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君归 第16章 怎么办

据送葬人所说，李觉当时跳窗而逃，而后他追着出去了，却遇上一群黑衣人也在追杀李觉，双方兵刃相见，李觉这一次杀了三个人，其余人皆负伤而逃，等送葬人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李觉这个人十分记仇，一旦对他亮出兵刃，且没能杀了他，那就算是彻底与他结了仇，”送葬人隐在面具后的脸换上了一贯的冷漠表情，“李觉为了报复龙门镖局，可以在我这里蛰伏多年，我从前一直不信什么命啊运啊这些东西，但自从遇到李觉，我想信了，因为这个人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我从未见过的好。”

任衔月默默听着，她也从未见过运气这么好的，但运气终归只是一部分，她更好奇的是李觉的武功是在哪里学的。

“既然今日说了这么多话，那我有一事想问。”谢瑾侧头看了眼任衔月，目光又转到了手指微微蜷缩起来的秦栀身上，就像是不经意间的一瞥，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送葬人点头：“你问。”

“咱们已经足够了解彼此，既然这样我也不想用一个代号一直称呼你，你不想露面，可以不露，但总要知道你的名字，你放心，我们还没卑鄙到想要通过你的名字调查你的过往。”

送葬人明显迟疑了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在原地，很快，他就转过了身，声音说不出的悲凉：“我叫尹儒。”

“尹儒？”谢瑾也有点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急切问道，“是我知道的那个尹儒吗？”

“这普天之下，还会有第二个拜谢肃为师，且也叫尹儒的人吗？”尹儒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不过片刻时间，他就果断地摘下了面具，回头笑着问，“我没死，在你们眼中是不是一件很离奇的事？”

尹儒的脸藏在面具后，面具上的獠牙让人看着觉得心惊，他就连说话也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几人谁也不敢想面具下的脸竟是个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人。

尹儒是谢肃的第一个徒弟，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尹儒并没有随谢肃南征北战，反而学会了这一身本事后果断离开京都，所有认识他的人无不指责他是头白眼狼，然而真正内情或许只有他和谢肃清楚。

谢瑾自打记事起就没见过尹儒，最多就是听过这个名字，所以他对尹儒印象不深。

谢瑾从没有想过会在榭阳城遇到尹儒，更没想过尹儒会成为那些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送葬人”。

尹儒今日来此也没有要暴露自己的意思，谁知谢瑾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突发奇想问他叫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尹儒这个名字于他自己而言都变得有些陌生。

谢瑾盯着尹儒，尹儒的脸上有一道疤，不算太深，也没有多长，但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一旁的秦牧默默凑到了任衔月身旁，问：“尹儒是谁呀？”

任衔月淡淡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答道：“我师父收的第一个徒弟，当年手拿皎月剑孤身闯入敌营，还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在谢瑾很小的时候，就有人设了赌局，猜尹儒需要几年时间能成为第二个定远将军，抑或是能摆脱定远将军徒弟的名头。有人赌三年，有人赌五年，就在他们为此争吵不休时，赌坊来了个头戴斗笠的人，他赌……”

任衔月拖长了声调，说到这里看向尹儒，尹儒接着道：“一天。”

“一天？”秦牧的目光落在尹儒身上，他围着尹儒转了一圈，问道，“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尹儒的话仍旧很少：“是我。”

谢瑾心中泛起微微波澜，听到这里，忍不住接话道：“于是第二日，尹儒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行为，他站在街头，公开表明自己从今往后和我父亲没有半点瓜葛，接着就带着自己的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了京都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尹儒了，自此很少有人再提及他，就连参与赌局的人都对他闭口不提。”

秦牧听后站在原地，眼神复杂：“这……”

“不用觉得意外，”尹儒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如果你问我当年为何要离开，我只会说那是太过遥远的事情了，我记不清，也说不出答案。”

尹儒这话一出，几人都明白他是不想再聊这些了。

在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尹儒声音冷淡，道：“不提这些了，说说吧，你们都要调查什么？”

“想要调查的事情……太多了。”谢瑾微微侧头，和任衔月目光相撞。

任衔月道：“李觉，我要知道藏在他身上的秘密。”

尹儒把面具放在桌上，指着被任衔月挡住的秦栀，道：“她好像醒了。”

任衔月轻笑一声，声音落在秦栀耳中格外刺耳。秦栀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手不自觉地攥住了被，像是想要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漏出破绽。

但在场所有人谁都不是个眼瞎的。

秦栀似乎是感受到了好几道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只得缓慢地睁开双眼无辜地看着他们。

随着秦栀坐起来，秦牧问道：“那血是怎么回事？”

秦栀抿了下唇，欲言又止，看上去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任衔月狐疑地看了眼秦栀，但也没有说什么。

谢瑾三人主动出去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脚步声渐远。

任衔月商量道：“我问一句，你说一句，不想说就不说，好不好？”

秦栀垂着头，闻言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任衔月道：“还是那个问题，地上的血。”

秦栀声音很小，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说起这个时身体不住地颤抖：“有人要杀我，地上的血是他的。”

任衔月惊讶道：“受伤的人是他？”

不怪任衔月这么震惊，秦栀看着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真会点本事也不会在山洞里被捆成那样。

秦栀急切地握住任衔月的胳膊，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有一个女子，是她闯进来救了我。”

秦栀这么说，任衔月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问：“黑衣？”

秦栀闻言猛地点头，激动道：“是，就是黑衣。”

“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任衔月抽出被秦栀紧紧握着的胳膊，转身离开了。

但她没注意到身后秦栀那不怀好意的笑。

任衔月出来后就喊了声十七，十七这次没从屋顶下来，而是从廊下一步步走到任衔月面前的。

与从前不同，十七有几分魂不守舍，她抱着佩剑，板着张脸，与其说是走过来的，不如说是挪着步子过来的。

任衔月微微皱眉，抬手敲在她脑袋上，问她：“干嘛呢你？”

十七像是被敲醒了一样，呆愣地看着任衔月，那迷茫的眼神中还透露出一丝委屈。

任衔月自觉下手不重，但看着十七的神情，以及向下撇的嘴角，鬼使神差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怎么了？”

十七低着头，嘟囔道：“我好像见鬼了。”

“啊？”

十七自顾自地说：“你说，一个人真的能够抹去生平，摇身变成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吗？”

这下不明所以的人不止一个任衔月了。

秦牧问：“什么？”

十七不答，反而深深看了任衔月一眼，问道：“你确定我兄长真的死了吗？”

这句话再联想上一句，任衔月大概已经猜测出来了，十七应当是见到了和十三模样相似的人。

任衔月一字一句道：“我可以确定，你兄长真的死了。”

任衔月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十七耳中，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任衔月这肯定的语气破灭。

十七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一样，就连眼前都变得有些模糊。

任衔月抓住十七的手，抬手擦了十七的眼泪。

谢瑾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目光始终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门。

说了这么多，始终没人说这扇门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越是这样避开，就越是能勾起人的好奇。

当天夜里，万籁俱寂，整座王府安静得可怕，就连府里轮值的护卫都消失不见。

一个黑影悄然而来，踩着屋顶的瓦来到了秦栀的屋内。

秦栀笑了下，道：“你终于来了。”

那人扯下遮面的黑布，正是那个山匪。

山匪冲她行了礼，道：“属下来迟，请小姐责罚。”

“罚你做什么。”秦栀低头看着手，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山匪站到了一边，问：“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秦栀终于抬头看他，“静观其变。”

现在任衔月那帮人可没空理会她。

山匪低垂着头，自然明白秦栀这话的意思。

任衔月一行人来的时候，秦栀就打听了有关于他们的过往，在见到十三的画像时，秦栀得意地笑了下，因为十三和她堂兄长得太像了。

如果不是她堂兄一直在榭阳城，她或许真的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今日听她们在门外说话，那个叫十七的还真的就把她堂兄认成了自己那个已经死去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