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养驼的吐槽一出,直播间的顿然间挤满弹幕。
“xswl一个月陷入泥滩五次哈哈哈哈哈”
“大哥为了吃也是用尽手段”
“到底是什么美食让大哥这样着迷,来人,上链接”
“就是馕啊。”沙海养驼回忆道,“之前巡查场地的时候,我有吃剩下的一袋子馕丢外面了,结果谁知道被这个怂捡走了。”
野骆驼大哥听不懂人话,却唯独对“nang”这个音节有反应,还没彻底咽下嘴里的馕,便又开始躁动地摇头晃脑凑近沙海养驼,眼巴巴讨取美食。
“会说骆驼话的人类,求求你告诉这个人类,我还要吃我还要吃,外加我上次偷吃过的紫色圆圆和黄色软软。”大哥急得快要说人话了。
林愉连比带划地翻译着后两个物品,与沙海养驼面面相觑。
“这骆驼还挺会形容。”沙海养驼彻底对野骆驼大哥没脾气了,去它曾悄悄光顾过的休息室里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堆蔬菜和零食,“让它都试试是哪个。”
“紫色圆圆!”野骆驼把头埋进食物堆中,认准紫皮洋葱咬下去。
沙海养驼啧啧称奇:“哎,它竟然喜欢吃皮牙子。”
皮牙子是疆省话里对洋葱的叫法,据说那边产的洋葱又脆又甜、汁水饱满,也怪不得野骆驼会心心念念。
“你找到了紫色圆圆,那黄色软软是什么?”林愉代大家问正在认真品味洋葱的野骆驼。
“嗯...嗯......应该是这个。”野骆驼拱拱奶油夹心面包,迫不及待,“人类人类,我要吃这个,这个软软,不吃外面的,外面的东西不好吃。”
它口中“外面的东西”是在指塑料包装。
“好聪明我去”
“聪明啥啊,没听愉愉翻译说是觉得不好吃才不吃,因为嘴馋躲过一劫”
“建议叔叔把它养了吧,我想看它当吃播”
“ 1,好下饭啊”
沙海养驼有在认真考虑弹幕的建议。
这头野骆驼非常温驯,与家养的骆驼们关系又好、不会发生内斗事件,还那么通人性,未尝不能给他养起来。
“这是什么?”野骆驼在重温过奶油夹心面包的香甜松软后没有罢休,反而胃口大开,东吃一口西尝一口,直到它用舌头舔了舔个陌生的黄色椭圆形物体,才疑惑地停下动作。
那是沙海养驼买来泡水的鲜柠檬。
“大哥,这不能吃吧。”林愉怕野骆驼被酸出毛病来。
但野骆驼秉承着要大胆尝试才能吃到美食的勇气精神,不顾林愉的劝阻,向柠檬进军。
“嗯,爽,好吃!!!”
入口是带有清香的外皮,紧接着酸爽过瘾的汁水不断迸发、冲劲儿直击大脑,让它忍不住浑身颤栗。
野骆驼瞬间爱上这种刺激的味道。
它毫不犹豫地吞下第二颗柠檬,轻轻松松而神态痴迷。
这才是真正的美味!
“666666”
“看得我牙要倒了”
“它真不觉得酸吗,这口味也太独特了”
这时,笨笨驼凑过来,想跟着大哥再蹭点吃的:“大哥,你在吃啥呢嘛,给我分点给我分点,好大哥。”
野骆驼是个讲义气的好大哥,把柠檬拱过去,兴奋激昂:“快吃这个,这个是我找到的驼世美味啊,你绝对不能错过。”
“谢谢大哥,我不客气了。”笨笨驼毫无防备地一口吞下柠檬,随后只听惨叫响彻云霄,“嘴巴痛痛,黄色果果在咬我,救命救命,主人快救我。”
它拼命甩着舌头,疯狂晃起四个蹄子往水槽边去,大口猛灌凉水。
“嘁,不会欣赏,太浪费了。”野骆驼头颅高扬,在心中把笨笨驼从品味不错的美食小弟降级成品味一般的美食小弟。
不过,它相信家养骆驼们的眼光,肯定还会有驼能理解“黄色酸酸”的美味。
然而无论野骆驼大哥如何努力,也没有其他驼喜欢上它的挚爱柠檬,甚至驼们还在私下里互相叮嘱,千万不要吃大哥给的黄果果,但这便是后话了。
野骆驼大哥寻味美食的故事伴随着林愉下播而结束,但又于网络上开启新篇章,沙海养驼将大哥安置在养驼场里,偶尔会拍拍它锲而不舍地给驼小弟们宣传柠檬的视频,大哥俨然成了一头网红骆驼,诨号“柠檬王”。
*
上午八点,林愉早早从床上爬起,昨夜直播到凌晨,给一位小妹妹找到了因为发/qing而和流浪猫私奔的三花猫,帮一位老奶奶驱赶了总来偷吃腊肉的狗獾,晚上仅睡了不到六个小时,淡淡的黑眼圈悄悄挂上面庞。
但没有办法,人类常识学考试将近,她虽然只用达到及格分数线就行,可近来直播太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学习让她心里没底。
“啊啊啊啊——”林愉趴在书桌上,发出无助地嚎叫。
“哎,愉愉,青队长找你,就在楼下。”宿管阿姨接通她房间的固定电话,告知道。
林愉挠挠脸颊:“我不认识什么青队长啊。”
“你好小林,是我,之前医疗组的人把你带来给一只海东青做翻译,我就是那只海东青,我受人所托给你送学习资料。”电话那头换成了个沉稳温和的女声。
听对方这么一说,林愉稍有些印象。
刚入职动物园时,她先被饲养员们绑走去劝小傻狼旋风,紧接着便被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抓去当鸟类兽语翻译,当日太急,她也没多打听,只知道海东青因出外勤受了重伤、无法维持人形。
哦,想起来了,医生好像说过海东青是局里特别行动队的队长。
她怕这位队长旧伤没好利索,不敢让对方等太久,麻溜起身下楼,边走边回忆。
一楼。
青队长便立在宿管室旁,是位身高腿长、双肩宽阔的年轻女子。
“你好啊小林,上次多谢你给我当翻译了,以后你叫我青姐就行。”她薄唇微扬,眼底的笑意真挚非常,“我哥是莫归,他说你以前都待在湖底没进入过人类社会,学起这方面比较困难,让我帮帮你。”
“谢谢店长谢谢青姐,那我就收下了,有你给我的学习资料在,这次我肯定会及格。”林愉惊喜万分,却不忘关心青队长的健康,“青姐你的伤好了吗,不稳定的情况可有彻底消除?”
“都没问题。”青队长对此讳莫如深,不去多言,“我还有事,你继续学习吧。”
她来去如风,递交过学习资料又匆匆离开,步伐倒是迅捷,可仍能看出僵硬感。
“好神秘啊。”林愉自言自语道。
“特别行动队的都这样,你家小紫姐当初要是考核排名比阿青高,也要进队里呢,可惜差了三分,不过嘛福祸相依呀。”宿管阿姨说话说半句。
“阿姨,您怎么什么都知道。”林愉笑笑,也不多问。
宿管阿姨瞥了她一眼:“我知道得多了去了,这点算啥,想不想听点更有趣的,当初园长刚......”
“咳咳,咳咳咳。”
几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阿姨的话。
是金园长。
他求饶地朝宿管阿姨摆摆手:“老姐姐呀,咱能别啥事全往外讲吗,给我留点脸吧。”
“那又没当着你面说。”宿管阿姨嘟囔一句,拉上面前的小窗户。
金院长见老姐姐停住嘴,方才狠狠松了口气,对林愉讲道:“何女士让我转交给你两段录音,请你翻译给她。还有,何女士的生日快到了,问你有没有空去,这次生日也是小办,到场的只有亲朋好友。”
“翻译录音当然没问题,但去参加何女士生日的话,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啊。”林愉抿起嘴角,脑海里一瞬间划过无数种东西却又都被pass掉。
“礼轻情意重,何女士不会在乎表面上的礼节。”金园长叮嘱她千万别送贵重礼物。
林愉思考解决方案良久,忽然灵光闪现。
事到如今,只能哭了!
她找出好几部催泪电影循环播放,在这般刺激下,真情实感的悲伤从大脑狂奔而出、跑向双目。
“呜呜呜呜呜......”林愉一边咬紧下唇克制哭声,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接变化成大珍珠的泪滴。
胖头鱼灵兽到底不比传说里的鲛人,并非随便哭哭就能整出珍珠,只有在极端情绪中才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林愉需要延长重度伤感的状态,才能把珍珠哭得又圆又具光泽。
她遂将手机静音,固定电话也拔了,专心致志造珍珠。
“愉愉,又有人找你。”宿管阿姨见电话没打通,在楼底下喊了几嗓子,“这怎么都赶一起了呢。”
林愉就住在二楼,很快反应过来,才趴窗户瞅了一眼是谁,便吓得捂住眼睛蹲下身。
是何明琥。
何明琥迎着太阳立在楼下,左手提了件铁灰色西装外套,腕间配一块百达翡丽鹦鹉螺腕表,打起温莎结的领带微松,双臂上真皮袖箍的白金扣轻轻映出碎光,稍减深沉,略显不羁。
“哭了?”他眼睛尖,清楚捕捉到林愉捂着双眼收回身子的那幕,“阿姨,我能上去看看咋回事吗?”
宿管阿姨急忙拉住何明琥:“小何总,我们这是女生宿舍,您上去不方便。”
“但我去年还见过来实习的男大学生住在这。”何明琥缓缓皱起眉头。
“去年是去年,今年分了内外区,外校来实习的全去外区了,内区的单人宿舍为方便管理,就分出性别了。”宿舍阿姨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好手。
这时林愉正好赶到,将何明琥请去远处的树荫下。
“我出差结束,给你买了点东西送来,恭喜你多次登上热榜,现在是位大网红了。”当然,这不过是借口,他是为了劝林愉一定要去参加何女士的生日宴才特意跑一趟。
长大后,他不会再和父母对着干,但也不愿去多演其乐融融的戏码,父母两人各有私生子女,何必装作恩爱夫妻,硬要凑个合家欢乐。
若小林肯去生日宴,便可打着接人送人的幌子迟到早退,省得徒惹无聊。
何明琥知道林愉不爱欠人情,所以没买什么奢侈品,只挑了两个特产礼盒给她。
“谢...咳,谢谢。”林愉接过礼盒,她才哭过一通,声音沙哑得吓人。
“你没事吧?”何明琥不知事情真相,以为她遇到难处。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可能是催泪电影过于感人,林愉觉得那种悲伤的哭劲仍未过去,小珍珠马上便要滚落而出。
何明琥觉得与林愉相识已算有些时日,真拿她当个小妹妹看待,温润的眼眸中浮现担忧:“遇事可别自己扛着......哎?”
林愉怕真在他面前上演空手接珍珠**,鼓起劲儿撞开对方捂脸跑上楼,跟个鱼雷似的就冲出去了。
小林这是陷进什么难以启齿的困境里了?
何明琥观林愉好像把他当成了个外人,心底悄然爬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烦躁。
都哭成那样了还不赶紧告诉他,明明之前连直播的事也会问他的。
为啥不说啊?
这晚,本就有些失眠的何明琥愈发难以入睡了。
生日宴当天,饭后。
林愉掏出个小盒子送给何女士,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堆圆润光滑的大珍珠。
“愉愉,辛苦你了。”何女士趁何明琥没在这边,先把珍珠收起来,小声致谢道,“这么多珍珠,哭得眼睛都疼了吧。”
“就看了几部催泪电影而已。”林愉忙摆摆手。
见识过林愉出众的能力后,何女士现在是怎么看这孩子怎么喜欢:“真是个实诚的姑娘。哎,你山姨在烘焙室,快去找她要点心吃,趁热吃才好呢。”
相处以来,林愉已摸清何女士的脾性,没有推辞,大方地去寻山姨。
“愉愉,快来尝尝我刚做的可露丽。”山姨喜欢给人做点心吃,然而何氏夫妇都忙,不怎么在家吃饭,何明琥与弟妹们又很少回家,闹得她一身技艺无处施展。
林愉很给面子地大力赞赏,略带夸张的笑容令山姨深感满足:“呼......好烫好烫,但是软软甜甜的,香草味好浓。”
“嗯——嗯——”手机振动音响起。
山姨心情好,默默关上门,将平常连何女士都不能随便进的烘焙室让给林愉打电话。
“小林在里面?”何明琥来寻林愉。
“跟人通话呢,应该是谈工作吧。”山姨比划了下手势,端着装好的可露丽去会客厅。
祁世笑与华三妙这对冤种弟妹总是缠着何明琥,他不想再和两人假寒暄,遂来找林愉。
但观林愉在忙,他便没准备打扰。
等等......
通话声从烘焙室里传来,隐隐约约蹦出几个词飘进何明琥耳中。
“身上...又不疼......卖个好价钱?”
卖卖卖什么,还是身上的——
卖肾????
何明琥大惊失色,终日四平八稳的仪态轰然倒塌,深沉的眸中跳出慌乱,差点直接冲进里面。
“啊,何大哥,你干嘛?”林愉推开烘焙室的门,毫无防备地吓了一下。
“小林,你如果遇到了困难,请务必告诉我,不要做傻事,好吗?”情急之下,何明琥直接攥住她的手腕,眼底泛出急躁的红,“我都听见了,你要卖......”
“卖什么?”林愉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是在和老乡打电话。”
她哭出的珍珠太多,挑挑拣拣后,剩下一些品质不好的小珍珠没办法送人,只能联系专门做泪水珍珠贩子的灵兽卖掉。
这种事关系灵兽,不能让何大哥知道。
“我都听见了,还有你上次哭成那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何明琥觉得林愉也算自己的朋友,又父母双亡、孤身一人,若是被骗,他不该无动于衷。
“我......何大哥,我该回动物园了,路上我和你慢慢说吧。”林愉拖延时间,于心中迅速编瞎话。
车里,林愉靠在半开的车窗边,吞吞吐吐开口道:“其实,我没有父母双亡,我有个爸爸,只是关系不太好。”
她一咬牙,决定献祭单身至今的老光棍三爸。
四母三父中,目前只有三爸活跃在岸上,听说还是什么大导演,混得可好了,以后她不可能总不见三爸,与其再艰难解释,不如先给何大哥打个预防针。
“所以你就要卖肾,这哪跟哪啊?”何明琥问道。
“都说了是你听岔了,我爸给我买了东西,我不喜欢,就卖掉换钱。”林愉真心体会到了什么叫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
哎呀,要不干脆给何大哥用下失忆符吧。
何明琥将信将疑,沉默良久后道:“好,我相信你,我只是怕你涉世未深、上当受骗,我妈告诉你要把我当哥,那我就是你哥,跟哥说话藏着掖着干嘛。”
“嗯嗯,我记住了,哥。”林愉为何明琥的关心而动容,但更多的是可算忽悠过去了的轻松。
哎?
林愉将耳朵靠近车窗:“是狗,有狗狗在叫。”
“嗷嗷嗷嗷抢孩子,有人抢我的小主人!!!!!”
抢孩子?
“那,在那,何大哥你把车开过去。”林愉顺着声音找到一条飞奔的金毛,汪汪问道,“谁抢孩子,你小主人呢?”
“我靠姐们儿你怎么变人了?”金毛震惊,差点撞在树上,但它护主心切,来不及思考狗如何成人,立马跑到车边焦急恳求,“帮帮我帮帮我,我的小主人被坏人抢走了,我还能闻到小主人的味道,就在那边,快和我来。”
金毛不断扭头,示意林愉去看远处小巷边一个鬼鬼祟祟、横抱着个孩子的女人。
事态紧急,林愉想都没想便让何明琥停车,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