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让尘拿出从二楼缴获的画,拍在墙上。
除了白止疏的木牌没有记录外貌信息,其他人的都写得很详细。
只要画这副画的人画技不是差得太离谱,应该都能对上。
众人围在秦让尘身后,帮着一起对。
“这个是厨房刘姨、旁边的是林管家、还有保安陈叔……”
大家七嘴八舌,把画里的人一一和木牌信息对上。
“不是,”对到一半,有人轻疑了一声,“这怎么有七个大夫,他家要怎么多大夫干嘛?开医馆啊?”
秦让尘低下头,看见七个大夫的木牌晃晃悠悠地挂在最下面,整了个七星连珠。
“这七位难兄难弟,”盛时也抬起手,将七个大夫的木牌挨个翻了面,曲着指节敲了敲,道,“看这。”
木牌背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两个大字:已故。
七个,整整七个已故,齐刷刷地摆在眼前。
这不该叫七星连珠,该叫七星连诛。
云息池以为他们在疑惑为什么七个人都死了,提醒道:“都四百年了,没已故才是闹鬼。”
然而,话音刚落,她忽然瞪大双眼。
因为秦让尘和盛时也一起,把所有木牌都翻了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已故”。
粗略扫一眼确实没什么问题。
可仔细看就会发现,在第一排第一个木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在世。
一时间,走廊安静的落针可闻。
片刻后,有人嗓音打着颤,哆哆嗦嗦地问:“这是谁的木牌?”
另一个人小声回道:“这个位置……好像是那个拍卖行的行长吧?我记得是他,叫什么来着……怀什么然?”
“怀复然。”不知道谁插了一声,声音很耳熟。
秦让尘向后瞥了一眼,又很快把视线收回来了。
他默不作声地按了按怀里的符。
“他的木牌为什么写着在世?在世是什么意思?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又有人问道。
这个问题就很要命。
众人感觉有点要死。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众人视线里忽然伸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秦让尘面无表情地把所有木牌都翻了回去,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捧着画继续对人。
可能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原理吧,看不到“在世”两个大字后,大家莫名松了口气,竟然感觉好了许多。
脑子一旦忙起来,就没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这个方法现在用效果就十分显著,大家跟在秦让尘后面一起对人,试图忽略四百岁仍旧在世的拍卖行行长可能是鬼的事实。
所幸很快,众人就把画中被裁走的两个人揪出来了。
“都对了一遍,只有这个行长怀复然和副行长白止疏对不上。”大家道。
其实光从画上也能看出来,被裁走的两个人站在整个队伍最中间,这个位置一般站的都是核心的、最重要的人物。
就比如说某个店要画合像,肯定是店主站中间,店员站两侧。
拍卖行合像差不多也是这样。
只是光知道谁咱站在哪没用。
盛时也抹了把墙,他捻着指腹上的墙灰,跟木牌对比了一下,道:“这个怀复然的木牌上糊了层东西。”
“什么东西?”云息池也跟着抹了把墙,对比道,“墙灰?”
“嗯。”
众人这才发现怀复然的木牌和其他人的颜色略微有些不同,似乎更浅一些。
只是因为光线太暗的原因,大家刚才一直没发现。
木牌是从上往下,一排排挂的。
最上面那排很不得挂天花板上去。
云息池的位置离墙比较近,仰头仰半天了,仰得她脖子疼。
秦让尘本想踮脚把怀复然的木牌从天花板和墙的边界线上薅下来,可他太高估自己,也太高估自己的身高了,踮了两次脚,始终差那么一点。
这就很尴尬。
按理来说,高一点的成年人伸长胳膊踮起脚是可以碰到天花板的。
要怪就怪这家拍卖行钱多的没地方花,房子建得都比别人家高。
秦让尘这样想着,表情又有点凉飕飕。
偏偏盛时也这个眼部疾病患者还明知故问:“够不到吗?”
秦让尘沉默了一会,好脾气地说:“差一点。”
盛时也站得离他很近,有幸超近距离观摩完“差一点”的全程,此时已经笑了有一会了,他道:“那需不需要我抱你?”
秦让尘:“……”
好了,这下不光尴尬,还有点没面子。
他自认为生前跟盛时也关系怎么着也算是个相好级别的,虽然一千五百年过去了,他在盛时也那里大概已经成了前任。
但最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有什么是比被前任相好问需不需要他抱更没面子的?
最可怕的是,盛时也不是说说,他是真的打算抱。
眼见着胳膊伸过来了,秦让尘一个激灵,十分迅速地提起了作为前任的自觉,后退一步跟盛时也隔开一条楚河汉界:“不用,我自己找个东西垫一下。”
说着他转身走开,假装很忙,忙着找能垫脚的东西。
结果等他一手拎着一块木板回来时,盛时也已经把木牌摘下来了,站在墙边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秦让尘:“……你能够到为什么不早说?”
盛时也把木牌递给他,低声道:“因为我想抱抱你。”
他这句话几乎是贴在秦让尘耳边说的,很小声,所以除了秦让尘,没有其他人听见。
秦让尘捏捏耳根。
他生前就最受不了盛时也这个,说话总是很直接。
幽幽的烛光照过来,他耳朵捏红了半边,接过木牌后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一小步:“你别在我耳边说话。”
木牌下来了,云息池的脖子终于解放,不用再仰着了。
怀复然的木牌上半部分和其他人的一样写了些基本信息,下半部分则被东西盖着,看不到内容。
云息池活动着脖子转了一圈,递给秦让尘一把小刀:“拿这个刮开看看。”
秦让尘接过刀咔咔咔三下,把糊着的那层东西削掉。
“有字。”云息池道。
大家头挤着头看过来,道:“什么字?昌和二十……二十什么?”
“二十九年,”云息池接了一声,给众人念道,“发家史,昌和二十九年,季夏初九,十四岁。”
“爹娘意外去世后,我和大哥二姐三姐分了家产,二姐疼我一些,多分了我点钱,把家里的房子也留给了我。”
“我说我不要房子,我要带走止疏。”
“我私下里偷偷问止疏,说如果分家的话,你最想跟谁,止疏说他跟我。”
“我不晓得他这话是为了哄我还是其他什么,但只要他这么说了,我就当真,我带他走。”
“属于我的那份家产我只拿走了一半,剩下那半算是我带走止疏的价钱。”
“止疏趁夜色偷偷和我离开。”
“我们辗转多日来到这里,止疏将我安顿好后消失了三天。再回来时,他跟我讲他想建个拍卖行,但有风险,赢了这辈子吃喝不愁,输了——”
“我没听他说完输了会怎样,我直接把所有家当都塞他怀里。”
“如果钱都赔光,我就带着他去山里,打猎种地养鱼,再盖个房子,但如果赚着了钱,那我想种一片花园。”
“其实我不是单纯的喜欢花,我只是喜欢养些什么东西,但我还没想好要养哪种花,大概是红色的,因为我觉得红色很有生命力。”
“请苍天保佑止疏成功。”
木牌写到这就停止了,没有后续。
不过就算没有后续,众人也知道他们一定是赌赢了,这点光从拍卖行的装修和规模就能看出来。
“这个发家史也和纸条上的字迹一样,如果这个是怀复然自己写的,那写纸条的岂不是也是怀复然?”念完后,云息池问了句。
大家迟疑了一下,都说不太清楚。
唯有白纸插进来,给了个猜测:“一般做生意的都会找个专门的刻字师傅,应该不是行长自己写的,字迹相似只是巧合。”
大家反应了一下,道:“标准字体一共就那么几种,如果刻字师傅和怀复然学的刚好是同一种,那相似很正常。”
其余人点点头,都觉得有道理。
秦让尘沉默了一下,一声不吭地摸出纸条。
每个人写字都有自己的习惯,就算学的是同一种字体,也不可能连这些小习惯都一模一样。
所以只需要对比一下木牌和纸条的字,很轻易就能看出是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云息池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夸了声“聪慧啊”,然后低头一看——
“止疏”两个字两边写得一模一样,跟复制粘贴过去似的。
云息池直接道:“不用看了,就是一个人写的。”
白纸不死心地走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一言难尽地卡了下壳:“……还真是一个人写的,这个行长——。”
话说一半,他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见盛时也站在自己身后。
“你之前说你叫什么?”盛时也问。
“白纸。”
盛时也:“挺潦草啊,是真名吗?”
众人视线刷一下移到白纸身上。
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白纸无语片刻,道:“……不是真名,嫌潦草你问问我妈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
盛时也笑了。
白纸嘴唇动了一下,看口型似乎是想说笑你大爸。
结果还没等说出来,又有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
“……”
他头也不回地问道:“干嘛?你也要问我是不是真名?”
拍他的是个小姑娘,披着件一看就很贵的兽皮裘披。
小姑娘摆了摆手:“我不问。”
白纸:“那你拍我干什么?”
小姑娘道:“我就是想说,咱们队伍里好像少了三个人。”
落枕了,我的脖子QAQ。
我与落枕不共戴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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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连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