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还是像从前那般淡淡的。
莲南跪坐在她的身旁小声道:“帝师,被人夜袭了。”
“夜袭?”
莲南今日本无事,偷偷溜出宫去玩,途径萧府时想着进去溜达一下,看看萧珩都藏着些什么宝贝玩意,日后兴许还能当作赏赐要来。
谁料竟然发现了萧珩卧病在床的事情,他趁着屋里没人进去瞧了眼,萧珩面色苍白,白色的寝衣还渗出点点血迹,这可吓坏了莲南,莲南赶紧回来将此事告诉了薛重琅。
薛重琅闻声手陡然握紧,怪不得那日拂晓回来后怪怪的,这两日做事也心不在焉。
可眼下她知道了又能如何,不能去看他,也不能帮他报仇。
莲南看着薛重琅的模样,不知该说些什么,一瞬间又后悔自己多嘴。
他烦躁的挠挠头,干的这叫什么事啊。
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薛重琅说道:“你在京城多久了?”
莲南细细想来,“约莫有两年有余了。”
两年有余,同萧珩来京城的时间大致一样。
“这两年萧珩在朝堂的关系你可清楚?”
莲南一下就神气起来了,“不是我跟你吹,在这宫里上至朝堂下至后妃,这些人的关系我比谁都清楚。”
薛重琅有些安心,没想到当日随手救下的小太监竟然成了眼下的商议之人。
“说说萧珩朝堂的关系。”
莲南滔滔不绝讲了两刻钟,薛重琅未曾完全听懂,但也懂了七七八八。
“你说王学士死的这件事是赵太师在拱火?”
莲南挠头,“不敢保证,但是他总是弹劾萧珩,可能是萧珩是圣上的宠臣吧。”
薛重琅的指尖轻微叩击桌面,如果说从前赵太师在朝堂只手遮天,那他必然会趁此要了萧珩的命,以此拿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走,去赵太师府里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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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婉毓看着薛重琅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怎么牡丹花神偏偏就落到她的身上了,还平白得了个随意出宫的权利。”
“感觉她和帝师关系不一般,有次我去她那里,无意间听到了帝师还给她送了宫外的糕点呢。”
卫初这段时日殷勤的不得了,为郑婉毓鞍前马后,郑婉毓想要的东西卫初都想法子弄来,郑婉毓心情不错,对卫初也没了从前的偏见,反倒是好了几分。
郑婉毓睥睨了眼卫初,“和帝师关系不一般又如何,圣上还不是得顾虑着姑母的情分,帝师算什么,怕不是要和从前的惠夫人落得同样的下场。”
她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这才春日就这般热,到了夏季还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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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重琅乘着马车游走在朱雀街上,不多时便让莲南将马车停下。
“走着过去吧,马车太显眼了。”
莲南跟在薛重琅身后问着:“你为啥怀疑赵太师而不是宋承?”
薛重琅勾起唇角,“宋兰被禁足,宋承现在只能低调行事,但赵太师不一样,萧珩夺了他的大权,他必然怀恨在心,且赵芷柔是皇后,就算发现是赵太师所为,赵芷柔也会想法子救人。”
莲南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萧珩能看得上薛大姑娘呢。”
薛重琅看了眼莲南,并未言语,萧珩还欠她一条命呢,可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就去见阎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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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府门面奢华,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不染尘埃,门头的雕花匾额应是今年新换的,雕刻的大字在春日下散着浅浅光晕。
薛重琅摸着怀里的小奶猫,“梨花今儿可就靠你了。”
她将手中的小奶猫递给莲南,“去叩门,就说我的猫跑进了他的院子。”
莲南敲开门,门房见着是个太监,也不便阻拦,恰逢今日赵太师休沐,正在前厅同一个中年妇女议事,见着薛重琅走进来,他起身走出前厅。
薛重琅笑迎上前,“我本无意叨扰太师府,奈何我那不听话的小奶猫给钻了进来,我只得进来找找。”
“我那小奶猫怕生,又笨,若是今儿不找回去,明儿死在了太师府里多晦气呀。”
赵太师头一回见着薛重琅,摸不清她这是什么路子,且她说的有理有据,也无法反驳,便只能应允了,又不放心,派了个小厮跟着一起找。
莲南带着小厮从前院绕到后花园,又从后花园绕到后院,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薛重琅则悠哉悠哉地观察着太师府,府里人烟稀少,不像是豢养暗卫的地方,那他必然是在别处有宅子,奸诈的老狐狸。
莲南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小厮连忙拦住,“公公,这边院子鲜少打理,小猫也不会跑这么远。”
他站在原地抻着脖子往里瞧:“梨花,梨花回家了。”
隐约听见屋内翻书的声音,小厮连忙道:“公公,咱们去那边找找吧。”
莲南应下,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必然有古怪。
整个府邸都溜达完了,除了那个院子,再无其他可疑之处。
“原来你在这呀。”
莲南朝着一处灌木丛扑去,趁机将袖子里的小奶猫放出来,小奶猫许是被吓着了“喵了一声,随行的小厮露出笑意,“公公找到了便好。”
薛重琅见着莲南抱着小奶猫回来,她笑着迎上去,接过小奶猫的同时莲南微微摇头。
前厅对着的正前方的墙角上趴着一个人,正找时机暗杀赵太师。
薛重琅不经意间扫到,她却依旧淡定自若地说着:“小东西,就离开那么一会儿就急不可耐地咬我了?”
“你瞧瞧你咬的,都流血了,等我养好了伤再收拾你。”
赵太师听着这话手不禁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能撕烂薛重琅的嘴。
薛重琅笑看赵太师,“赵太师可有身体不适,怎么瞧着精神不太好呀,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瞧瞧?”
“多谢薛长使好意,既然找到了你的猫,便请回吧。”
躲在墙头上的人找准了角度,薛重琅听见破风而来的声音,她佯装抬手拨弄发簪,弩箭被宽袖碰了一下,恰巧偏离了赵太师,射在了旁边的雕花门扇上。
薛重琅惊呼一声,“赵太师我不过是来找我的猫,你不愿意直说便是,为何要派人刺杀我?”
她说着便哭了起来,莲南赶忙上前扶着薛重琅,“薛长使,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此处可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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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太师被薛重琅气的险些吐血,薛重琅出来后擦了擦眼底并不存在的泪水,“如何?”
莲南摇头,“看着并无异样,只不过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应该是住了人,有翻书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赵太师要举荐的学子,马上春闱考试了。”
薛重琅勾起唇角,他尽管举荐,她只管看戏,唯一的原则就是不准动她的人。
薛云笑和薛云筝有说有笑的迎面走来,见着薛重琅时二人都敛起了笑意。
薛重琅一边撸猫一边笑问:“秦总管现在真是让你们放飞自我了,花也不绣了,女训女戒也不背了,倒是出来钓金龟婿了呢。”
她哪里知道薛云笑为了出来看戏磨了秦澜多久,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碰到薛重琅来惹她烦心。
薛重琅抻着脖子看了眼她们来时的方向,笑问:“这是才从梨园出来呀,没想到你们竟然爱看这种。”
这语气在薛云笑的耳朵里就是一种嘲讽,她低声说着:“薛重琅你别得意太早,即便你在深宫,我也有一百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薛重琅毫不畏惧,她依旧笑着:“你大可去做,我现在没空管你,不过你记好了,可别把自己坑进去了。”
“这儿空气都被污染了,我可得赶紧走了呢。”
薛云笑每次和薛重琅正面交锋的时候总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的身后没有薛家撑腰没有吕家做主,她哪里来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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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妹妹。”
薛重琅不紧不慢地走着,倏然听见有人叫她,这声音竟有些似曾相识。
她循声看去,少年鲜衣怒马,墨发高束,正兴奋地朝她挥着手。
少年玩伴,柳曦。
柳曦邀约她前往醉仙楼小叙。
薛重琅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是才回京城。
“除夕在外地过的?”
柳曦摸摸耳朵尴尬一笑,“在哪都一样,前两年家父病逝,柳家现在里里外外就我一人打理。”
“你呢,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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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内,照秋给萧珩换完药走出屋子,院子里站着一个暗卫,暗卫拱手道:“失败了。”
照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这人是所有暗卫里面弩箭用的最好的一个,只要他出手从未有过失手的可能。
“一个姑娘好像有意打乱我们的计划。”
他方才分明和那个姑娘对视了,说明那个姑娘是知道发现他的,奇怪的是那个姑娘却没有直接向赵太师揭发。
照秋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薛重琅。
他紧张的问道:“那个姑娘长的如何?”
暗卫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比他见过的任何姑娘都好看,“我想起来了,赵太师叫她薛长使。”
照秋只觉得当头一棒,脑袋有些发蒙,她怎么知道的?
屋内萧珩的手动了动,随之传来一声咳嗽声,照秋让暗卫别再动手,之后便进了里屋。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