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华在家里躺了两日就坐不住了,那晚上从元虎山回来后,爹娘总觉得他最近时运不行,让院子里的人仔细看着他,短期内不许他再出门。
他起初也乖乖听话,可昨日刘季风来探望他,说起了不少好玩的,尤其那云安阁最近还出了新的菜品,极其馋人。家里倒也能让那边的大厨过来直接给他做,可地点不同,身边的人不同,吃起来的心情,也总觉得不一样。
于是这日天一亮,他就偷偷溜了出来,先去了刘季风家。
刘季风一看他来了,身边没跟着侍从,连匹马都没牵,脸又跑得红扑扑的,一下就猜到怎么回事,极力忍笑,二话不说就带人前往云安阁。
两人身后一排随行的仆从,走得招摇过市,笑得满面春风,街上路过的行人无一不避让,生怕惹到了哪个王孙公子。
白昭华最近几次身处险境,贺兰姝一直叮嘱他这些日要多穿喜庆衣服避避晦气,于是今天就穿了一身红——朱红底五蝠捧寿团花的锦袍,项戴长命锁,耳洞也挂上了两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发冠上点缀着珊瑚珠子及红羽,脚蹬黑缎白底翘头靴,靴筒上同样镶着几颗珊瑚珠。
太阳下,整个人都金闪闪的。
刘季风悄悄打量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道:“昭华兄,你这是要当新郎官吗?”
白昭华抬脚就要踹他,刘季风哈哈笑着跑了。
可听了刘季风那话后,白昭华便总觉得路上有人偷瞄自己,又走了一段路,这次的感觉格外明显,登时回头——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提着一纸包东西匆忙转身!
你小子心虚得也太明显了!
白昭华怒发冲冠,几步上前去,用力掰住那人肩头就拧了过来:“你是谁?为何那般看我?!”
对方连忙拉上了一截纱布,紧紧蒙着脸,目光闪烁慌张。
白昭华盯这双凤眼一看,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时,就见对方朝自己作揖:“张非舟见过小公爷,方才以为认错了人,就多看了几眼,这才冒犯了。”
“哦!你是拐子张那个弟弟啊。”白昭华很快想起了他,松开手道,“你脸上的疮还没好?”
“已经快长好了,只是疤痕还没消除。”
白昭华点点头,转身要走,不料这人又紧跟过来,飞快将手里的纸包塞给他:“小公爷前几日受了惊,可拿这个熬汤补养,亦可安神。”
白昭华愣住:“这是什么?”
“普通灵芝,老家种了许多,也不是什么好货,家里穷,大多时候也是拿去卖的,不值几个钱,望小公爷不要嫌弃。”
白昭华瞅着他那蒙着的脸,原本想着你都这样了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可听他说了这话,只好接过了:“多谢了。”
张非舟深深低下了头:“不敢。”
这会儿,前头的刘季风久不见他过来,又带着一群人跑回来找他。
张非舟见有人来了,告辞离开。
刘季风瞥了眼张非舟的背影,不是很感兴趣,又望向他手中的纸包:“这是什么?”
“灵芝。”白昭华说完,也抬手瞄了眼,这一眼却让他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事——郁长霖……似乎被他带出来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红,右手上的红护腕几乎与他的衣袍合为一体,要不是这么打眼一看,根本就注意不到!
明明一直放在匣子里的?怎么跑出来了?跑出来也就算了,怎么又变成护腕了?!
你是护腕成精了么?
“昭华兄,你怎么了?又是哪个惹你生气了?”刘季风道。
白昭华仰头不去看那护腕,气哼哼地道:“我饿了,赶紧走吧!”
云安阁比往日要热闹许多,掌柜的一看是白昭华来了,恭恭敬敬领着人上楼,引他们去常用的雅间。
上了二楼,却有一个中年男子在廊道来回踱步,险些撞到了他们,掌柜的怕起冲突,急忙对着白昭华解释:“您息怒,这位先生是长公主府上客卿,本来要这雅间,小的说这雅间有贵人前不久订了,可他偏不信,就在这等着,并非故意冲撞……”
白昭华无意理睬,欲要继续往前走,就听那人道:“罢了,我还是回去绘制那元虎山石龙像吧!管他画成什么样,能画完就行。”
他当即停下脚步,回头高声道:“你说什么?”
赵宣衡瞧他一听石龙就如此激动,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
哎呦,想不到啊……这小子居然仰慕他到这种地步!
这次微服出访,赵宣衡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先让暗卫看好白昭华出门的时间,然后找来擅长易容术的人给自己的脸改造一番,再让太监去长公主府那边对好说辞……
此时虽然看着只有他一人,可潜伏在周围的暗卫就有无数个。
“我是长公主府上的画师黄七,”赵宣衡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是这样的,元虎山的石龙出世后,长公主便命我去那里画下瀛洲仙山修士们修补巨龙的场景,只是我下笔却不够畅快,就来这里寻找头绪,偏偏看中了您订下的雅间……”
白昭华皱眉打量他,忽然翘着嘴角笑了:“进了这雅间,你就能画好了?”
赵宣衡一副为难的样子:“倒也不是这么……”
“今日你进了这雅间,就是画不好,也非得给我画好了!”白昭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也不管周围几人惊呼劝说,几步把人拽进了雅间,往椅子上一摁,“想吃什么喝什么,本少爷随你点,可是你要是再下笔不畅快,或是把那石龙画丑了……”他桀桀一笑,不再多说。
同一时间,隔壁、屋上下的暗卫汗听得冷汗淋漓,只等着皇上一声暗号,他们立马把这狂徒给拿下!
结果等了半晌,不仅没有暗号,皇上的笑声都变得更加爽朗了。
赵宣衡一坐下就呵呵道:“尽力,一定尽力。”
你这小子也真是……对朕由心而发的仰慕,藏都藏不住啊。
白昭华横他一眼,坐在了正位。
刘季风笑嘻嘻地看几眼那画师,倒也不甚在意,和昭华兄吃饭,他什么人没见过?
上菜期间,雅间里又进了几个人。
赵宣衡本以为是白昭华那些狐朋狗友,抬头一看,吓得手中里的筷子都掉了,还以为来了一群妖怪。
怎么能个个都如此奇特的相貌?
白昭华很不认同他的大惊小怪:“你觉得你比他们好看多少吗?”
赵宣衡:“……”
他吸了口气,看那群人开始施展各种奇怪的技艺,忍不住道,“只是没想到,小公爷会和这、这些人混在一起……”
“这些人是什么人?”白昭华喝了口酒,懒懒地说,“也就是你们人,爱说这样人那样人,岂知在非人之物的眼里,你们全是一样的人,长得也都差不多!”
刘季风只当他喝多了,拿他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昭华兄不是人呢!哎呦我错了……您快坐下吧。”
桌上又是一番笑哈哈地推杯换盏,没人知道,那话在多少人心里留下波澜。
待喝了一杯酒,白昭华心情好了很多,赵宣衡又听他说:“他们跟你一样,都有傍身的本领,比如那个拔牙的,听着似乎不是什么大本事,可牙痛起来,他就是比大罗神仙还厉害!”
赵宣衡一愣:“此话怎讲?”
“那人有一绝技,可以在人毫无感觉的时候就把牙拔了,且之后也不会痛。这一技从未失手,所以江湖人称牙神仙,你用不着的时候觉得他无用,可待需要的时候,什么事都比不上牙重要了,而这世上竟只有他一人能用。你说,这算不算比大罗神仙还厉害?”
“这……”
赵宣衡心底惊奇不已,他知道行行出状元,可他一个皇帝,自然不会去寻求下九流的状元,而拔牙之类的小事,宫中也有御医,何须往民间找人?
他语气略有些艰难:“可这是吃饭的时候……小公爷找些弹唱的俊俏人儿,岂不美哉?”
这次是刘季风替白昭华回道:“你当这些奇人是每天出炉的馒头,出个街就能拉来一笼?他们都是跑江湖的,有这等技艺,银钱自是不愁赚的,想的无非是银钱买不来的东西,无外乎身份地位、权利名气……而这些,正好我昭华兄都能给他们!至于吃饭时让他们表演……”刘季风尴尬地咳嗽一声,“一来,昭华兄确实品味独特,就喜欢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二来,这些人的技艺并不是时常能用到,天天待着没事干,只能自赏,久了觉得无趣也就跑了,现在不是挺好么,这些人为了得到昭华兄的夸奖,技艺不但没有减退,反而更上一层楼了!”
赵宣衡听完,深以为然。
比如那个牙神仙,白昭华留下他,日后自己或亲人牙坏了痛了,完全不用遭罪就可解决。
虽是很小的事,但在某些时候,也至关重要。
遥想他年轻时带兵亲征,有几晚牙疼得睡不着,那时怕拔了更痛,万一后续严重了反误大事,几日几夜都备受煎熬,还因此不留神从马上摔下,险些没了命。
若是那时候他带上这等奇人,不仅能全心应战,以对方这种本事,将士们加以配合,说不定还能悄无声息取下敌军首级……
赵宣衡不由得又看向白昭华,只觉得越看越顺眼,也热络地和他胡侃起来,说说笑笑地吃饱喝足,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出了云安阁,已经是下午了,刘季风看白昭华醉醺醺的,把人请进马车里,差人送他回国公府。
白昭华坐了会儿就觉得闷,也忘了手上的护腕并非真的护腕,把脸蹭上去擦汗,结果越蹭越热,简直都要被那护腕烫到了,恼得撩开帘子,待几股冷风吹来,才提了几分精神,笑哈哈地开口道:“调头,本少爷要去元虎山监工!”
去看看那些臭修士有没有偷懒,要是把他的石龙再弄坏了……都等着死吧!
马夫回头,见他眼睛亮亮的,脸上也没醉汉那些痴态,不敢忤逆,调转马头,直往元虎山去了。
待马车消失后,路旁的树丛后,两个黑衣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看吧,少主根本不在他这里,我就说你想多了。”
“难道……难道少主真的死了?”
“不好说,咱们少主这次太逞强了,遭此番暗算,做好最坏的打算吧,若连少主的金丹都了无痕迹……唉,只能按照宗主的意思,想想怎么风光大葬了。”
“……儿子幽禁老子,老子盼着儿子早死,咱们天心宗可真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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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