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无殇看着蓝清旋别扭的模样,眼里晦暗不明,等了半天还没见她出来,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靳无殇低沉的声音响起,吓得蓝清旋赶紧将头伸出来。
蓝清旋原本想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像个蚕蛹一样,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她努力挣扎了一番,但还是没能成功。
靳无殇见蓝清旋竟然对自己不管不顾,旁若无人地在床上扭来扭去的,他猛然上前将被子一拽,蓝清旋立刻获得了自由。
可是悲剧的是,靳无殇的力道太大,蓝清旋直接从被子里滚到地上。虽说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但她的头和左肩还是撞到了木制的床上,疼得她泪眼汪汪。
靳无殇没有想到蓝清旋竟然直接滚到地上了,他不过就是帮她解除束缚罢了,这女人还真是没用。
“没用。”靳无殇将手里的被子扔到了地上,正好盖在了蓝清旋身上,他坐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蓝清旋,道:“还不起来?凌舒国没有教过你礼仪吗,这样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躺在地上的蓝清旋差点咬碎了一嘴牙,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她现在这么狼狈地躺在地上全拜这个暴君所赐,他不仅没有帮她还在那里说风凉话,真的是寡廉鲜耻之徒。
尽管蓝清旋在心里将靳无殇骂了千万遍,但脸上丝毫不敢有半点怨言,她强撑着身体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倔强得没有掉一滴眼泪。
“臣妾失仪了,请皇上恕罪。”蓝清旋低眉顺眼地俯身行礼,可靳无殇却并没有让她起身。
蓝清旋一双腿都在颤抖,整个人也冷得哆嗦,大冬天的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虽然屋子里很暖,但她还是感觉特别冷。
蓝清旋从小就畏寒,没想到换了个身体竟然还是这样,她很想靠近地上的被子一点取暖,事实上她的确这么做了。
但她忘记了一点,她现在是半蹲的姿势,而且身体因为寒冷平衡力很差。蓝清旋刚刚动了动身子,整个人就栽倒在被子上。
“行了,真是够蠢的。”靳无殇看不下去了,他一把将蓝清旋从地上拽起来抱在怀里,随后直接扔到了床上。
蓝清旋吓得脸色惨白,龙床很宽敞,她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才紧紧地抓着被子,一脸惊恐地盯着靳无殇。
靳无殇却嘲讽地笑了,他脱了外套靠近蓝清旋,道:“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在太后寿宴上费尽心机,现在却又欲擒故纵,嗯?”
靳无殇灼热的气息打在蓝清旋的脸颊上,惊得她差点从这边滚下去,她真想大声喊冤,为了改变困境那是迫不得已,她何时想着对他欲擒故纵了?
蓝清旋努力稳了稳心神,她抬眸看向靳无殇,道:“皇上此言差矣,为太后祝寿臣妾是发自真心,替凌舒国向大周无辜百姓请罪,亦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不良居心。”
靳无殇淡淡地道:“哦?”
靳无殇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蓝清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鼓起勇气继续道:“还有就是,臣妾,臣妾第一次侍寝,颇为紧张,并非皇上所说的欲擒故纵。”
蓝清旋说完便低头不敢看向靳无殇,其实说出这番话她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现在的靳无殇太过阴晴不定,她无疑又是在赌。
靳无殇又是沉默了许久,蓝清旋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的脸。
蓝清旋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打量着靳无殇的容颜,心里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今这位大周的帝王跟记忆中的五皇子越来越远了。
蓝清旋第一次见到靳无殇是在皇后的生辰宫宴上,当初的皇后就是如今的太后,但他却只是个人人轻贱的五皇子。先帝一直视他为耻辱,其他皇子更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他和生母江氏就住在堪比冷宫的葳蕤轩中。
蓝清旋记得她和靳无殇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她跟随继母进宫,意外遇见了江氏病重。那时候靳无殇到处去找太医,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他连甚至连药材都拿不回来。
宫里的人向来都是拜高踩低的,但她却没想到靳无殇怎么说也是先帝的皇子,怎么也会落魄到这等地步。蓝清旋一向爱打抱不平,她亲自去了太医院,说明来意后就带了两个太医去葳蕤轩给江氏看病。
太医院的人知道她是蓝尚书的嫡女,倒也不敢得罪她,就这样江氏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想起前尘往事,蓝清旋的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但她的眼神还是盯着靳无殇的脸。
“朕很好看吗,竟让公主看了这么久?”靳无殇伸手捏住了蓝清旋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蓝清旋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她赶紧回道:“好看。”
靳无殇听着蓝清旋的回答眉头又皱了起来,蓝清旋这才意识到夸一个男人好看似乎不是什么好词,于是赶紧改口道:“我的意思是,皇上面如冠玉,有天人之姿。”
靳无殇不可置否地笑了,他松开蓝清旋径自躺在床上,蓝清旋也因为他的突然松手,也跟着躺到了床上。
帷幔外的烛光若隐若现,靳无殇鬼斧神工般的容颜在烛光中有些缥缈朦胧,整个屋子里静消消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蓝清旋心里暗暗叫苦,这个暴君到底是怎么了,既不说话也不动的,真的挺吓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被子全在靳无殇那边,她真的快被冻死了。
半晌后,靳无殇突然问了句:“你那九十九个寿字,跟谁学的?”
蓝清旋正在专心致志地拽被子,突然听到靳无殇的问话,下意识地答道:“我自己学的。”
说完蓝清旋就后悔了,果不其然,靳无殇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不是,臣妾的意思是,当初在凌舒国,臣妾便想过以这种方式为父王祝寿,还特地翻阅过各种书籍对照练习,只是还未实现就来到了大周。”蓝清旋说得很慢,因为她害怕一结巴就被靳无殇察觉出破绽。
蓝清旋表面很平静,心里却忐忑异常,其实她并不怕靳无殇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他真的相信自己是蓝清旋,一切反而好办了,就凭着以前的相助之恩,他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可是重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如果不是自己真实经历过,任别人说破喉咙她也不会相信的。再说她现在的身份是凌舒国的和亲公主,她要是真的和盘托出,靳无殇万一认定自己是在存心装疯卖傻戏弄他,甚至觉得她在策划什么阴谋,恐怕还会引来杀生之祸。
“是吗?”靳无殇将蓝清旋揽到自己怀里,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真是巧了,朕曾经见过这幅寿图,连笔法都是一模一样呢。”
靳无殇的声音越来越轻,蓝清旋听得不太真切,她靠在靳无殇的怀里,听着他铿锵的心跳,心里突然变得烦躁起来。
蓝清旋保持着同一种姿势很久,整个人都僵硬了,而靳无殇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心跳声也沉稳有力。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靳无殇的睡颜,难道这就是侍寝,侍寝就这么结束了?这次来见靳无殇蓝清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在心里纠结了很久该如何婉拒靳无殇的侍寝,毕竟她现在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只是没想到靳无殇压根没有碰自己的意思,虽然这正如了蓝清旋的愿,可是这太过顺畅的确是出乎意料。
蓝清旋也没有纠结那么多,缓缓地闭上眼睛,她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有休息过,早就已经累得受不住了。
半夜的时候,靳无殇发觉身边的女人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呢喃声,他起身一看发现蓝清旋的脸上红的异于常人。他赶紧探了探蓝清旋的额头,竟是一片滚烫。
“该死。”靳无殇低声咒骂了一声,随后朝门外喊道:“来人。”
靳无殇的贴身太监张朝公公赶紧推门进来,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快传太医。”靳无殇看着蓝清旋痛苦的样子,烦躁地吼道:“还不快去,耽误了时辰朕要了你的脑袋。”
张公公吓得连连去请太医,他以为是皇上身体抱恙,所以一路狂奔太医院,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靳无殇见蓝清旋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两鬓的头发都已经湿透,他以为蓝清旋热就将被子移开。可是蓝清旋蜷缩在一起,嘴里一直叫着冷。
蓝清旋似乎做了什么噩梦,她一会叫着冷,一会又叫着父亲,哥哥,还有一些根本听不清的胡言乱语。
靳无殇见蓝清旋的眼角不断涌出眼泪,他烦躁地催促太监太医来了没,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干脆将蓝清旋抱起来搂在怀里。
靳无殇抱着蓝清旋滚烫地方身子,竟伸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不断安抚道:“别怕,朕在这里。”
蓝清旋在靳无殇的安抚下竟然慢慢停止了呓语,她本能地将头蹭向靳无殇的脖子下巴处,寻求一丝冰凉。
太医院的太医很快便到了,张公公将整个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叫了过来,太医们以为是皇上龙体出了什么问题,一个个都提着药箱飞奔过来。
到了未央宫后却看到生龙活虎的皇上正温柔地搂着尤贵人,哪里还有往日杀伐决断的凌厉气势。
“臣等拜见皇上。”众太医连忙下跪行礼。
张公公更是惊掉了下巴,靳无殇见众人跟个木桩似的杵在那里,怒道:“都发什么愣,还不赶紧滚进来给她医治。”
太医院首刘太医第一个冲过来,他看着在靳无殇怀里的蓝清旋,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还请将娘娘平稳放到床上。”
靳无殇连忙将蓝清旋放到床上,可是蓝清旋却不满自己的‘冰袋’离开,像个八爪鱼一般死死地拽住靳无殇。
靳无殇无奈地按住她作妖的小手,蓝清旋这时却突然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好死不死地全都喷到靳无殇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