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白端坐在椅子上提高了音量,声音清亮,“诸位能否听我一言。”花非欢拔剑的动作停下一半,月半霄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
“登天阁有一味药可解除少宗主多年未治的顽疾,缓解痛苦。月小郎君不妨拿少宗主的新作交换,如此你我两不亏欠。花长老如今的处境亦不容乐观,魔族拉拢帮派内斗严重。你背井离乡前往天虚门拜师学艺多年,回归魔族却不受人信任,元某能体会一二。但长安侯府始终保持中立的立场,不会插手任意一方势力,这是我们的处世之道,哪怕关乎生死存亡。”元初白不紧不慢地说道。
在场所有人沉默,各有打算。
“他们怎么不说话了,不会发现咱们了吧。”在院子里的小金凤凰炸了毛,低声说道。
沈予哭笑不得地说:“他们偷着打算盘呢,这时候说话算盘珠子都能蹦出来。”
小金凤凰看着沈予还在安慰,它它就十分生气。
自家主人没告诉他也罢了,偏偏还让跟在他身边保护他。
它哀怨地看着沈予,这个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能开窍。
众人散去,只剩下难缠的严陌秋不接受元初白的条件。亦步亦趋地跟在元初白身后,“严公子请随我来。”
院中凉亭三五成群,石桌上摆满时令水果。仆役皆围绕在中间的孱弱公子身边服侍,有人扇风,有人磨墨,有人给水果削皮。
凉亭依靠种在墙边的小竹林,清风吹过,竹叶微微晃动。
宁玉一只脚踩在石凳上奋笔疾书,旁边尖嘴猴腮的侍从不知道在说什么,越说宁玉越暴躁。
“世子又在为了伟业烦忧?”小一一边给宁玉捏肩,一边出谋划策。
“小的有一计,可助世子一臂之力。”
宁玉放下毛笔,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一,小一讨好的笑笑附在宁玉耳旁。
“这样真能行?”宁玉有些犹豫,在纸上写写画画,字体愈发潦草。
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仆役在一旁煽风点火,“元老爷打心底里心疼你,不可能因为你才做了一点小事就为难你,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世子想做尽管去做,这里有我们给您打掩护。世子如果成功了,元老爷也能多看你一眼不是。”
“是啊世子,到那个时候你想让元老爷往东他都不敢往西,全大陆以你唯尊啊。”小一不敢放松,哄骗着宁玉。
“可是……”宁玉烦躁不堪,手中的纸团成团抛了出去。
眼看就要成功,小一乘胜追击,“别犹豫了世子,机会不等人,错过了这次下次就不一定还会遇见如此好的时机了。难道你想等到白发苍苍才有一番作为?”
宁玉握紧双拳,气势汹汹阔步离开凉亭。
剩下的仆役三人相视一笑,开起了赌局。
赌元初白会不会对宁玉彻底失望。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谁能想得到宁玉书房内挂的画是我们的手笔呢。傻乎乎的小世子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师门还是高估了元初白,元初白也不过如此。”
两人在凉亭的不远处停住了脚步,严陌秋看着凉亭中的宁玉笑出了声:“世子与外界传闻果然不同,比想象中还要狂放。”
元初白的脸登时黑如锅底,面上温润如故,“和宁玉站在凉亭中的侍从叫小一,陪在宁玉身边十六年,今年二十六岁,元庆三年入府,御兽宗首席大弟子。给宁玉递果盘的叫小四,陪在宁玉身边十年,元庆十年入府,合欢宗人士。扇风的叫小六,陪在宁玉身边七年,元庆六年入府,百花谷出身。磨墨的叫小八,陪在宁玉身边三年,元庆十三年入府,来自最负盛名的修仙世家路家。自我掌管侯府后拔除的探子不计其数,这几个却不能除掉,严公子可知为何?”
“不是得罪不起,而是最好的探子也是绝佳的耳目。”掩人视线,乱人判断。
严陌秋稍微一想,便懂得其中关窍。
元初白淡淡地说:“虽然我不能把灵髓交给你,但是我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替换。严公子所求不过为妻重塑肉身,女娲石同样可重塑,而且与天齐寿。不知严公子意下如何?”
“神话中的东西你也编造谎言骗我?”十枚灵髓也比不上一颗女娲石,元初白宁可把女娲石拿出来也不愿意交出玉髓,严陌秋一时踌躇不决。
“女娲石弥足珍贵,它的存在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知晓。甚至我的亲姐姐也未能用它延长寿命,凡人触及必伤,魔族触及灰飞烟灭,只有仙人和神能不被其灼伤。聚齐三魂七魄,复活你的夫人指日可待。”元初白继续说道。
“女娲石和玉髓相比谁更胜一筹?”严陌秋故意问元初白,看元初白作何反应。
“世上本无胜负之说,不过世人非要争个高低上下。女娲石是真是假你一试便知,元某随时欢迎魔君入府做客。”元初白如同闲聊般对严陌秋说道。思考后,又顿了顿,“不知严公子赠送的乌骨木从何而来?”
“魔宫库房。”
元初白敛眸,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多谢严公子。待我和宁玉协商过后,我会尽快把女娲石送到魔宫,望严公子见谅。”
“不用见谅,我在外面等候片刻即可。”万一你们偷偷做手脚,我岂不是连后悔都来不及。严陌秋越想越对,他坐在栏杆上倚在朱漆的木头桩子小憩。
元初白浅浅一笑,推开小书房的门走了进去,“这样也好,安全至上。”
小书房内,剑拔弩张。
元初白手握书卷,目不斜视,对于宁玉的咒骂无动于衷,“你为了你的野心弃侯府上下百十口生死于不顾,听信谗言心胸狭小,我怎么放心把侯府交付给你。”
“交付给我?元初白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不会痛么。我已弱冠,能处理好府中繁杂事务,是你不愿意相信我,独揽大权。连我的至交好友在私下都会笑话我,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宁玉情绪激动,额头青筋暴起,卷起书案上的书卷笔墨纸砚一样一样地扔到地上。力度狠绝,砚台瞬间四分五裂。
这时,元初白终于舍得把视线从书卷移开,琉璃般的眼眸看不出神情,宁玉却能读出元初白生气了。“四月初一,小四教唆你邀沈听谨游湖商定造反计划。五月十一,你和小六决定将我毒杀。五月三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在我外出收粮之时多次派小八暗杀。六月初三,你竟答应严陌秋的要求进入灵脉盗取灵髓。至于之前的事情还用我来一一细说吗?”
宁玉暗自得意,吼声吵得门外的严陌秋睁开了眼睛,嘴上不饶人,“够了,这些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做出牺牲也是应该付出的代价,你说得轻如鸿毛,怎么能和丰功伟业相比。舅舅眼光短浅,宁玉望尘莫及。”
“望尘莫及就学,学到长了脑子才好。”元初白笑得很淡,不了解他的人认为他从来没笑过。
可笑容落到宁玉眼里,却激怒了他。宁玉一头撞向了书案,血染红了元初白的衣襟。元初白深吸一口气,拍案而起,怒道,“宁玉你最好一头撞死,我对黄泉之下的姐姐也有个交代。”
“元初白,你的心肠好歹毒,我娘亲没看出你的真面目我却看得清楚明白。”宁玉泪眼婆娑地哭诉,企图让元初白像从前那样哄着他,各退一步。
他没想到,元初白竟然真的要抛下他空守侯府,哭声立刻停止,心中无来由的惊慌,呆呆地注视元初白。
元初白一副不愿见到他的模样,甩袖转身,“三年之后,不论你学成与否我都离开长安侯府,放权给你。灵髓至关重要,后果你承担不住。什么事你都可以胡来,唯独这件事万万不可肆意妄为。”
“我堂堂世子什么承担不住。”宁玉不服输地瞪着元初白后背,他离开后木门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书房内传出阵阵咳嗽声。
宁玉和仆役的密谋,出的馊主意,每次行动,乃至宁玉身边每个人的来历,什么时候安插到宁玉身边,元初白都一清二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宁玉书房中的画在府中人眼中不是秘密。
宁玉的歪脑筋迟早会把侯府陷入泥沼,侯府还是不能避免卷入其中吗?
宁玉出门正好看到坐在栏杆上的人,语气不善地说:“你不是要灵髓吗,跟我走吧。”
严陌秋掸了掸灰尘,二话没说就跟着走了。他求之不得小世子带他去找玉髓,毕竟女娲石的存在很难令人信服。
另一边的沈予和小金凤凰屋顶的砖瓦上享受阳光普照,屋檐下一道尖锐响彻云霄的惊呼声传出,一人一鸟本来不放在眼里,可惜意外来得非常突然。
惊呼声叫来的人群站满了院子,一个举着水盆的丫鬟被耀眼的光芒闪到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睛,指着屋顶说道:“那盆草会动?还有一只金色的小鸡!”
“别看了,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