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白露清霞,幽静的竹林掩映之下,小径浅浅铺了一层落叶,两旁竹笋嫩绿水灵。
竹叶之上积蓄着露水,白面的书生负着囊箧,囊箧里头,学识过于的沉重,将他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四下无人,匆匆就着粗布袖口拭去额头溢出的水渍,书生歇脚喘了口粗气,望向不远处的灯火,以此为慰藉。
“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他这般安慰自己。
抬眼间,远处飘来一抹烟青色,细细听去那人脚步声几近无闻,悄然若无声。
书生大骇,只以为遇见了什么山野精怪,拔腿就要逃跑,奈何书籍为赘,又丢不下心爱之物,很快便被那抹烟青色追赶而上。
与其说是追赶,不妨说是那精怪脚尖轻点,未掀起竹叶翩翩,三两下功夫便来到自己跟前。
这一认知更让书生面惨如金纸。
“这位…这位仙人,小生家中尚有老母需要侍奉,不知可否放过小生……”书生提胆惊心,静闭双眼不敢去看,说话也有些磕巴。
那精怪的声音于身后响起,清凌悦耳,当真如书中所言,擅于惑人,可下一瞬,他说出的话语却让书生心下一怔。
“公子不必忧惧,我瞧公子欲往前方寺庙歇脚,天色已晚,在下亦有此意,所求不过是位同行之人罢了。”
书生闻言睁眼,瞧见身后立着一人,一袭烟青长衫,身姿欣长,轻纱帷帽遮掩了他的面容,却遮不住周身的气质如兰。
“您怕抵真是仙人降世吧……”书生喃喃道。
青衣人轻笑出声:“公子说笑了,在下袁雪昙,敢问公名讳。”
书生见他报出姓名,这才将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松了口气,“小生黎远。”
“黎公子,既然相遇便是缘分,你我二人不如结伴去那庙宇,可好?”雪昙温声询问。
袖口再次擦起鬓角,黎远行了一礼,“那是自然,此乃小生之幸。”
帷帽下轻点,雪昙这才动身,二人并肩行走于这条静谧曲径。
一路除却风声,便是虫鸣。
“同这书生聊天,我也变得文绉绉了。”雪昙感慨着,“只可惜这书生耳力不太好,竟听不见前方有刀刃声,傻乎乎地往前走。统统,你说他方才是不是也没有发觉我跟了他一路?”
青衣人正是雪昙这个世界的新身份,此番赶夜路碰上了个傻书生,差点被人灭口都不曾察觉。
系统晃着莹莹火焰,对小宿主的玩笑话表示无奈,“这是个武侠世界,普通人距离隔得远,听不见这些打闹也是常事,更何况宿主轻功了得,,若不是你故意现身,他恐怕一路上都察觉不了。”
轻纱遮挡,无人瞧见雪昙那一双漂亮的剪水杏仁眸,“嘿嘿,只是无聊嘛,吓吓他也不失为慢慢闲路上的一点儿乐趣。”
系统知晓,他现身只是为了救那书生一命。
清风入怀,雪昙敏锐地发觉,那书生不时侧目偷看他,“在下身上可是有失礼之处,引得公子这般在意?”
“没有没有,是小生逾距了。”黎远连声道歉,“小生只是见公子通身气派不似凡人,寻思着公子来自何处的世家贵族……”
后知后觉,他脸皮一下子涨红,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说太过唐突。
“只是一介普通江湖人罢了。”雪昙不在意这些,淡然一笑告知了他自己的身份。
“竟是这般,侠、侠士有礼了。”黎远又磕巴了。
噗嗤,真是个有趣的书生。
鼻尖嗅到血腥味,雪昙停下脚步,“我等只是赶路,不知阁下为何拦路?”
他眼中闪过无奈,竹林里的是习武之人,自然耳目灵敏,听得见这条小路上的脚步声。
可惜这位武林中人,似乎不打算轻易放他们离去。
那人一身黑衣,冷冷道:“要怪只怪你们命不好,偏偏选在这时候路过。”
说罢,一道迅疾的刀风便迎面而来。
微微侧肩,雪昙闪身之时还不忘将那书生拉开,免得伤及无辜。
“公子躲远一些。”雪昙反身挑起一枚带鞘的长剑,挡下了黑衣人的又一击。
脚步轻旋,衣诀蹁跹,如青莲般将黑衣人的攻势尽数化解,动作间帷帽间的轻纱随风飘扬,露出半截雪白下颚,以及那一抹惹眼的嫣红。
眨眼间,数招已过,雪昙只出了不到三剑,却直直打得黑衣人后退三步,最后一剑更是打在他的肩膀上。
痛哼一声,见雪昙仅仅凭着一柄剑鞘便伤了自己,意识到并非他的对手,黑衣人匆匆逃离,背影消失于竹林之间。
手握一把竹枝,黎远鼓起勇气上前,却发现人早就跑了,讪讪放下手,“多谢公子相救。”
雪昙又一次被他逗乐,摆了摆手,“不必客气,再走半刻钟便要到达目的地,咱们抓紧赶路吧。”
“真是书生呆子啊……”系统偷乐。
看黎远背着囊箧喘气,还不忘来帮自己,雪昙抬手移步间便三两下替他卸下重担,背在自己身上前行,只留下潇洒如水的背影。
身下轻松,黎远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急急追上去。
“诶…诶!公子等等小生。”
小生的书!
…………
南音寺。
瞧着头上的牌匾,二人终是到了目的地,雪昙敲了敲寺门,很快便有小沙弥前来开门。
“阿弥陀佛,夜色渐深,二位施主可是想要投宿?”小沙弥光洁着脑袋,一脸平静。
黎远躬身行礼,“正如小师父所言,小生与友人夜行于此,精疲力竭,想要投宿一晚,若非无奈,实在不愿叨扰小师父修行。”
小沙弥双手合十,摇头道:“不算叨扰,近日寺中…罢了,留宿一晚当是无碍,施主稍等,容我去通报住持一声。”
一袭灰衣的小沙弥轻轻阖上门。
抱着胳膊,长剑立于胸前,雪昙微微眯眼,他当然知晓近日这间寺庙发生了什么……几桩命案。
寺里几位僧人暴毙于禅房,真凶到目前为止尚未可知。
掌握了剧情,雪昙自然知晓凶手,可这些不是他该忧心的,寻找真凶的剧情线应当属于留在此处的主角团。
而他本人嘛……当然抓紧时间寻觅“流落”在外的未婚妻子,碰巧他的这位未婚妻此刻正身处于主角团之中罢了。
小沙弥请示了主持,一夜的留宿,算是答应了下来。
“二位施主请进。”
收回神思,雪昙向小沙弥点头,温声道:“打扰了。”
小沙弥为他们带路,一路上的环境安静极了,如果说竹林中尚有虫鸣声,那么此刻身处人气重的寺庙,合该更热闹一些才对。
可路过的僧人们却只顾着埋头,整间寺庙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最为迟钝的黎远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默默往救命恩人身边靠了靠,雪昙发觉了也未阻止,只由着他寻求庇护。
客舍的庭院打理地干净,充斥着一股青草香气。
“慧语。”
叶缓缓而落,一道冷而清淡的男声悠悠从飘来。
雪昙寻声望去,透过纱幕缝隙,只见一灰衣僧人座于院内凉亭,僧衣整洁无皱。
借着月光,雪昙看清了他的面容,该如何形容呢……不同于衣着的暗淡朴素,这僧人相貌俊逸出尘,肤色洁白,莹润如玉,更惹眼的是,从见面起,他双眸微阖,紧闭的眉眼间始终萦绕着的一股悲悯众生的神性。
“扶风师叔。”小沙弥唤他。
僧人不曾睁眼,却再次开口:“你带了客人。”
被称为慧语的小沙弥声色微弱:“是……通报了住持,住持应许了。”
闻言,扶风点头,“无妨,带他们进去吧。”
“是。”
…………
“这间客房空着,请问哪位施主欲住此间。”
屋子就在僧人所坐凉亭的对面,小沙弥带他们到地方后停下。
没等雪昙开口,黎远便先一步推辞:“恩人今日劳累了,便住这间客房吧,就不必再多行这几步,早些休息。”
“多谢。”
一阵风吹过,雪昙伸手扶了扶帷帽,细白的腕骨在月光下漂亮的紧,黎远只一眼便再移不开视线。
“愣着作甚?黎公子快些跟上小师父。”瞧他呆傻的模样,雪昙失笑,提醒他赶快。
“哦…好!小生先行一步 ”黎远恋恋不舍,接过自己的囊箧,三步一回头离去了。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于转角,雪昙却没有立即进屋,反倒是缓步靠近凉亭。
走近那位……名叫扶风的僧人。
小幅度地弯腰,一缕青丝从帷帽中倾泻而出,带着如他本人一般的清浅花香,雪昙俯身凑近,掀起薄纱露出小半截下巴。
纵是如此,僧人依旧不为所动,阖眸手中捻动着佛珠,静静打坐,一派佛性淡然。
压低的清凌声线,雪昙轻轻张口:“这位法师,袖口沾了血迹可不好念经颂佛。”
一直阖紧的眉眼松动,这双眼眸睁开的瞬间倒是闪着一股邪性,转瞬消失。
片刻后,扶风低眉收拢起袖口,收好腕上的佛珠,仿若无事般开口:“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提醒。”
“不客气。”弯了弯眉毛,雪昙轻点足尖,几个飞身便回到了放门口。
……
“夜里更深露重,望施主身体安康。”
“不劳法师费心,那是自然。”
新世界起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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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婚约在身的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