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节过后的第二天,霍青荇四登沈家门——长长的红毯从沈家一路铺到京大校门口,仪仗队穿着新衣吹吹打打,吸引了好多人前来观看。
为人取笑好多人的沈二老爷,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向小辈服软、求和,人们议论纷纷。
有人赞沈二老爷大气,明智,关键时候放得下身段,看得清局势,毕竟霍家也要脸面,‘金银霍’称雄南方商界,生意人自然要和和气气才能长长久久,没必要两家结成仇。
也有人说,沈镜诚三十几岁,被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摆平,眼下这一幕,委实是为他的贪心、傲慢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白鹤楼,男男女女们趴在楼上朝下观望,容三小姐回头问道:“先生,沈、霍两家的生意,这是成了?”
白胡子老先生边沏茶边回她:“不仅生意成了,没准过几年亲事也能成。看来霍家的少爷对沈小姐动了几分真心。不过这次合作的大头,是霍家。霍家赢了。”
“哦。”容佑嘉不怕高的两手撑在栏杆,好生羡慕:“我要有霍少爷扭转乾坤的本事就好了。”
“与其羡慕别人,不如提升自己。”老先生茶也不喝了,拎着关门弟子的后衣领大步往外走。
“哎呦哎呦,先生,衣领里钻进去风了,好凉!”
老先生不理会她的大呼小叫。
鞭炮放了一挂又一挂,噼里啪啦的。汽车行在鲜艳的地毯,霍青荇气定神闲地坐在后排,整理自己的着装。
“好看吗?”
“特别好看!少爷今天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啧。
她挑眉:“多夸几句?”
助理舌灿莲花。
这一去,不单单是作为沈筠‘男朋友’拜访女朋友的爹娘,还是霍家的大少爷代表家主与沈二老爷签订两家合作的初步协议。
获利六四分。
霍六沈四。
定下合作的基调。
而后一些具体的合作款项、流程,则由霍云舟亲自把关。
霍云舟这会正坐最快一班的火车前往西京,在他来之前,沈二老爷想从少年人手里搜刮些油水。
仪仗队闹出的动静很大,比寻常人家迎亲的阵仗都大好多。
沈家门口,沈镜诚站在最前排,左手边是保养上好的沈太太,右手边是亲儿子沈符。
沈筠懒得出席这般场合,此时还在房间里上妆。
妆娘赞道:“大小姐模样生得好,太美了。”
“那是你没见过阿荇,阿荇肤质不比我差,也美得很。”
像天上下来的小仙君。
糅合了世间最艳丽的那抹色彩,怎一个教人心动,心颤。
“早听说霍少爷是比昔日霍郎更拔群的美少年,稍后一定要见见。”
“好呀,待会你跟着我,肯定能见到。”
霍青荇这一来,大张旗鼓,风风光光,不知情的没准真会以为这是来迎亲。
沈二老爷照着约定好的,在车子平稳停在门前时,三步并做两步,和颜悦色为晚辈打开车门。
人群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所有的声音,在车内的人迈出来的那一霎,归于寂静。
十五岁的霍少爷,青春无敌,姿容秀丽,白衣白裤,脑袋上空自带耀眼光环。心情不一样,状态不一样,今日的人,可比前阵子夺目多了。
于是“沈二老爷有眼无珠”的说法再次流传开来。
简而言之便是有这么好的准女婿上门,你竟拿乔,险些把年轻人的恋情搞砸了,沈二爷是和自家女儿有仇么?
“青荇。好呀,好孩子……”沈二老爷握着少年人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霍青荇微微一笑,礼数俱全:“见过伯父,伯母。”
“快请进,快请进,早想你来了!”
沈镜诚领着未来女婿进门,沈符在身后笑得合不拢嘴。
他爹被打脸的样子真的……真的好搞笑。
他在心里一叹——这就是商人啊。
商人重利。
有利可图,万不得已,脸伸过来给对方打都使得,打肿了也算自己的。
闻名不如见面,见照片,也不如见真人。
真实的霍少爷容色之盛,气度之佳,教沈太太看了连连惊叹——她家女儿和这般人物谈恋爱,也不知是福是祸。
“坐,青荇,快坐。来人,上茶!”
沈二老爷先一步坐到主位,霍青荇居客位,两人谈话期间,沈太太一直都在观察这清艳绝伦的少年郎,观察没多会,借机离开,去女儿房里看了眼。
“娘,阿荇来了?!”
沈筠很激动。
女为悦己者容,她今儿个打扮得很用心,沈太太看了眼,握着她的手不放心道:“他就谈过你这一个?”
“是、是呀,怎么了娘?”
沈太太上上下下打量她的女儿:“没什么,就是……”
“太好看了,对不对?”
男生女相,把好多女人都比成泥尘,还是那般身家,手段也凌厉,挥金如土,和老爷坐一块儿气场也不弱半分。
她忧心忡忡:“阿筠,这样的人,你管得住吗?”
沈镜诚有妻无妾,那是沈家家训在上,故去的沈老先生教子有方。
但这个老一辈中年得来的小儿子,到底是被惯坏了,沈老先生一去,沈大老爷年事已高,沈善道又是做侄女的,辈分矮了一截,更不好管小叔房里的事儿。
沈二老爷家里无妾,保不齐养了外室。
沈太太不是强势的女人,跟了沈镜诚多年,多少清楚男人的劣根性。
长得不好的男人仗着有钱还爱在外拈花惹草,遑论长得好又多金的了。
“娘,你想多了,阿荇不是那样的人。我和她……,是奔着结婚去的。”
“……是、是么?”
沈太太不吱声了。
.
协议就放在桌面,沈二老爷磨破嘴皮子也没磨得未来女婿让利一成。
霍青荇进了这道门,和和气气,文文雅雅,论礼数,她好得很,论锋锐,她也能笑着寸步不让。
任凭沈镜诚有再多招儿,也都打在了棉花上。
事已成定局,偏偏他不死心,想再挣扎一二。
“咱们先签,等我爹来了,您与他面谈。”
与霍云舟面谈?
沈二老爷心里叫苦,霍云舟那个怪胎,‘点金手’的名气震彻四海,他在他手上讨不着多少便宜,没准还会被逼着再退后半步。
他咬咬牙,拧开笔帽,在协议上签好字。
字签好,肉疼得手直哆嗦。
这一让,让出的不止是十箱、二十箱的金叶子了。
失了主导权,不亚于帝王失去半壁江山。
这门生意,他想霍家求着他做,一开二去的,成了他求人。
沈镜诚面如土灰,看样子一时半会缓不过来,霍青荇心里偷笑,面上不动声色:“伯父,我去看看阿筠。”
“去吧。”
少年人风度翩翩,沈二老爷望着这道瘦削的背影,拳头握紧——生意要做,这个准女婿,他也要定了!
好在他还有阿筠。
.
“伯母。我来看看阿筠。”
沈太太“哦哦”两声,侧开身子。
沈筠打开门,探出脑袋,伸手扯着人进去。
门咔哒一声反锁,被锁在门外的沈太太张张嘴,眼神茫然——如今的小年轻,谈恋爱都这么狂野的么?
她去找沈镜诚一说,沈镜诚骤然抬头:“你说什么?他进了阿筠房间?锁了门?”
“嗯啊……”
“坏了。”
沈二老爷急急忙忙往女儿房间走,沈符突然窜出来:“爹!我去吧,我去门外守着,保管青荇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儿,有我盯着,我能害我姐吗?”
这倒也是。
他出面,显得兴师动众。
万一再坏了和气……
“行吧,你去,你可小心点,别让霍少爷占了你姐的便宜……”
得不到的才是惹人心痒的,不然他还怎么拿女儿拿捏这位多情多金的主儿。
“交给我,您放心好了!”
沈符麻溜跑开。
“姐。”他在门外清清喉咙:“你们好好聊,放心,有我看着,不会有人来打扰。”
沈筠笑倒在心上人怀里,霍青荇捏捏她的指尖,揽着她在沙发热吻。
“阿荇……”
又软又媚的嗓儿甫一飘出来,耳朵贴门的沈符仿佛受到一万点暴击,他退后两步,小脑瓜也不知想了啥:“喂喂喂,青荇,你、你不要欺负我姐啊。”
霍青荇恼他聒噪,她们谈情说爱,他在门外蹲着像什么话!
“你闭嘴!”
沈符气鼓鼓的,实在没听见他姐求救,反倒是他姐享受得不得了,他臊得不行:“霍青荇,你这只狐狸精,看把我姐给迷得。”
真是气死他了!
他又往外挪了两步。
谨防着他爹再派人来打扰他姐的快乐。
“阿荇……”
沈筠脸颊红红,腿颤得站不住,霍青荇一把打横抱起,放在柔软的大床。
她单膝跪上去,看着女朋友起起伏伏的软绵身躯,倏地一狠心。
刺啦。
长裙撕开的声音激得沈筠一下子清醒:“你……”
“阿筠,我要给伯父一个教训,帮他长一长记性。我不会伤害你的,就、就做做样子,骗骗他们。”
她的眼睛如此清澈真诚,倒映着自己的影。沈筠脸烫得不行,点点头。
刺啦——
内衬也没逃过一劫。
霍青荇慢慢俯身吻住女朋友的唇,很快,沈筠迷失在她给的温柔。
紧闭的门好久了也没打开的迹象,沈符耳尖地听到走廊另一边传来的脚步声,赶忙报讯:“姐,青荇,人来了,好像是阿娘!”
阿娘……
沈筠晕晕乎乎地睁开眼。
沈太太一来看见儿子慌慌张张的心虚模样,心重重一跳:“让开!”
她推开沈符。
刚要拿钥匙开门,门从里面打开,霍青荇彬彬有礼地朝长辈问好,沈太太顾不得理睬,急急忙忙冲进房间。
沈筠在浴室洗澡。
稍显凌乱的大床,摆着被撕碎的长裙以及女儿家润湿的贴身衣物。
浴室内。
沈小姐指尖划过小腹。
她愿意配合阿荇唱这场戏。
她不愿做爹爹手下的棋子。
尤其这枚棋子,是用来对付她心爱之人。
她不愿。
.
霍青荇在和沈二老爷下棋。
沈太太来过一趟,招了沈二爷出去密谈。
沈镜诚再回来,眼里冒着火,恨不能将姓霍的剥皮抽筋。
“伯父?怎么了,该您落子了。”
额头的青筋绷出来,沈二老爷硬是压下心头怒气——六四分成的初步协议算什么?寸步不让又算什么?霍少爷这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不说下马威,这是直接把他的马给斩了。
“好,好!”他拈棋落子:“好一个不弱于人的霍少爷。霍家有你,真是天大的福分!”
“伯父过奖。”霍青荇一手支颐,盯着棋盘思考三两分钟,落子,吃子,腼腆笑笑:“真不好意思,伯父,晚辈又侥幸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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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