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秦误和净法怕是都没机会有了。
秦误出声,呼吸浮动,若有似无的暗香漫延了净法满怀,秦误笑:“那是自然,殿下是佛祖座下,只是奴才被殿下抱得踏实,想到了一些过往罢了。”
“过往是好是坏?”
“……”秦误略微诧异,敛了一瞬眼皮随即又抬起,看向净法,他视线照旧宁静如深潭,秦误素来不爱谈过往,他沉思片刻,模棱两可说:“半好不坏吧,奴才幼时觉得日子贫苦,后来日益富贵了,反而觉得幼时自由。”
“不过这幼时,是在上京城之前了。”秦误被揽抱着,笑:“殿下见笑了,奴才胡言乱语。”
“无事。”净法回眼,两个人再无言语。
行苑已然恢复秩序,近二十余名刺客已然被禁军捉拿,宫人正在修整宴场,世家公子,皇亲贵胄各自回去歇息,老皇帝正在主殿中用安神香,主偏殿和侧偏殿的人守在行苑门口,焦急地东张西望,净相和宋渝望眼欲穿,微竹安静地站在一侧,虽然情绪并不明显,但是帕子被绞得起皱,他们望见那身雪白僧衣,彼此看了几眼松了一口气。
净相正想迎上净法,然而还没出声却诧异发现净法怀抱着一抹鲜红,正是那个相貌绝顶,心如蛇蝎的秦误。
他一时怔住,目光凝在了秦误和净法身上,完全不解他们姿态竟如此亲密。
秦误察觉净相难以忽略的目光,,那小和尚很是防备厌恶他,秦误勾唇微笑,眼眸中恶意渐浓:“殿下,您说,您抱奴才回行苑,像不像是抱新妇进门?”
秦误略微弯了弯身,眼光看向净法的耳后,在外人看来似乎他就是在净法耳边呢喃私语,撩拨一般地蹭了一下他。
净法目光转向他,没有开口。
净相气得脸都红了,欲言又止,屡次想要张口,宋渝连忙制止他,净相这才憋了一口气按捺住了脾性,微竹在一边绞着帕子,目光不敢向前看。
净法抱着秦误走到行苑门口,侧偏殿的人迎上扶着秦误下来,唤了轿辇将人搀扶上去,秦误略微欠身行礼,对净法说:“奴才多谢殿下搭救。”
净法淡淡点头。
秦误眼光一转,坐在轿辇上,眼光居高临下地移向站在一边的微竹,他笑而不语。
微竹目光对上秦误,脸色苍白,捏着帕子浑身绷紧,竭力地忍住想要逃窜的冲动,被由上至下地审视着,无从逃脱。。
秦误坐在轿辇上,收回视线,挥手教人抬脚离开,微竹才回神,浑身剧烈发抖,脊背冒冷汗。
“师兄,你没事吧?”净相关心净法,连忙查看净法情况,净法回应,他转头看向站在原地后怕不已的微竹,道:“回去。”
微竹勉强拧出笑容,弯身行礼:“是,殿下。”
……
刺客刺杀一事大闹行苑后,老皇帝没了围猎的兴致,第二日就浩浩荡荡地回了皇宫,二十几个刺客被捉拿,却在押送大狱的路途中一齐暴毙,老皇帝心悸此事,更加执着于元昶下落,然而张玉被野兽咬伤腿后告老还乡,卸了一身职务,老皇帝托付秦误,务必尽快搜寻元昶。
秦误伤了腿,告假长达一月,一直都没在老皇帝跟前伺候,他调动半个禁军,在京城中搜寻三皇子踪迹,皇榜张贴,黑市悬赏,一夜之间举国皆知大齐皇室三皇子元昶下落不明,皇帝大有立储之意,然而皇榜张贴近半月,三皇子下落却杳无音讯,一时间坊间传言纷飞,无数谣言,大多都笃定元昶已然身亡,凶多吉少。
同时,无人觉察,御山崖下几十个官兵贸然闯入,驻扎近半月有余,日日在山崖下徘徊,搜寻无果后才撤出御山。
半月过去,御山事乱渐渐平息下来,秦误的腿好了大半,可以勉强下地走动了,后宫中忽然开始流传风言风语,说不知道是那宫的婢女与侍卫有染,珠胎暗结数月有余,宫装衣裙下已然小腹微隆,一直用宽松衣料遮掩着,如此传言说得传神,然而遍寻宫中,却没有丝毫踪迹,渐渐的,这种传言也消止了。
又过了数日,秦误腿脚大好,才得以回归曌明殿,跟在老皇帝身边伺候,老皇帝新得了一位美人,心热得很,隔三差五就要去美人宫中喝茶,秦误拿捏得准,老皇帝意动,他就派人抬了轿辇往美人宫中去,自己躲懒,派了徒弟跟着。
八台的轿辇踏在石砖路上,高墙长廊,贴身太监走在轿辇侧下,老皇帝昏昏欲睡,将要踏入后宫时,突然从垂花门里冲出一位鲜红素裙的宫人,高喊:“陛下!”
那宫人是个清秀可人的女子,她直接在老皇帝轿辇前磕头下跪,直接逼停了轿辇,八个人突兀停下,轿辇摇晃一阵,老皇帝扶着扶手,差点摔下来,他当即沉了脸色:“怎么回事?”
抬轿太监连忙下跪,喊:“陛下赎罪!是这个宫女突然窜出来,惊了圣驾。”
贴身太监,他几步上前,看清宫女,诧异问:“微竹?”
微竹浑身一抖,抬起头看向了轿辇上的老皇帝,眼目含泪,呜咽说:“陛下,陛下,奴婢冲撞圣驾,罪该万死!”
“何人?”老皇帝不悦,问道。
“回陛下,是天榻伺候的微竹。”
“陛下!奴婢冤屈,遭受凌辱,还望陛下做主。”
老皇帝满是皱纹的脸拧起严肃的表情,他问:“你是天榻伺候的?”
“是。”
秦误被匆匆召到曌明殿,临到外间议政殿时,龙椅高台之下正跪着一个瘦弱宫人,哭得梨花带雨,面容憔悴,而清洁严正的佛王殿下站在一侧,不言不语,只扣动佛经,议政殿中宫人已然屏退,金殿之内静悄无声,只有秦误略微跛动的腿脚,和佛珠扣过的声响。
秦误站在龙椅边侧,视线看着那位似乎无欲无求的圣僧,眼里意味不明,忽然,和尚似乎有所察觉,睁开了眼,对上秦误眼目,眼底照旧平静无波,似乎是一座年岁久远的古刹,肃静安然。
秦误勾起唇角,点头示好,上挑的丹凤眼情绪暧昧不清。
他们两个已经快一月未见,秦误腿伤修养,净法在天榻修行,今日再见却是这副光景。
净法移开目光,继续扣动佛经,
如此八风不动,一切都撼动不了他,秦误收回眼,老皇帝出声问他:“微竹,曾是你宫里的宫人?”
“回陛下,是的。”秦误转头看了眼正在台下弯起脊背哭得哀切的瘦弱女子,说:“当日微竹伶俐,得了佛王殿下青睐,向奴才要了过去。”
微竹所供述的和秦误口中不谋而合,老皇帝表情凝重下来,说:“秦误,你可知罪?”
秦误垂眸,跪下身来,说:“奴才真是愚钝,竟是不知何罪之有。”
微竹弱柳扶风,哭得哀切,她捂着帕子,泣连连说:“奴婢……奴婢被佛王殿下沾了身……”
“荒唐。”秦误打断,说:“殿下乃佛王圣子!”
“你觉得是污蔑?”老皇帝侧目看向秦误,他难得有了帝王威严。
“殿下不是淫/欲昏聩之人,怎么会做如此荒谬之事。”秦误伏跪在老皇帝身边说:“兴许是贱婢栽赃陷害。”
微竹哭得浑身发抖,纤细的手腕撑在地上,说:“奴婢已有身孕……如若不信,陛下可以唤太医和检验姑姑一同查验。”
“陛下……”秦误抬头,看着老皇帝,说:“贸然召见太医,只怕会折损北黎和大齐情意。”
老皇帝目光看向台下,净法仍旧不为所动,他挥手道:“宣太医,再派人搜天榻。”
宫人手脚麻利,未过半个时辰,太医躬身跪下禀告:“回陛下,确有一月有余。”
搜宫的宫人还在天榻书案上,寻到一两句意味不明的情诗,一笔一划皆是净法手笔,抵赖不得。
如此种种证据,皆指向净法动了凡心,沾了女色,破了大戒,不再是静守己心的神佛殿下,而是个欲壑难填,作乱皇宫的罪人。
老皇帝问:“净法,你可有异议?”
净法拨动佛珠的手略微停顿,他抬眼道:“臣无异议。”
“好,很好。”老皇帝气得脸色铁青,直接将那几张搜罗来的纸张扔下台,看了一眼秦误,摸着扶手上的龙雕直喘气。
秦误会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的和尚和婢女,似乎镇静冷漠,然而亲密的人一眼就能辨认出,秦误眼底的愉悦,以及扭曲又病态的快意。
他宣道:“大胆贱婢,私通侍卫,罪该万死。”
净法是佛王,天选之人,自然错处不可能落在他身上,就是有,也是该死的贱婢意图不轨,圣人怎么会有错?圣人就不该有错,否则尽失民心,对于大齐对于北黎佛域都不是好事,这种颠倒黑白的话老皇帝说不出口,还得是秦误这种狡诈卑贱,身份低微的奴才出口才适合。“白绫赐死。”
秦误俯视下方,眼里一丝心虚歉疚都没有,丹凤眼凌厉而锐,眼尾却偏偏勾得弯,面容太柔。纵使居高临下也有一股子柔情一般,然而口中一条婢女性命犹如蝼蚁一般,他冷血得毫无人性。
微竹哀恸大哭,泪流满面,怕得一直磕头:“奴婢是被逼迫的!陛下!”
老皇帝觉得烦躁,皱堆叠着没有耐心,立刻就有宫人上来将她拖下去了,微竹一边哭叫一边哀求:“奴婢没有诬陷殿下!”
秦误眼看微竹被人拖下去,声音渐远,他回身,目光落在净法身上,略微扬了扬唇,终于愉悦笑,他道:“至于佛王净法,潜心礼佛,特赐在天榻修行,如若无事,不可叨扰。”
这是软禁的意思了,大齐会派人联络北黎佛域,直到选出下一任天选神佛,下一任神佛出世之日,就是净法身死天榻之时,往后还会身败名裂,清誉不再,一身功德毁于一旦。
净法话少沉默,下跪行礼谢恩脊背也挺直,静候死期。
秦误居高临下,大红蟒袍金尊玉贵,他矜贵绝美,站在昔日神佛殿下面前,却垂下眼帘,眉眼冷漠。
至此,秦误大获全胜。
萧昶已然坠崖,净法不日便会被北黎佛域抛弃,妨碍他的,或者未来将会将他碎尸万段的人物已然一并被他先招摁死。
然而他生性多疑,狡诈阴险,平白一桩诬陷又杀人灭口还不够,将老皇帝敷衍过去,就踏出门就去大狱问:“微竹尸身呢?”
大狱狱卒已然跪了一地,指着板车上用白布盖住的女尸说:“回九千岁,人已经缢死,现下正要运出去呢。”
秦误走到那辆简陋板车前,眼目发冷,腿脚还要上前,却被狱卒连忙制止:“九千岁,这是缢死的娼妇,长舌脸,死不瞑目,只怕会吓到九千岁。”
“呵。”秦误嗤笑。
死在他手里的人惨状千千万万,他害怕这些。
他伸手攥住那块白布,骤然掀开,那具草草死在深宫中的女尸露出面目。
秦误脸色发冷:“好,很好。”
躺在板车上的女尸,竟不是微竹。
开始反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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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堕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