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延也在看他,郗眠侧开了视线。
老实说上一世顾之延同三皇子合作,郗家所有的被算计他都知情,或袖手旁观或推波助澜。
向往权力是人之常情,哪怕顾家同郗家为多年故交,算计起来也毫不手软。
郗眠甚至怀疑这些事顾丞相也是知道的,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况郗眠自己的遭遇都因喜欢他而起,这算他自作自受,可顾之延不顾及竹马之情,同窗之意,不顾及两家多年世交,如此算计,实在可恨。
齐泫和六公主为郗眠第一仇人,顾之延便是第二。
“阿眠,我前些日子去寻你,伯父说你回去后便生病了,这些日子也没能去探望你,如今可好些了?”
郗父向来不喜欢郗眠同崔闻舟这一类的狐朋狗友混一块,自然不会让他见郗眠。
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郗眠说好多了,又问了崔闻舟的伤,崔闻舟笑了:“阿眠关心我,我便开心,伤自然早就好了。”
说着剥了个橘子给郗眠,看着郗眠吃下更心满意足。
舞乐暂停,主座的五皇子举杯感谢来宾,又说了祝酒词表欢迎,希望宾至如归。
方拍手召舞女而入,邀大家一同享受视觉盛宴。
郗眠拿起桌上的酒樽欲饮,被一只手拦住。
崔闻舟无比自然的将他手里的酒樽取走,又换了一杯新的。
“你喝这个。”
郗眠看了两眼,没说什么,只浅浅酌了一口,甜丝丝凉森森的,齿间留香,是梨酒。
崔闻舟手里拿着从郗眠那换来的酒樽,一仰头便和光了。
柳叶眼还盯着郗眠,里面弥漫着笑意。
好乖。
郗眠没注意他的视线,注意力全在带甜味的酒上,忍不住又喝了几口,手边立刻多了个酒壶。
一旁的钱佑道:“喜欢喝,我这个也给你。”
郗眠同他道了谢,便专注自己喝酒。其实他的这些狐朋狗友虽不着道,一直以来对郗眠却多有照顾,或许是他在当中年纪最小的原因。
只是上一世他遭遇劫难才与他们断了联系,即使这样,他们也从未像其他人一般嘲笑过他,只不过崔闻舟是唯一一个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
郗眠喝着酒,吃着水果,品着歌舞,徒然生出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浑身冰冷,鸡皮疙瘩迅速起来。
他一抬头却对上了齐泫阴恻恻的目光。
对方见他看过来,举起酒杯朝他示意,笑得不怀好意。
郗眠垂下眼,当做没看到,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捏紧了,想起上次之事,他不敢再多喝,只是没想到这果子酒后劲这么足,他只喝了一杯,没一会头便晕晕沉沉的。
额头覆上一只冰凉的手,郗眠忍不住“唔”了一声。便听到崔闻舟担忧道:“怎的这么烫?这果酒也有这么大的酒劲?”
此事郗眠的眼里已经朦上了一层水雾,双颊淡红,嘴唇带着酒夜,湿漉漉亮晶晶的,几缕凌乱的发丝贴在眼下。他的头发并不是纯黑色,而是带着点淡淡的棕,发尾微卷,阳光下金灿灿的。
偏偏那双眼睛很澄澈,像小动物,亮晶晶的看着崔闻舟。
额头上的手移到了眼睛上,崔闻舟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说:“莫要这般看我。”
郗眠此刻大脑混沌,根本不理解他在说什么,他将他的手拿下来,视线清晰的一刻却先对上了顾之延的目光。
他还是一如既往沉静的样子,尽管他在看郗眠,也看不出他眼底是何情绪。
反倒是坐在顾之延左手网上数第二个位置的齐泫,似笑非笑的也将目光投向这边。
郗眠将目光挪开,看到他俩就烦。
郗眠晃了晃脑袋站起来,同崔闻舟等人说要去小解便离开了坐席。
五皇子的府邸很大,最让人惊叹的是府里修了一个园中湖,郗眠顺着湖边的假山走,缓缓吹来的风总算让他脑子清醒了一些。
他由小太监带着先去了恭房,如厕后本想回去,却在路上遇到了熟人。
鞭子的破空声混合着打在皮肉上的声音:“狗奴才,让你没长眼睛,敢冲撞本公主,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那惨叫声一声又一声,如同擂鼓重重敲击在郗眠心头。
他的身体先一步想起了皮开肉绽的记忆,止不住颤抖。
那些鞭子仿佛也落在了他身上,火辣辣的疼,那个女人将脚踩在他背上。
“郗眠,这是你欠本宫的,若不是因为你,本宫会不能嫁于心爱之人?本宫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你要抢就算了,还让本宫被迫与你栓在一起,本宫不会这么快让你死的,你必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些话如同魔音,郗眠头疼欲裂。
一旁的小太监忙扶住他:“郗公子?你怎么了?”
郗眠撑着小太监才不至于跌倒,他勉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有些头晕,你扶我回去。”
“回去的路太远,前方有间厢房,不若奴才扶公子先去休息片刻,待公子恢复一些再回去。”
郗眠胡乱的点了点头。
小太监将他送至厢房便去打水去了,郗眠勉强爬在桌子上休息。此屋背阴,内里昏暗,小太监离去前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不知为何,郗眠总觉得这蜡烛有点味道,似乎是掺了什么香。屋子本就闷,他的头更晕了。他伸手想将蜡烛熄灭,却发现全身无力,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这种感觉无比熟悉,熟悉到他死了一次也不会忘记。郗眠一瞬间脸色惨白起来。
他种药了。
前世便是因为这种药,他被迫同六公主绑定在一起,可前世中药明明是在半年之后,为何……
他明白了,除了齐泫,还能有谁?
怪不得方才他笑得那样不怀好意!
为今之计,得赶紧离开这里。
他勉强撑起身,却又立刻跌了下去,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
郗眠看向桌角的烛台,勉力伸手将其推下去,烛台掉在地方发出清脆的声响,火苗跳动几下熄灭下去,一闪而过后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郗眠趴在桌子上,闭着眼,急促地喘着气,只希望能压下心底的燥热。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光线如棱照入。
顾之延本是路过,忽听到厢房传来动静,他于外边询问未见回答,恐有不安定因素,方推门查看。
见是郗眠,他先是错愕了一瞬,瞬间冷下脸来,转头便要走。将要出门时,脑海中闪过郗眠趴着的样子,思酌半日又转身回去。
若是郗眠真出了什么事,他见死不救不好交代,若是郗眠故意迷惑他,他自有法子同他算账。
屋里未点灯,漆黑如墨,只借着门口透进来的一缕光能瞧个大概。
顾之延走到郗眠面前喊他,问道:“你……怎么,又在装什么……”
郗眠此时已经昏昏沉沉,头脑混沌,听到声音迟钝抬头,也认不出人来,只觉这声音颇为好听,如山涧清泉,冰凉透骨,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但内心的潜意识好歹制住了动作。
偏偏顾之延未看出异样,见郗眠脸颊红似蜜桃,恐有发烧症状,探手来探查。
屋子里似乎燃着什么香,又像是火苗刚熄灭的味道,如同跳跃的火花令人躁动。
顾之延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他的手背搭在郗眠额头,仿佛打开了一道闸门,被堵住的洪水倾流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似乎他的手就合该搭在那里。
这个想法让顾之延完完全全僵在了原地,心里的厌恶更甚,只当郗眠对他下了药。
却突然被一双手一推:“走!”
郗眠咬着唇,艰难道:“走啊!这里……有药,滚!”
“你……”
顾之延伸手来扶郗眠,屋子里似乎真的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药,他的脑子如同被遮了纱布,开始发晕。
只是得知并非郗眠设计,便不能将人丢在这里。
少年身体软软的,顾之延搀着他起身刚走几步,郗眠腿一软又跌下去,连带着将顾之延一同带倒。
“你……快走!别碰我!”
郗眠说完便将自己团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单薄的背脊弯曲出一个弧度,像闭合的蚌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眼前的少年满脸潮红,眼含水光,嘴唇似乎因为痛苦被咬得绯红,微卷的几根发梢湿漉漉贴在唇上,齿见似乎有一股香味。
顾之延觉得自己已经不清醒了,不然他为何忍不住想要凑近去闻?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不对劲,他应该清醒过来。可在看到郗眠乱糟糟的呼吸,以及忍耐不住抖着身体,将手伸到……几经动作后扬起了脖颈,如引颈的白天鹅。
“砰!”
他仿佛听到自己脑子炸开的声音,那根绷着的弦彻底断开,他将人掰过来,打开蚌壳,展露出来。
而后低下了头,衔住那两瓣柔软的唇。
这次,他尝到了那股香味,是梨酒的香,甜津津的。酒宴上的梨酒他也喝过,并没有如此甜味。顾之延忍不住深入品尝。
底下少年微弱的挣扎被尽数压制。
过了不知多久,郗眠脑中闪过一道白光,衣裤猝不及防湿了大片。
雾蒙蒙的脑袋有了些许清明,可上面的人太过霸道,他完全挣扎不开,嘴唇都发麻也得不到对方的松懈,只能可怜兮兮的流出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