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尘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牢房内阴暗湿冷,他就这么躺了不知道多久,感觉整个人就像被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一遍,浑身泛着刺骨的冷。
舒明尘没动,在脑海中跟系统聊着天,他要是一动,外面的人就知道他醒了,估计又要来折磨他。
“统统,我是不是发烧了?”舒明尘眼睛睁了又闭上,他感觉眼皮很重,意识也有点昏沉。
系统扫描后肯定了他的疑问,并且补充道他现在的程度差不多是云容发烧那种。
舒明尘感觉自己要死了,就他这幅身体,估计撑不到男主来了。
他想起了之前晋国皇帝说的话,他沉思片刻后跟系统交流:“按照晋国皇帝的说法,我留在安城带来的结果是他继续留在这里;那如果我跟云容走的话,晋国皇帝是不是就不会继续留在安城?”
系统停顿了一下,然后生无可恋地发现舒明尘说的是对的。
一人一统陷入了沉默。
舒明尘感觉他好像卡了这个世界不得了的bug:
跟云容出城——晋国会反应过来他是卧底,然后迁都,李淮景不会像原剧情一样在安城被擒获,重要剧情点偏移,任务失败;
留在安城——晋国还是会查到他暗中帮助过云容,他会死在这里,任务失败。
舒明尘在任务过程中可以偏移一点剧情,但重要剧情点是不能动的。
晋国皇帝在安城被男主擒获,这就是一个重要剧情点,他作为一个炮灰是不能影响到这个重要剧情点的。
重要剧情点偏移会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本来应该下线的反派最终没有下线,可能会为之后的剧情带来毁灭性影响。所以任务规定,重要剧情点一旦偏移,自动视为任务失败。
舒明尘:他现在就好像刚出门就遇上了八级大风,现在就只剩下在风中凌乱了。
“舒舒没关系的,云容平安出城了,谢南渝最后肯定能攻破安城的。我们还可以拿到一半积分。”系统安慰道。
舒明尘一听也是,新手任务没有惩罚,不会因为之前的剧情偏移给他扣积分,只要最后谢南渝成功攻下安城,晋国皇帝及时下线,他最后还能拿到一半积分。
一人一统不约而同地默认他们肯定坚持不到男主攻破安城的那一天,舒明尘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主动找死,反正在这待着也是浪费时间,而且他虽然感觉不到痛,但是他现在好冷啊啊啊啊!
系统对舒明尘主动找死的想法双手赞同,这个世界有大问题,它家舒舒最后还能拿到积分已经很厉害了。
跟系统统一路线的舒明尘斗志满满,睁开眼准备开始自己的“作死”,猛然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他瞳孔一缩,头下意识后仰,但他现在就躺在地上,根本无从躲避。
蒙阙看见舒明尘醒了,对一旁的狱卒递了个眼神,马上就有人端着一碗药走过来。
舒明尘现在浑身无力,根本就反抗不了,他对自己要喝什么东西一点都不担心,要是毒药还能早点脱离世界。
然而,他没想到,这碗药他是被蒙阙硬灌下去的,蒙阙一看就没经验,褐色的药汁从侧脸留到白皙的脖颈,最后没入血迹斑斑的衣服。
被灌完药的舒明尘一脸灰败,不停地咳嗽,连眼角都溢出了生理性泪水。
素来冷静如水的邺国质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蒙阙挑了挑眉,之前不管用什么手段,除了额头的冷汗和咬紧的唇瓣,什么反应都没有。
差点被呛死的舒明尘感觉他刚才离脱离这个世界只有一步之遥,虽然他是想死,但他也没想到这种死法。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心情。
“质子放心,没有陛下的命令,你是不会死的。”
蒙阙居高临下地看着牢房内狼狈的质子,对方似乎是想撑着身子坐起来,但他现在的身体太差了,最后只能徒劳地躺在牢房冰冷的地面上。
舒明尘随手擦了下脸上残留的药汁,启唇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们,”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像是在看一只败犬,“可是要亡国了。”
蒙阙青筋暴起:“你找死!”
他把舒明尘从地上拖起来,一只手掐着对方纤细的脖颈,缓慢收紧,在对方即将窒息时又猛然松开,舒明尘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咳咳咳……”
浑身乏力的身体没了支撑,舒明尘缓缓倒了下去,他心里觉得有点可惜,啧,就差一点。
蒙阙当然不会就这么掐死对方,陛下还未下令,邺国质子提前死在牢房可是他的失职。
之后舒明尘就一直重复他自己认为很枯燥的生活——被拷打,晕过去,灌药,再被拷打……
舒明尘:有没有新的,这几样我看的都腻了。
新的手段不是没有,但常笠考虑如果真给这位质子用了,估计这弱不禁风的质子直接就死了。
他给舒明尘用的可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只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奈何这位邺国质子骨头太硬,什么都问不出来。
常笠掌管刑狱多年,依靠狠辣的手段得到过不少情报,也因此一跃成为这暗不见天日的牢狱的执掌者,饶是他,也没见过像舒明尘意志这么坚定的人。
是夜,李淮景站在桌前,高大的身影显出几分萧瑟,昔日意气风发的帝王也不得不接受如今残酷的现实。
邺**队围困安城,却又不直接进攻,每次都趁半夜发起突袭,等他们缓过神来又极快退去。
偏偏他们还不能主动出击,安城军备粮足,宜守不宜攻,主动进攻邺军只会白白损失兵力。
只是守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总得有个破敌的办法。
又有士兵来报邺军发起突袭,晋帝摆了摆手,传令让蒙阙前去应敌,最近邺军突袭次数过于频繁,拷问质子之事被蒙阙全权交给了常笠。
质子,舒明尘,这几个字在李淮景嘴中转了转,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颇显出几分阴冷。
七天啊,有用的消息一个也不说,倒是一直在试图激怒他,想死?他嗤笑一声,他怎么会让他死呢?
晋国皇宫,天牢。
“你真让我惊讶,”常笠的手抚过这张因痛苦过分苍白的脸,仿佛在对待一件脆弱的宝物,“你还是第一个能在我手底下坚持这么久的人。”
舒明尘已经没有力气对他这幅举动做出任何反应了,只是艰难地说道:“那份指认我的供词,是你做的。”
常笠微微一笑:“供词如何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真的,就够了。”
舒明尘便又不说话了。
他不想说话,常笠却不想今日就这么结束。他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的锦帕,轻柔地覆在了对方有些脏污的面庞上。
“其实,那张供认的名单里并不只有殿下,”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可是最后陛下下令送到我这里来的,只有殿下一人。”
舒明尘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常笠却笑了。
“殿下手段通天,可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最后都会袒露在有心之人眼前。说起来……”
他忽地顿了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人,看啊,多么干净,就像他原本的人生一样,可是这世间,从不允许这样的纯洁长久存在。
常笠沉默了很久,舒明尘也没有再说话,牢狱内火花噼啪作响,他们两人就这样相对静默着,仿佛两位经历相似的可怜人在互诉衷肠。
过了很久,常笠才发出了一声怪异的笑:“像殿下这等身份的人,我也是第一次招待呢。”
接着便是这几天的固定流程了,常笠惯常对他说一些“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的话,他闭上眼没理。然后他听到一声轻笑,那似乎并不只是气愤,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什么,只是还没等他细想,意识便沉入混沌中了。
实在是太累,也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