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日的燥热是大太阳下徒步喝不到一点凉水,是摸起来烫人的共享单车和铁皮门,是进屋闷闷的没有开空调的房间,是桌子上的西瓜切开来许久没放进冰箱,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口感。
还是朝着窗外望去,天空那么蓝,树荫那么绿,可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听着不断的蝉鸣,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刚进屋的女人,浅浅皱着眉,她长得是那么好看,柔弱又娇贵,宛如一朵朦了纱的细叶昙,又宛如开得最引入注目的那朵荷花,让人不忍折断,又忍不住亵渎。
姜菀笙朝屋内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丈夫和儿子。
等到把西瓜放进冰箱,把午饭做好,把屋内的温度降到舒适的程度,才去卧室叫人。
丈夫昨天出差了,他醒来看起来还是很累,至于儿子,早蹦蹦跳跳去饭桌那边了,姜菀笙把掉下来的碎发,重新挽了一下,顺便纠结着说:“陆离,我有事跟你说。”
谁知被叫陆离的男人摆了摆手,他冷硬的眉头被他狠狠用手指捏着,过了许久,嗓子沙哑地开口,“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以吗,我太累了。”
……
“好吧,”姜菀笙先转身出去。
其实她想跟丈夫说说最近做家教的情况,今年年初,她接了一个学生,刚上小学三年级,被他舅舅强硬要求学钢琴。
他舅舅是本市最有名的青年企业家,钻石王老五,经常上各种新闻,当然这些姜菀笙没放在心里,平时也少跟家人说,甚至她丈夫陆离现在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知道是个姓林的有钱人,其他一概不知。
他一向对她缺乏关心。
雇主叫林法,是一个大房地产商,虽然姜菀笙所在的城市,是一个小城,但林法还是在这里家喻户晓,据说手眼通天,后者,只是网上大家随便说说啦。
刚开始和林法接触,其实她没理由也没机会拒绝。
对方给的钱多,且点名要她,因为她是她们艺术机构唯一一位水平达到演奏级的钢琴老师,具体一点就是,姜菀笙曾在十八岁的年纪,就获得了施坦威青年艺术家的称号。
她曾在国外声名鹊起,前途一片大好,甚至在世界最知名的录音室数次参与著名电影OST的钢琴部分的录制,可为什么如此厉害,却沦落到几年后在这一座小城当一个籍籍无名的钢琴老师呢。
这还要从她的家庭遭遇说起。
姜菀笙从小家境富裕,父母从商,给了她非常优渥的生存环境,一直培养她学习古典音乐,她也争气,努力和天赋缺一不可,成了又有才华又有美貌的年轻钢琴演奏家。
可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家的生意突然出现问题,父母破产,苦苦支撑一年后,终于还是在一次疲劳驾驶中两人双双丧命,才为姜菀笙揭开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她被保护的是那么好,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毁了姜菀笙的一生,家破人亡,她放弃了国外的学业、事业,回来不仅要料理父母的丧事,还要处理公司留下的一大烂摊子,她几乎是哭肿了眼睛,卖掉了父母留给她的几乎所有的财产,才把员工的那些工资赔清。
包括她的车子房子,珠宝首饰,还包括她价值几百万的钢琴。
从此以后,她就失去了她青年艺术家的称号,也离她的梦想越来越远。
这是发生在她22岁时候的事,而今已经过去六年了,当初之所以离开痛苦之地,来到这座小城,除了不忍面对父母离世的现状,还有一个原因是当时一个富家子弟追求她,尤其是在她家出事后对她死缠烂打,她焦头烂额,干脆一了百了,消失在众人眼中,从此当一个最普通的平凡人。
初来乍到,她受了现在所在的艺术机构老板的恩惠,大姐当初收留了她,让她做钢琴老师,且后来的几年,两人还算相处愉快,所以一般她说什么她也不会拒绝。
林法的生意,就是老板介绍给她的。
他的要求是,每周三次上门授课,时间不定,每月三万块钱。
初次和林法打交道 ,他的外在形象就惊讶了她,男人很魁梧,也很霸气,她很少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男性,因为她的老公就恰恰相反。
也不能说陆离是霸气的反义词,只不过在他身上,更能看到文人的儒雅、平淡,以及他经常像木头似的冷漠少言,而林法则不同,他的气质,是隔着人几米远,就能让人察觉到他身上侵犯和令人不适的男性荷尔蒙。
所以,在有这个感觉后,姜菀笙每次上课,都尽量离林法远一点,不和他有身体接触。
可这点最开始她以为控制的很好,不到一个月后,就经常被林法以各种理由留下来说话,之后更是事态升级,在她偶尔被他动手动脚后,她才察觉到陷入了他的陷阱。
男人明显有所图,为的无非就是美色。
她第一次提出拒绝,断了合约不再做他外甥的老师时,他向她施压,并转头通过大姐的嘴中告诉她:这个代价是你付不起的。
就在姜菀笙考虑又一次惹不起还躲不起时,第二天,林法就软了手段。
他外甥突然换了一架钢琴。
而那架钢琴,恰好是她当初拍卖的那架,上面还刻着独属于她的赠言,姜菀笙看的眼花了,差点落下泪来,林法在她背后说:“你不同意,我不会用强,姜菀笙,这架钢琴喜欢吗?据说你们钢琴家都喜欢施坦威,怎么样,以后就用它来教天天吧。”
天天是一个不喜欢钢琴,天赋也平平的人。
所以他不懂得珍惜,在天天要踩着钢琴上去时,她制止了他,“好,我会继续教他的。”
就为了一时眼热吧。
哦,对了,陆离还是她老板,也就是大姐,介绍相亲认识的。
陆离是一个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他们在她二十三岁时结婚,他只比她大一岁,现在孩子都四岁了,她喜欢他能带给她的安全感,和稳定感。
其他,姜菀笙也没谈过恋爱,所以她不知道她算不算爱陆离,不过,陆离应该是不爱她的,但至少尊重她。
说实话,她觉得陆离谁都不爱,也不见他身边有他喜欢的女性。
姜菀笙越想这些,眉头就没舒展开来过,林法的事,陆离不问,她也没想过主动告诉他,这次想倾诉,还是因为上次林法喝醉酒,突然抱住了她,并向她表白。
“姜菀笙,我喜欢你,我知道你结婚了,可是你真以为你丈夫是一个好人吗?”
姜菀笙以一个耳光挣开了林法的拥抱。
想跟陆离说,并不是真的信了别人,要质问自己的丈夫,你干了什么背叛我的事吗?而是下意识地依靠:怎么办,我好像后悔了,不应该为了曾经最珍贵的东西,而一时退让答应。
之后林法继续骚扰她的话,她应该怎么拒绝?
身为自己的丈夫,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应该会帮她忙的吧,可没想到,陆离拒绝了倾听,以他太累了为理由。
姜菀笙深深叹了一口气,那就明天再说吧。
先吃饭吧。
吃完午饭,四岁的小孩子陆知意,吵着要玩拼模型,他不仅自己想玩,还要拉着爸爸一起,被陆离蹙着眉甩开了手。
“知意,妈妈陪宝宝好不好?”
姜菀笙本来在洗碗,看到这一幕后,立马擦了擦手蹲在陆知意的身边。
谁知陆知意压根不领情,嘴里说着喜欢爸爸不喜欢妈妈,背着姜菀笙手不停在摆弄。
姜菀笙被刺了一下,站起来从他背后摸了摸小孩的头,看到陆离又躺在沙发上睡了,她悄悄地:“那你就在爸爸身边好不好?咱们声音小一点,别乱跑哦。”
“知道了,”陆知意敷衍地点头。
然后就在爸爸身边玩。
姜菀笙特意给他把茶几挪远了点。
家务事就是这样,看着不多,说起来也就是洗碗而已,可前前后后忙完,姜菀笙从厨房出来,坐到沙发上时,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
陆知意终于玩累了,小小地打起了哈欠,姜菀笙笑得温柔,把他抱起来放在他自己的小床上,“宝宝睡吧,”手下轻轻拍着。
拍着拍着,姜菀笙自己也睡着了,她的一天也不轻松,家教两个小时,还要算上来回两小时的赶路,家里没车,这些年挣的钱大多花在知意身上了,她把知意养得很好,至于自己,纯靠先天条件撑着。
不过时间长了,陆离会送她几件衣服,也不知是为了完任务,还是真心想送她礼物,陆离挑的衣服姜菀笙都会很开心地收下,但是,那种心情,却渐渐没了一开始的雀跃。
姜菀笙在梦里模糊地想着,她从来没想过跟陆离离婚,哪怕是两人之间感情好像太平淡,但他给了她一个家,给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宝宝。
正是知意,姜菀笙才从曾经的痛苦中走了出来,她会好好生活的,哪怕和梦想中相去甚远,才算不辜负父母的在天之灵。
床上的一大一小不知道,就在刚才,外间沙发上那个熟睡的男人,突然换了一个人。
她们醒来,会面对一个真正能承担起她“丈夫”的责任的“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