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长安侯府常年不问世事,不争权夺利却能在修仙界占据一席地位,靠的就是灵脉。
这片大陆一共五条灵脉,长安候府独占两条,贪图灵脉的人不在少数可鲜少有人生还。
这场拍卖会一出手即是一百八十万灵石,比合欢宗多了整整八十万灵石。
多少灵石长安侯府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可这对于一个门派而言是伤筋动骨的存在,合欢宗再荒诞也不拿不出更多的灵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衡量,没了一个美人炉鼎他们大可以花时间去找一个新的,开罪长安侯府那就是断了自家后代修仙者的生路。
各家各派思忖着自家利益,楼中长时间无人与其竞争,长安候府如愿以偿得到美人。
千金坊坊主喜笑颜开的送走了长安候府一干人等,马车轱辘辘的压在官路上,一条条车辙印。
“公子,我们真要放着那么多仙医不用把他带回侯府啊?”驾车的小厮愁眉苦脸对车厢里的贵公子说道。
车厢里传来沉闷的声音,“你不觉得他眉目间与侯府书房的人有几分相似之处?把他带回去或许可免去子圣一桩心事,早日痊愈重新撑起侯府。”
小厮翻了个白眼,抱不平地说:“世子未必理解您的苦心,他都对您摆多少次冷脸了,要我说直接病死他算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多年寻人未果世子他...也有苦衷。”车厢里的贵公子何尝不知世子对自己厌恶至极,可一见到他就身不由己地想贴近。近一点,再近一点,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多年练剑磨出茧的手细细描摹躺在自己腿上的美人脸。喃喃道:“为何你这般好命,生为女儿家又有倾城美貌,未来还会深受夫君敬重喜爱。”
“公子不必羡慕,您日后定然比世子更加顺遂。”贵公子听到小厮说的话,视线转移到美人腰腹,失神低语:“会吗,他不会给我机会的吧。”
手马上落上去的时候马车突然颠簸,为了避免美人脸着地,贵公子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同时美人也吐了贵公子一身。
小厮听到声响打开车门查看,贵公子却把他赶了出去。
小厮敢怒不敢言,气恼贵公子对美人的纵容。
说来奇怪,距离长安候府越近沈予身体上的不适逐渐褪去,除了吐到虚脱。
车轮辘辘地向前转动,两个时辰后,一干人终于到了长安侯府。
元初城和洛川完全不同,一半井然有序,一半人声鼎沸。
论生活方式,倒与无虚山相似。
沈予虽然没长期待在无虚山,但是也感到莫名的亲切。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来日我必当涌泉相报”沈予打开车门,跳下车转头客气的对贵公子说道。
“我名,元初白。”贵公子踌躇了一会儿,说道:“我闻你身上有异香,你既是修仙之人想必对药理有所了解,故此我欲邀你到长安侯府为我姐姐和外甥诊治。”
“我不是丹修亦不是仙医,如何医治?”
当时我且被千金坊坊主悬在半空,他怎么闻到的异香?
他口中的姐姐和外甥十有**便是侯夫人和小世子。
报恩可以,谋财害命万万不行。
沈予狐疑地看向元初白,似乎想从动作中判断他的动机。
元初白见状无奈地摇头,“你想多了,我不会害姐姐更不会害她的孩子。仙长不妨随我进侯府瞧瞧,姐姐一病就病了九年。这九年以来我呕心沥血地经营侯府,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望姐姐痊愈如初。九年间我找了无数名医和灵丹妙药,可惜病情毫无起色愈演愈烈。去千金坊也属意外之喜,哪怕是一线生机我也愿意试上一试。”
元初白方进门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人,侯府老管家便谄媚地离开了。
两人穿过廊庭,立在静水轩门前。
“倘若姐姐的病果真药石无医,那便是命数之至。至于救命之恩,仙长不必在意,谁人没有落难的时候呢?”元初白笑道,“仙长在侯府一天,便是侯府的座上宾,如有人冒犯仙长随意处置。”
沈予眉头一挑,大事不妙。“公子客气了,长安侯府威名在外,自然不会有无礼冒犯的小人。”
救命之恩的确要报,至于蹚浑水蹚多深总不能任人牵制。
沈予和元初白靠近房门时,小厮轻轻打开了门。
元初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沈予点点头,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诊脉。
在沈予把脉的过程中,元初白的视线始终放到了沈予身上,对床上躺着的女人漠不关心。
侯夫人的脉象不浮不沉,从容和缓,倒是正常人的脉象。
长时间的昏迷或有别的缘故,元初白不请仙医,反而请了符修,难道他看穿了什么。
沈予在元初白身上,看不到修行的痕迹,便确定元初白不是重生的人。
替侯夫人诊过脉后,沈予就被元初白请到了小世子的房间。
小世子脉搏短促有力,手心跳得十分沉稳,不排除受到惊吓的可能性。
两个人全部诊完后,沈予找准了原因不在侯夫人和小世子身上。
他们身上的病症更像是外界因素引起的,否则长安候府请来的各路仙医开的药方怎么会丝毫不见效。
迫于元初白的恳求,沈予提笔写下了安神的方子。
这个药方虽是安神之效,但毕竟出自天虚门的医典,常人吃了不仅无碍,还有强身健体的效用。
话又说回来,在元庆谁敢招惹小世子?
沈予穿过廊庭,见有人来了,足尖一点,跃至屋檐。
廊庭拐角处走出三四个侍女叽叽喳喳地讨论,折扇在手里一扔一接,沈予闪身躲到房顶。
为首的侍女对身后人神秘兮兮地说着她最近听到的奇闻八卦,年纪稍小的侍女惊讶地长大嘴巴拉着对方喋喋不休地想要了解更多。
为首的侍女经验老道地确认除她们几人外无人之后,围成一圈继续说:“琴姨娘是老侯爷逼死的,现在老侯爷不在所以来向夫人和世子追魂索命呐。”
“你乱编什么,琴姨娘是六年前死的,要追魂索命夫人早就命丧黄泉了。”
“夫人不就是琴姨娘小产之后生病,琴姨娘被扔到乱葬岗后才昏迷不醒的吗?”
“你们说还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的夫人根本不是夫人而是被附身的琴姨娘。”
“我不信,真是琴姨娘的话怎么会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侯府都要被她翻个底朝天。”
“因为她死了啊,死人怎么会动。”一直默不作声的侍女的话如同惊雷,所有人寒毛直竖,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侯府冤魂无数,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我去服侍夫人了,去晚少不了责罚。”
说完,那个侍女大大方方地离开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留下的侍女却一脸惊恐,抖如筛糠,“她说服侍谁,夫人?她不是说夫人已经被琴姨娘附身了吗?”
“她去的好像是芙兰阁。”是琴姨娘的院子。
剩下的几个人对视一眼,不敢多加讨论,如鸟兽般散去。
沈予跳下屋檐,跟着那个离开的侍女来到芙兰阁。
院内杂草丛生,沈予走在其中也不容易被发现。
琴姨娘以前应该很受宠,如果不是荒废许久,这里奢华程度不亚于主母住的正院。
侍女正提着食盒趴在井口伤心欲绝地哭诉,心知侍女并非常人,沈予不敢靠近于是找了前方长势较好的灌木丛藏了进去。
在他思考为什么没有声音,起身寻找侍女的身影时,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沈予冷静地盯着侍女,在袖子中的手指夹住一张符箓。
只待侍女攻击时,一招毙命。
“你就是那个畜生请回来的郎中?”“你是谁?”
两道声音同时开口,沈予突然察觉周身一凉,温度急剧下降,“我不是郎中,只是为了报恩。”
离开的那名侍女嗅了嗅沈予身上的味道,“你是仙人?只要你肯施救,我便不再为难于你。躺在主院的琴姨娘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先是附身在我家夫人身上,后来她居然把夫人的魂魄困在芙兰阁的石井。等我发现的时候,夫人魂魄时有若无,那个畜生能许诺你的,世子也能做到。只要世子知道,琴姨娘绝对活不过初一。”
“世子受到的惊吓可是因为你?”
“惊吓?怎么会是惊吓,那个畜生明明说是命不久矣。我晚上问问其他冤魂,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一定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可是如果在主院我便无能为力了,恩公可否前去主院检查,其余鬼魂交给我,明日子时,我在这里等恩公。”
“你进不去主院?”
“如今府里的所有鬼魂都不能进入,但凡是靠近都会疼痛难忍,我试过闯进去,胳膊上还有烫伤的烙印。”
看来主院被人设了禁制,沈予蹲进灌木丛提着一只作乱的老鼠起身,“侯府可有修道之人?”
“并无。等等,那个畜生身边有一个修者。”
“你口中的畜生可是元初白?”
月光倾泻院子每个角落,唯他一人有影子。
周身冷意不减,沈予拨开灌木缓步走到井边,低头不言。
这个侍女没有五官却能和正常人一样说话哭泣,当真是可怖。
侍女变得紧张慌乱,来到沈予身后,想把他推下去,“就是他,他在外人面前是个慈悲的笑面佛,在内对我家夫人不甚尊敬。如果不是他,琴姨娘从哪得知的邪术。我多次劝阻夫人同意他进入府中,可惜夫人不识他的真面目,竟然让他蒙骗过去。如果我不是意外在街上给夫人添置时遇见他和别人的预谋,恐怕夫人真的死不瞑目了。”
“好,我帮你。”沈予低低地笑道。
侍女呆在原地,停下了推搡的动作,“你说你帮我?”
沈予抬头望着升到中天的月亮,一双丹凤眼在夜色的映衬下增添几分邪魅,“快去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风声起,吹起沈予的衣摆。他无空去拢被吹乱的发丝,瞥了一眼杂草丛生的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