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江狐 第2章 满颜怒色关不住，一只狐狸咬上来

“我是宋青，平日里靠倒卖旧书过活，卖书也收书。”宋青点了些这家茶馆的招牌点心便开始了自我介绍，然后便是自然地找话，“敢问二位兄台大名？”

见他态度如此温和淡定，倒是刘书颜有些脸热，终于回过味儿来担心是否是自己误会这个摊主了。“书颜。我叫刘……”

“哼。”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桌对面的青年冷哼一声，这才确定了一路上令人费解的视线确实存在。

刘书颜：？

“难道我刚刚打扰到他买书了？”刘书颜一拍大腿，“啊！想来他一定是刚要打开一本小人书来看却被我打扰了，现在正恼羞成怒呢！”

刘书颜越琢磨越觉得他猜对了，于是他在内心虔诚忏悔：“罪过罪过，对不起了小兄弟。”

自认悟出了真相的刘书颜当下释然，向青年投去一个“我懂，我懂。对不起了啊兄弟”的目光。

然而青年怒气更盛，对着刘书颜瞪了一眼，又避开他的目光转而搭起了宋青的话，“我叫江忽，今日来瓦肆是为了寻人的。”说完浅浅呷了一口茶，细细回味——挺好喝的，就是不怎么习惯这味道。

宋青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只觉着有趣，差点忘了他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咳！”宋青清了清嗓子，“刘兄，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是靠倒卖书本营生的，但盗印的，不是我。但我卖了你的书还抢你的生意，实在是对不住。”他看着刘书颜，一脸愧疚，继而真诚地道：“倘若你愿意，我这几天就可以把倒卖得来的银两归还与你。你若还有别处我能帮得上的，也尽管说。大家做的都是小本买卖，不必闹大。你看如何？”

“盗印的不是你，那你又是从哪来的话本？”刘书颜还没忘记自己揪出盗印之人这一首要任务。

“明日我带刘兄去便知道了。你若不放心，也可多带些人一同前往。”

刘书颜思忖了一会儿，仍是纠结，“待我再想想。那……”他还未考虑好，忽而在意起江忽的话来，“那位朋友，江姓小哥？你是来找谁的，需要我帮忙吗？”

江忽突然有点无语。

虽然他知道某刘姓小哥认不出来他是人之常情——他先前只是刘书颜路边捡到的一只小狐狸，并未在他面前化过人形——但他仍是感到无语且悲哀。

刘书颜对天发誓，他之所以发问真的只是因为受到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熏陶自然而然地想要在这陌生的世界贯彻与人为善热心助人且不求回报的优良品德。

自饮峰间寒雪，甘献腔间热血。

可惜他没摸清他现在的境况。

“我找的那个人，是我的混蛋兄长。”江忽有心捉弄他，于是他突然做悲痛之状，似是无奈又气愤。

“我幼时家中虽贫苦，但也过得算是清乐。我贪玩，不慎被那狡诈的人贩子掳了去要被卖掉，我拼了命才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却因浑身的伤而晕倒在偏僻的山路边。”

刘书颜：人贩子我宰了你啊啊啊！！！看你造的孽啊！！！你……你……你不得好死！！！

“将要晕倒时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回不去了，我还能见到我的家人么？”

说到这，江忽偷偷地观察着刘书颜的神色，只见他神情严肃一脸担忧，一下子没来由地顿了顿。

“然后呢？”他听到他问，语气相当紧张。

“幸而我在晕倒的前一刻，看到有人向我急匆匆奔来，后来……”回想至此，江忽忍不住浅浅地笑了，“后来，等我醒来时，自己被包成了一个粽子。浑身都被缠着绷带，小心吸了口气没被疼到却直接被呛得咳了好几声——那药味儿可真是难闻啊。”

绑带当然也包得不好看。真讨狐嫌！

不过这也不能怪这位救人的兄台——他虽是个学习过急救知识的新时代青年，但他没学过在野外怎么救一只动物。

他只当这只狐狸是被他的父母赶出来了，然后在旅途中遭到了什么不幸——不是有那么个说法是“老狐狸为了让孩子独立会把小狐狸赶出家门让它独立成长”吗？

他一向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

“救你的人，可是你的兄长？”这回是宋青等不及下文了。

“是。”江忽突然乐了，“你们知道么？我一醒来就听到他在嘀嘀咕咕说些有的没的，什么动保啊什么偷猎必死啊，我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他突然抱起我就往前跑，一路跑还一路念叨，‘别追啦！别追啦！！再追我的鞋底都得擦出火来了！’，他嘴是真的碎，跑了多久就叨叨了多久。”

饶是迟钝如刘书颜也咂摸出不对味来了。这情形实在有些熟悉，但这情形又实在不对。他仍旧没捋清状况，看着江忽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江忽没搭理欲言又止的他，继续说了下去，“后来他带我在一处废弃的小屋里住下——屋子实在是太小了，他一进屋里，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塞得满满当当，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他每日每日地对着我念念叨叨，他是个怪人，因此总说些奇怪的话。他说以后他就是我的家人了。他还告诉我，他以后会罩着我。”

“不过他是个无赖。”

一个不讲信用的无赖。一个喜欢絮絮叨叨说怪话的不讲信用的无赖。

“我伤势将愈，时常陷入昏睡，有一日我睁开眼来，他已经消失了。我等了许久，再也不见他踏入那间小屋。”

江忽这次直直地看着呆愣的刘书颜不再移开视线，一字一句地说，“我有话要问他，我要找到他。”

抓住他，最好再揍他一顿。

刘书颜顿觉脑内惊雷乍起——不对啊不对啊！！！我救的是只狐狸不是人啊！！！

常理在哪里！逻辑在哪里！！我的唯物主义在哪里啊！！！

他坚固如磐石的世界观，终于崩塌一小角。

尽管按道理他的世界观早应在莫名其妙来到这方天地时就有所改变。

“糕点来喽！客官请慢用——”店小二来得刚刚好，一声吆喝总算打断了刘书颜内心的咆哮。

这家茶馆的手工糕点虽略显粗糙但味道还是相当好的。可三人中最爱点心的江忽仍旧盯着刘书颜的眼——对面的人呆若木鸡。

宋青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笑而不语。

于是三人在沉默中开始品茶。

…………

半晌，宋青听到刘书颜肾虚般颤着音试探性地问道：

“你是人么？”

刘书颜的眼神很真诚。

——他问得相当认真。

宋青&江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