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像是要将这世间洗涮,庚承宣猝不及防全身都被淋湿了。
他在雨中艰难的眨了眨眼,在看向那天雷砸下的地方,赫然只有一个深坑。
“谢师姐……?”
“没事,进来躲雨吧。”
谢若叶的声音从庚承宣的后面响起来。
庚承宣觉得自从这雨开始下了起来,他大脑就好像有些转不动了。
谢若叶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那天道降下的惩罚之雷果然厉害,她几乎是擦着对方进入了蓬莱岛。
这样看来,那天雷进入不了,但是那阵势还是吓得蓬莱惊慌的询问怎么了。
“你在这里也感觉得到吗?”谢若叶好奇的问。
“……你又做了什么?”蓬莱几乎是马上就反应过来,它心情复杂的说,“喂,你为什么会被天道追杀?幸好你躲得快,要不然真的会被雷劈死。”
“大概是因为说了对天道来说大逆不道的话吧。”
“?”
谢若叶并没有解释,她摆摆手回到了怀山宗。
只有那不甘的雨还在拼命下着,看来天道杀不到谢若叶,也就只能用这来发泄它的不爽和郁闷了。
“呃,我去把黄涛带过来。”
黄涛还瘫软在地上,跟一具死尸一样,他在幻阵里遭遇的可以说是让他浑身疲惫,甚至缓过来就已经痴痴傻傻。
庚承宣冲进大雨里面费力的将黄涛拽进屋檐里面,他试图叫醒对方,然而黄涛就好像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就那么直挺挺的坐着。
“谢师姐,黄师兄怎么了?他没事吧?”庚承宣担忧的问。
谢若叶面不改色的随意说:“可能被天雷劈傻了,毕竟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天道也看不下去了。”
“啊?他做了什么吗?”
庚承宣还以为那天雷是劈向谢若叶的,不过他之前焦急并没有注意到黄涛。
之前黄涛做过的一些事确实是太过分,对方被天道惩罚也是有可能。但之前谢师姐不是说是因为她质疑天道,所以天道才要将雷劈向谢若叶吗?师姐你这样一瞬改一个说法真的好吗?庚承宣虽然心里还有疑惑,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
而天道听到谢若叶这话天边又是隐隐轰雷,滚滚响动,不过它并没有朝她攻击过来。谢若叶不清楚是因为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庚承宣还是因为今天它已经劈了一道雷了。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在认识到天道也有意识,而且惩罚并无公正后,谢若叶只是冷笑了下。
“这件事就由黄涛自己说吧。”谢若叶将设置在黄涛身上的阵法撤除。
黄涛还在尖叫:“不要杀我!不要……乐师妹……”
眼前幻觉猝不及防没了,黄涛还张大着嘴巴,惊恐的看着前面,就跟个痴傻之人一样。
这幅模样简直是不忍直视,庚承宣转过头以防自己会笑出声来。
“我……我没死,哈哈哈乐代容那个臭表子!不就是上了她一回,她装什么清高,还要去告状,如果不是她故意喝醉酒引诱我,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黄涛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因为被幻觉弄得焦心焦虑,他一股脑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师兄,你再说什么呢?”庚承宣惊讶的看着黄涛。
黄涛总算是清醒了点,他看到谢若叶和庚承宣,脸色变了变,不过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模样。
“怎么的,那是她自己邀请我的,又不是我强迫的,她告状也没用。”
“你这样是趁人之危!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庚承宣气愤。
“庚承宣你装什么,大家都是男人,难道那种情况你不会上吗?别说你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庚承宣恼怒的脸都红了,他怒吼道:“不!我不会做这种事!这不是同门,也不是君子所为!黄师兄,我劝你还是去惩戒堂领罚!”
“哈哈哈我去领罚什么,你猜乐代容会敢说出来吗?”
“……黄师兄,我看错你了。”
庚承宣幽幽的说,他没想到黄涛如此无耻下三滥。
谢若叶看了一出好戏,笑着说:“黄师弟莫非是忘了我?看来你还想体验一下刚才的幻觉?”
黄涛神色一僵,那幻境是根据进入者心里恐惧害怕或者心虚所展示的。黄涛越是害怕,在幻觉中的乐代容就越强大,就算这些是假的,黄涛被折磨的也是有些疲累,他确实是不敢在体会第二次。
“那乐师妹清醒过来也没说什么,她还好好的。割腕肯定不是因为我!”
“你怎么就确定?”
“因为……因为她告诉我,她怀了丁立辉的孩子,可是她的孩子没了,所以她才哭的这么伤心。后面是她自己非要拉着我喝酒,我还以为她酒量很好,后面她自己说困了要回洞府,我就送她过去,这之后就是她自己主动的,我真的没有强迫她!”
“你刚才不是说你强迫的她吗?”
“啊?我没有!我怎么敢,我连女子的小手都没牵过,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庚承宣在旁边想要翻白眼,这黄涛也是谎话信手拈来,这种鬼话谁会相信,天天下山寻欢作乐,连内务堂的任务都不做,找不到人的,只有没灵石才会老老实实呆着,每次回来还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胭脂水粉的味道,庚承宣会相信才怪。
谢若叶“哦”了声,笑盈盈的说:“你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对天道发誓如何?”
黄涛还能说什么,他跪趴在地,痛哭流涕,态度转变的非常熟练:“谢师姐!我错了,我当时就是鬼迷心窍,我、我当时也喝了点酒,所以我后面才清醒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这种混账事,谢师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谢若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冷淡:“相信你不是我的事,跟我去惩戒堂,你要取得原谅的人也不是我。”
黄涛想要逃,他绝对不会去那什么鬼惩戒堂!然而他刚冲进雨里,三道剑意级整整齐齐的拦住了他的路。黄涛头皮发麻,转过头去,谢若叶直勾勾的盯着他,那脸皮没有笑意,看的他后背生寒。
谢师姐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可怕的存在了?
黄涛被送进惩戒堂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尤凌青听完黄涛的自白,脸色冷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了他泄愤。
“黄涛,你离开前是不是还做了其他的?”尤凌青问。
黄涛疯狂摇头:“我没有!我……我心虚,所以醒过来后就立马跑走了。她,她那时候并没有醒来,不过我路上好像碰到一个女弟子,她应该是要去找乐师妹的。所以我害怕被追究就不敢跟过去看看。”
“你确定吗?”谢若叶低垂眉眼,有些在意黄涛说的那个女弟子,“这期间除了那个女弟子并没有其他人?”
“自然,谢师姐,我不敢说谎,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女弟子脸上有颗痣,还挺显眼的。”
通知谢若叶的正是那个脸上有颗痣的女弟子。
“我去医师那边,尤师妹,你务必把他看住。”
“是,我知道了,谢师姐。”
谢若叶匆匆御剑飞过去,医师正坐在桌前在看什么话本。
“医师,乐师妹醒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吗?”
“我去看看她。”谢若叶脸色凝重的进入房间。
乐代容身上趴着一只蛊虫,它正在往对方胸口钻进去,眼看着就还剩一条尾巴了,谢若叶倒吸了一口凉气,剑意飞快的刺向那只蛊虫,顿时它的尾巴被斩断,鲜红的血喷溅到乐代容的脸上,那虫子受到攻击从乐代容的身体里出来。
医师后面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愣住,不过她反应也很快,眼看着那蛊虫还要进入乐代容身体,连忙冲过去将它一把抓住。
那虫子抓起来十分的滑溜,黏腻的感觉让医师感觉到头皮发麻。
谢若叶本来想一举杀死那只蛊虫,看到这下意识停了下来。
“谢若叶!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害你的同门?”
宗主的声音在她们背后响起来。
后面跟来的还有扶寄等堂主,还有内门弟子,谢若叶在那里面发现之前喊她的脸颊上有黑痣的女弟子也在。
所以这是那个女弟子设计的?蛊虫可是魔修所有,对方潜伏在怀山宗这么久就是为了陷害谢若叶?
“宗主,这是误会,”那个医师还抓着蛊虫,它被斩断尾巴后就一直不停的滴血下来,看起来有些血腥,“谢若叶发现有蛊虫想要进入这个弟子身体,她及时发现,她刚才是要杀这个蛊虫。”
那个脸上有黑痣的弟子在后面尖声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而且那个蛊虫我们都没有,谢若叶一直跟那个魔修扬妩有接触,她根本就是想要杀了乐师妹!”
“我为什么要杀乐师妹?我跟她无冤无仇,而且我们平日里都没怎么见过。”谢若叶好笑的说。
“因为你心怀记恨,乐师妹抢了你的道侣,所以你要报复!”
“我的道侣……你不会是说丁立辉吧?难道我眼瞎了吗,医师你赶紧帮我看看。”
谢若叶这话激的在场的丁立辉恼羞成怒,他怨恨的瞪着谢师姐,但是之前被威胁过一番,他并不敢跳出来说话。说到底,谢若叶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那跟以前善良愚昧的对方完全不同!
内务堂堂主丁有才跟谢若叶本就不对付,她还这么说自己得宝贝儿子,丁有才顿时气急。
“谢若叶你这什么意思!!你自己居心叵测,可不要牵连到无辜的人。”
“不是,难道不是你们对我偏见太深吗?”谢若叶脸上的表情很是嫌弃,“你们自己动动脑子,我要杀乐师妹,我会在这时候吗?而且还会被你们发现,我有必要挑个别人随时都会走进来的时间吗?再说,如果我真的要动手,我不会支开医师?还让对方将蛊虫拔出来?”
谢若叶这一番话让宁斯远他们动摇了下。
扶寄也说:“若叶不会这么做的,宗主,我们都冷静下,问清楚事情真相才是。”
黑痣女弟子见事情没有按预想中的发展,顿时生气,她尖锐的说:“那乐师妹割腕前还写了一份信,说是要告状谢若叶的,结果我还没来得及给宗主就被谢若叶抢走了。”
宁斯远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沉声问:“谢若叶,是否确有其事?”
谢若叶点头:“确实有一封信,不过是那个女弟子给我的,说是乐师妹写给我的。我已经给惩戒堂了,尤堂主发现那封信是被伪造的,根本就不是乐师妹写的,而是有人为了陷害我。师妹,不如你解释解释,你那时候去找乐师妹,可是有察觉到什么?”
那女弟子见状不妙,正打算趁机溜走,然而谢若叶一直都盯着她,在对方有所举动的时候就一把将她扯了出来。
“你还想逃?”
“谢若叶!你不得好死,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女弟子话刚说完,她的嘴里就流出了不少血,很快对方就变成了血人,萎缩的倒在地上。女弟子的身体就像是自行融化一样,慢慢的肉和骨都被那些血吞噬,最后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只剩下那些腥臭的血。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谢若叶看到这也有些反胃。
“这……这她这是怎么了?”丁立辉脸色苍白,刚说完就忍不住呕出来。
宁斯远脸色还好点,不过显然也并没有十分镇定:“血魔……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你说这弟子是被血魔杀死的?”扶寄也脸色变了。
当时正魔大战,其中尤以血魔最为可怕。他所习得的功法能够吸食修士的血,凡是被血魔吸食到鲜血的人那么必定会失去全身的血,而且最后他们也会变成一滩血,就这样死亡。据说血魔只要得到修士的一点血,那么对方就会被他操控在其中。
虽然这种说法过于夸大血魔的实力,但由此可见,那些修士们也是十分惧怕这个魔修。
早该死在几百年前大战中的血魔还活着?这消息当真是比谢若叶叛门还要更加让宁斯远担忧。
“我也不清楚,但这个女弟子的死法跟那些被血魔杀死的很像。”宁斯远并不想引起宗门恐慌,但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谢若叶,你怎么会招惹上血魔的?”
“宗主,我不知道。我几百年前还没出生呢。”
难道之前宋光霁也是被血魔的手下追杀?
谢若叶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又不认识什么血魔,自从关修衍死后她就一直在宗门忙,接触的也大多是那些同门弟子。
宁斯远无语的看了眼谢若叶,眼看着大家表情都有些不对劲,他开口说道:“不过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忧,那血魔在几百年前确实是被杀死的,当时正道所有人都是见到的,他身上的血都被烧干净,没有留下一滴。这个很有可能是有魔修得到血魔的功法,于是也练了。谢若叶,你加强宗门的阵法,然后让杂事堂的人这些天多巡查几遍,务必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丁立辉牙齿打颤:“宗、宗主,你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把谢若叶赶出宗门就是了。”
丁有才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这种事他没想过吗,可谢若叶如今掌管着怀山宗的护山阵法,他们这些人还没对方精通。
“这件事莫要再提。”宁斯远不轻不重说了句,“还有你们也别以为只是针对谢若叶一个人,魔修向来残忍无情,杀人不眨眼,等他们成长起来,那死的就不是一个谢若叶,而是全修真界。难道你们还想在经历一次正魔大战?”
那场大战即使他们没有经历过,但是看那些记载的也是让人忍不住胆寒。
当时可是死了一百多名金丹期以上的大能,更是有好几个大乘修士陨落,这对修真界来说绝对是非常惨重的损失。虽然魔修更是讨不到好处,但没有人愿意见到这种惨状。
扶寄拍拍手:“好了好了,你们也不要太担心,别忘了,我们可是杀死过好多魔修的。”
扶寄虽然平时孤僻不爱说话,但如今宫子安被关禁地,纪封阅又身受重伤,他们这几个堂主自然是不能在这么清闲。
其他弟子算是松了口气,虽然还是担忧,不过他们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宁斯远说:“你们平时要更加勤奋修炼,怀山宗的繁荣昌盛就全靠你们了。”
“是!”那些弟子大声说。
谢若叶别过脸。
看来他们宗主也不是什么事都不会做,起码也算是鼓舞了一点士气。
因为这场闹剧结束,宁斯远他们还要回去商议如何应对血魔的方法。就算不是真的血魔,起码也是拥有这可怕残忍功法的邪修,他们肯定也要防范于未然。
很快医馆就没几个人,丁立辉那是第一个溜的,生怕就被谢若叶记恨上了。
“这蛊虫竟然还没死,失去了这么多血,它的生命里也太顽强了吧。”医师抓着蛊虫的手都酸了。
“医师你扔地上,我杀了它。”
“好。”
医师将虫子放手时,谢若叶的剑意就一下将蛊虫从中间斩断,一分为二了。
那两截虫子在地上挣扎,似乎还发出了什么可怕的惨叫声。它这种扭动一直持续了两刻钟,而在这期间谢若叶一瞬不瞬的盯着蛊虫,至于医师则是看了眼乐代容。乐师妹胸口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完好无整,也不知道那蛊虫进入胸膛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
“医师,你这里有火折子吗?”
“有,你等下我拿来。”
医师拿了火折子过来,谢若叶点燃了那蛊虫的尸体。
“谢若叶你这也太谨慎了吧,这些虫子不是死了吗?”
“不烧成灰我不放心。”
医师轻笑出声,“好吧,不过确实也是,这蛊虫太可怕了,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入我们的身体里,谁也不知道它到底能做什么。”
蛊虫被彻底烧成灰,谢若叶正想要将它清扫出去,蓬莱的一句话让她停了下来。
“这个是好肥料啊!快,装起来扔到蓬莱岛来!”
“……”谢若叶顿了下,还是默默的将蛊虫灰装起来放进乾坤袋里。
乐代容还在熟睡,她的脸色有些潮红,不知道是因为想要从噩梦中挣脱,还是无法醒来让她痛苦。
“谢师姐……乐师妹没事吧?”尤凌青听闻了医馆发生的事,到底是无法放下心头的关心,别扭了半天还是过来了。
“还没醒,不过你跟她说说话,说不定乐师妹听得到。”
“……”
谢若叶站起身来拍了拍尤凌青的肩膀,“你还是在意她,以前的事你不想听听乐师妹是怎么想的吗?”
尤凌青受到一点触动,她“嗯”了声,还是等谢若叶离开后坐到床边。
从那次她们争吵之后,尤凌青就因为怨怒而闭关修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愤怒,尤凌青闭关到后面就发生了瓶颈,她如果在怀着这样的情绪修炼,那么之后势必会产生心魔。尤凌青也正是因为这放弃继续修炼而出来。
听闻代容还跟丁立辉在一起,尤凌青自然是恼怒,她不愿意在跟对方说话,哪怕乐师妹找过她好几次。
乐师妹或许是被打击到,这后面她们就这样慢慢疏远。
即使乐代容如今还沉睡着,尤凌青想要开口还是有些苦难,她张了张嘴,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来。
“唉……”尤凌青其实很少会唉声叹气,她不喜欢这样,“代容,你说我应该拿你怎么办,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那什么丁立辉,我跟你说过的吧,那家伙狗改不了吃屎,他不会因为你改变什么。
我不是要故意责怪你,我就是生气,难道我们的感情还比不过一个男人吗?
他那样对你,你为什么非要栽在他一人身上,这世上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够多吗?”
尤凌青尽管义愤填膺,然而她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乐代容要被这么对待!
“凌青,这还是我看到你第一次哭,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你是为了我哭?”
乐代容睁开眼,虚弱而疲惫,但她却是脸上带着笑容,温柔的看着尤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