一次的怪物潮和以往有差别,不像是意外,所有人都待在这间屋子里别出去,屋子里是安全区。”
雪昙漂亮的脸上满是担忧,他现在的魔力别说面对如此规模的怪物潮,就算一只怪物都不一定能有把握杀死。
如潮水般的怪物从何而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的一家三口煎熬地等待着,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招惹来了怪物。
怪物距离居民区还剩不到百米,人类即将被逼至绝境,雪昙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去,他的心仿佛在说:
不可以,他们都是无辜的。
深呼吸,按了按心口处,少年站起身,孱弱的身躯在暴风雪面前显得格外渺小无力。
伊罗似乎发现了他内心的想法,靠在墙壁上,笑着开口阻止:“这么多怪物根本不是一人便可以抵挡的,小可爱,这时候善良可是会要人命的,小心引火烧身。”
在这时,他才流露出真实的内心,那种游戏人间的无情,戏谑地看着即将发生的惨状。
雪昙松开蒙覆眼睛的白绸,露出那双银色的眼眸,坚定而澄澈,散发着温柔包容的神性,比之教廷供奉的神像还要像一位神明。
[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边境的将士们日夜坚守在寒冷刺骨风雪之中,正是因为后方有他们的爱人、朋友、亲人……
他们知道,一旦退后,遭殃的便是家园。
这便是守护的意义,为了家园,为了人类。
伊罗看出他眼底的坚定,心神松怔,旋即低低笑了出来,“哪怕外面那些愚昧之徒,恨不得你消失在这个世界?”
“知道一旦发现你的存在,他们会怎么说吗?只会认为,是你,导致了这一切。”
[无知,并不代表有罪。]
雪昙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男人从头到尾都将自己看做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哑巴。
可能在边境生活长大的少年,又怎会是灾难降临,却只会躲在他人身后哭泣的菟丝花呢。
艾娅身体因为害怕而颤抖,她小声问妈妈:“他们在聊什么?我听不懂。”
伊罗高大的背影遮挡下,她看不见哑巴少年那双极具标志性的眼眸。
索薇娅夫人慈爱地摇头,她说:“等你长大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就会发现有些传闻,并非真实。”
似乎意识到什么,艾伦猛的抬起头,张了张口,却一言不发。
……
深呼吸,伯爵大人踏出小屋,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雪,裹挟着刺痛脸颊的冰渣,他咬咬牙一股强大的魔力从身体中涌出,如尘封死寂的世界中,硬生生开出了一朵名为希望的花。
小萤火陪着他:“宿主坚持一会儿,主角很快就到了。”
“好。”
系统检测到兰斯洛特的位置正在靠近这里,教廷的支援已经在路上,雪昙并不是无脑送死。
魔法不断凝聚、压缩,化作一个个小光点,额头的汗水细细密密铺了一层,雪昙周身散发出耀眼的白光,白绸掉落在泥泞的地上,彻底染上脏污。
光球对怪物无法造成伤害,但……抵挡一会儿就足够了。
墙角,被逼至角落的人群眼睁睁看着怪物潮越来越近。
守城的骑士只说会通报,并未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人们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倏地,耀眼的银光照亮了人们眼中的绝望,他们远远望着贫民区的方向,银色的魔力构织成一片巨大的光幕,挡住了如潮的怪物,怪物不甘地嘶吼着,咆哮着。
黑色的阴影无法再前进半分。
没人能想到这一切的缔造者仅仅是一位年轻的少年,人们的脸上唯余震撼,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神迹!”
“神明降世,祂来拯救我们了。”
许多人的脸上在那一刻流下了劫后余生的泪水。
无人知晓,拯救他们的不是一直信仰的神,而是他们避之不及的厄运伯爵。
“妈…妈妈,他好厉害。”
目睹了一切,小女孩眼底浮现出崇拜。
艾伦抿了抿唇,“那又如何?”
靠近艾文斯家族的伯爵,只会惹来灾祸,但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第一次在男孩心中动摇了。
湖绿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伊罗的世界中仿佛只剩下少年,纤细的身影在风雪中摇摇欲坠,却又坚强地挡在所有人前方。
他眼底的玩味消失,长腿踏出小屋,卷曲的橘红长发飞扬着,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像极了跳动的火焰,簌簌燃烧。
商人靠在少年耳边低语:“真是……败给你了,小可爱。”
他从身后拥住伯爵大人细软的腰肢,光幕陡然拔高了数米。
身体中抽取的魔力倏地变少,雪昙一下便轻松了许多,终于有时间喘息。
“为了帮你,这一次我可消耗了不少巫力,你要怎么支付?”
伊罗暧昧地在小伯爵耳边厮磨。
雪昙抬眸讶异地对上那双深邃的瞳孔,红唇微张,似乎嗫嚅着什么。
[谢谢。]
男人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释然的笑容,然后…轻飘的吻落在少年秀挺的鼻梁。
磁性呢喃:“算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终于,不远处传来响动。
教廷的支援来了。
……
不久前的森林深处,引发了怪物潮的罪魁祸首,正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下方。
银发出尘的男人被怪物重重包围,白绸覆眼下,看起来轻易就能被撕碎。
正当怪物咆哮着朝他疯狂攻击之际,预料中的惨状并未发生,只见男人轻轻抬手,浓郁磅礴的光明魔法形成射线,便洞穿了怪物坚硬的皮毛,洞穿的部分彻底消融于淡金色的光下。
瞬息功夫,大量怪物摇晃了身躯,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啪啪!”
邪神坐在粗糙的树枝上鼓掌,语气戏谑:“真厉害啊,天使长大人。”
“听说你落入人间,便不愿意回去了。怎么?这里有什么宝贝值得你留恋吗?”
希尔维斯神色清冷,微抬头用失明的双眸对上邪神那张邪肆的面孔。
“兰因。”
天使嗅到了他灵魂的邪恶,说:“是你带走了他。”
“他在哪里?”
兰因发现了希尔维斯,并用雪昙的气息将人引入了这里。
邪神红瞳闪烁:“天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得到了什么宝贝?”
希尔维斯冷漠不做回答。
兰因微微遗憾:“真高冷啊,天使长大人。”
他语气一变,带着兴奋:“不过我发现,你竟然成了另一个人的珍宝,如果你死在这里,他应会很难过吧?”
“天使长大人觉得,他会不会因此,憎恶这个世界呢?”
“又如果……怪物肆虐城区,尸骸遍地,这时人们发现,他们口中的恶魔出现在那里,你说…人们会怎么做?”
邪神口中的“他”是谁,希尔维斯再清楚不过,脸色瞬间森寒。
“别生气啊,天使长大人。”邪神晃了晃手指,“他身边藏了个强大的巫师,不会有事,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希尔维斯:“你不了解他,他不会看着无辜之人死在眼前,无动于衷。”
小伯爵是个善良的笨蛋,他虽然偶尔任性娇蛮,但那颗心却柔软极了,总是悲悯地对待这个令他难过的世界。
邪神不懂少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邪神晃动手指,一部分怪物调转目标,冲向远处的贫民区。
“你死在怪物的利爪下,而我……会成为小可怜崇拜的救世主。”他低笑道。
银发的天使感受到远处熟悉的气息,手中的光刃一顿,怪物抓住时机,在他的手臂留下血痕。
“撕拉!”
天使的血液中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那是魔力凝视具象化的特征。
森林中飘来邪神的冷嘲:“别分神呀,天使长大人。”
希尔维斯清理掉一批又一批靠近的怪物,然而森林深处,这样的怪物又成群的出现,源源不断。
“享受死亡,永别了,天使。”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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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来自冰雪国度的可怜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