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xinghuozuowen
辛奴在离开后不久又回来了,天君起初很高兴,以为素锦即将结束游历回到天宫,直到他听到辛奴带来的消息,忍不住勃然大怒。
“荒唐!”天君气愤道:“素锦她疯了吗?竟敢与凡人成婚!”
凡人,又是凡人!
先有一个夜华,又有一个素锦!
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都敢和凡人纠缠不清!虽然天族没有规定不能与凡人在一起,但是一个动辄几万年的寿命,一个只能活几十年,这两类人怎么能走到一起?
天君不欲让素锦丢了天宫的颜面,打算派人下凡将她给带回来。这时有人自告奋勇,便是素锦其中一个叔伯,辛奴见状,便也提出要跟着一起去劝公主。
天君看了看她,答应了。
下凡的路上,辛奴不停地给叔伯灌输主子和凡人的恩爱日常,又说主子在那凡人那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怀、宠爱,已经一心一意认定了他。
叔伯听了,便决定不那么强硬,先考验考验凡人,若他是个可造之材,又心性过关,便带上天,封个仙职,让他们能长相厮守,免得素锦侄女为难。
对此,辛奴松了口气。
她不觉得许渊会过不了关。只要叔伯不一见面就杀了他,便是凭着他和夜华太子相似的长相,叔伯也会把他弄回天上去,查个究竟。
她的小算盘打得好好的,但是到人间南平城时,却找不到素锦和许渊的踪迹了。
他们用了入梦术查探,结果从许渊的姐姐那里知道,许渊在和素锦成婚后不久就病亡了,之后素锦就四处游历,如今已经不知所踪。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返回天宫告知天君,天君派了不少人寻找素锦,又通知了四海八荒留意,但都一无所获。
……
再说素锦,离开南平城后,她在人间漂泊,寻找许渊的转世。
不知找了多久,始终没有找到人。
一次次失望,让她的精神变得有些恍惚,这一日,竟然不知不觉间从人间回到了四海八荒,又误入了十里桃林。
起初她并没有认出这儿是哪里,直到被人发现,那两人自我介绍道:“这里是十里桃林,我是十里桃林的主人折颜,这位是青丘白真上神。”
折颜皱了皱眉,打量着素锦,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你……可是名素锦?”
“上神知道我?”素锦慢了半拍抬起头。
折颜道:“天族一直在找你,给四海八荒发了你的画像。”
说到画像,白真看了眼素锦,十分惊讶。此女身上的气质与天君给他们的画像看起来真是千差万别,要不是老凤凰说起,他还真不能确定,眼前人就是画中人。
素锦眨了眨眼睛,问:“他们找了我多久了?”
折颜掐指算了算:“按照人间的时间算,也有三百年了吧。”
三百年……
素锦重复了一遍,突然泪如雨下,三百年她都没有找到许渊的转世,难道老天不仅要收他的命,还要教他永世不得超生吗?
素锦心中大恸,竟然昏厥过去。
“她怎么了?”白真将素锦扶到房里,问折颜。
折颜把完脉,回道:“没什么,就是情绪起伏过大,身体承受不住罢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是上仙,还会因为情绪起伏而昏倒?”白真不敢相信,然后又担忧起白浅来:“小五消失了很久了,你说她会不会也跟素锦上仙一样遇到了喜欢的人,然后受到了伤害?”
“浅浅那丫头心性坚韧得很,向来只有她叫别人吃亏的,谁曾让她吃过亏?更何况,她若有了喜爱之人,怎么会不让你们知道。”
“可是,小五和天族太子有婚约,要是她一时害怕……”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我算过了,浅浅是有惊无险,出不了什么大事。”
“……”
折颜安慰好白真,给天君传了信。
于是素锦醒来时,已经被接到了天宫。
辛奴见到素锦,喜极而泣,素锦却没什么反应,仍旧失魂落魄的。
乐胥娘娘听到消息后过来看她,见她这副模样,怜惜不已:“素锦,我听说你喜欢上一个凡人?你能喜欢上他,想来他对你极好,他若知道你如今这副模样,岂不会心疼死、愧疚死?若早知道会让你难过至此,你猜他会不会后悔遇见你?”
素锦倏地睁大了眼睛,乐胥娘娘的话振聋发聩,让她一下就清醒了。
许渊曾经说过,希望她活得好好的,不要哭,要开心地笑。他说,希望自己余生幸福安稳。
但是……
“他死了!许渊死了!”素锦抱着乐胥娘娘大哭不止,洇湿了她的衣服。
乐胥娘娘却一点也不嫌弃,她轻轻地拍着素锦的背,温柔地安慰她。乐胥娘娘知道,哭出来就好了,只要能发泄出来,素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后来,她去向天君复命,提起这件事:“看来,素锦真的很喜欢那个凡人。”
天君嗤之以鼻,喜欢?一个凡人而已,又能喜欢到什么程度?
……
那日哭过一场后,素锦清醒了很多,不再像刚回天宫时那样有疯魔的趋势。
她闭了两天宫,出来后先去太晨宫找了司命。
“什么!你要借运簿?”司命星君断然拒绝:“这运簿事关凡人命运,不能外借,素锦上仙,恕小仙难以从命了。”
素锦解释道:“司命星君放心,我只是想看一个人的命运而已,他已经死了,便是我看到什么,也不会影响到他。还请星君成全,我只是有些疑惑难解。”
白凤九之前听人说过天族素锦公主喜欢上了一个凡人,猜测她如今来借运簿是为了那人,又见她百般恳求,忍不住跳出来为素锦说话:“司命,你就帮帮她吧,她也说了,只是看看,又不是要代你执笔。”
司命一噎,说得轻巧。
不过青丘小帝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虽然天君说了不让素锦上仙看……算了,推到帝君身上吧……
司命有了主意,问了素锦那凡人的姓名籍贯,然后找到了他的运簿。
素锦道谢后接过来,迫不及待地看了。
“许渊,字岳峙……少年成名,十五中秀才,后因小人作祟屡次科举不中……年二十五,决定放弃科举,同年,与他有怨者,魏姓彦霖死于妖怪谋杀,其父年老病逝。人皇收权,大力打击魏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
在姐姐的支持和开蒙座师的鼓励下,三年后许渊再次科举,从此一路坦途,中头名状元……历经三代朝堂,位居相位,朝.廷中流砥柱,九九而亡,名传百世……有一妻一妾,三儿一女,夫妻和美……”
所以,真的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我,他本该一生平安,流芳百世,而不是年纪轻轻就……
意识到这一点,素锦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啊!”白凤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扶素锦,素锦推开了她的手,低声道:“今日多谢你帮忙。”然后便踉踉跄跄地走远了。
白凤九看着素锦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这位素锦上仙,还真是至情至性啊。”
司命收好运簿,反驳道:“什么至情至性?与凡人相爱,只是糊涂罢了。”
更何况还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
司命和白凤九对自己的看法,素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的仙生,无论别人如何评论,就她自己而言,都是值得的。
但是她始终也忘不了运簿上写的字,忘不了许渊本该灿烂辉煌的一生。
这一日,素锦从睡梦中醒来,辛奴正要伺候她梳洗,便见她赤着脚跑了出去。
辛奴吓了一跳,追出去后却没有发现素锦的身影。她抹着泪想,早知今日,当初自己就该极力阻止主子嫁给许渊,也好过她如今心伤至此,难以平复。
但是和辛奴猜想的不同,素锦不是因为伤心过度失了智所以乱跑,她只是梦到了自己的父亲,想起……素锦族的圣物结魄灯。
所谓结魄灯,能凝仙人之魂,聚凡人之魄。
有了它,许渊就能复活。
当年,素锦族全族阵亡后,结魄灯便作为陪葬之物放进了她父亲的棺材,而她父亲的棺材现在就在天族的圣地无妄海。
因为天族公主的身份,素锦开棺取灯的行为并没有受到阻挠,她很顺利地取出了结魄灯。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结魄灯烧了许渊的一件衣物,却没有凝来他的魂魄。
是哪里出错了吗?素锦不知所措。
……
辛奴见主子整日闷在屋里研究结魄灯,变得越来越沉默,怕她精神出了问题,或者又走火入魔,便劝她出去走走。
素锦考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她确实很久没有外出过了。
在莲花池边,素锦遇到了素素——就是夜华的凡人娘子。她看着她的肚子有些好奇,听辛奴说素素怀孕快满三年,马上就要生了。
素素似乎有些心事,眉梢轻轻蹙着,听到奈奈对素锦的称呼,她抬头惊讶地看了素锦一眼,然后找了个借口将奈奈支开了。
素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有话对我说?”
素素找的借口很拙劣,也就是她身边那个宫娥实在愚钝,否则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戳穿她的谎话。当然,也不排除那个叫奈奈的宫娥是故意的,不怎么在意这个凡人出生的太子侍妾,所以才揣着明白装糊涂。
素素道:“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夜华不喜欢她外出,莲花池边人来人往,如果她们在这里交谈,很快就会被夜华知道。
素锦答应了,让素素带路。素素对天宫不甚熟悉,只想着绕到人少的地方,两人走着走着便到了诛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