鸥边可泊舟 第2章 管中窥豹

镜子破了，

镜子里的映像有些不太清楚，

蓝珊也懒得再去要一个。

反正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就别再浪费资源了。

住进海神殿之后，蓝珊好像就总是和“浪费”两个字挂钩。

连她自己好像也有些默认了。

自己就是个很多余的累赘。

就看着那略显模糊的映像，给自己打扮起来。

就算不好看，也不能邋遢，

自己得漂漂亮亮地离开这才是。

换下平日朴素的衣衫，

再穿上和姐姐们一般华丽的公主裙衫。

好好打理一下稍显杂乱的头发，扎上两个美美的发包。

蓝珊眼睛很大，圆溜溜水汪汪的，

鼻子小巧，牙齿整齐洁白，

只是嘴唇因为长久以来艰苦的生活没有什么血色。

不过，海族的口脂远近闻名，涂了也就看不出来了。

腮粉也是很好的，脸色略显苍白也没有什么…

认真打扮后看起来，也算是个清灵可爱的小美女。

她望着镜子里终于精神起来，有个小仙女样子的自己，

觉得真是老天眷顾，她那望不到尽头的苦日子终于就要到头了。

她要风风光光地嫁给那个大魔王，

然后昂首挺胸地离开这里。

自从她明确表示应了这桩婚事之后。

周围人的态度对她好了很多。

爹和哥哥姐姐还有身边的侍女都是，

自己变得也可以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了。

他们还好像都很期盼着自己能提出一些什么要求来，

可…已经太晚了，现在的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

海神殿里的大家的心情因为一次解决了两个麻烦，

变得都挺好的。

另一边。

大魔王屠槐颢也收到了蓝蛟的传信，

说是蓝珊已经应下了。

蓝珊也确实认认真真在上面也签了她的名字。

满心欢喜地接受了这个从天而降的机会。

屠槐颢坐在王座上，看着那封信，微微一笑。

然后轻轻摘下了面具…

用右手撑着脑袋，

轻轻说道：“如此顺利…真是甚好…”

“也是时候，让这天下看看我的真面目了。”

“我不用再屈居于此的日子也终于是要来了！”

那个可以逃离这里的日子至少不是遥遥无期了的这一点，

真的让蓝珊非常欣喜。

那个可以离开的日子终于来了！

虽然听说地涯宫离海神殿很遥远，地远天穹的，

但第二日，大魔王却还是准时赶到了蓝珊的“家”，

两位也就第一次好好见上了面。

那一日，

蓝珊站在海神殿的中央，

一身华服，面带微笑，容光焕发。

她的哥哥姐姐很多都看呆了眼。

原来这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好好打扮起来是这样的吗？

也难怪大魔王会看上她。

正当诸位都不可置信地盯着蓝珊看的时候，

海神殿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先进来的并不是他，

而是他周身的魔气，

门口的侍卫一齐立刻被冲倒在地，

大家也就都一起齐刷刷地往门口看去。

蓝珊对于这位夫君其实没有抱有过什么幻想，

于她而言已然没有比可以逃离此处更值得期待了。

他长得如何品行如何都无所谓，

只要对自己不要太坏就行了。

而且自己只要能离了海神殿便可天不怕地不怕了，

到时候要是还是过得相当不好，逃了便是，

那地涯荒僻，而且他身为魔王事务繁忙，

估计也无暇过多理会自己…

就算自己逃了也不会大动干戈把自己抓回去的吧…

还有…他说过他喜欢自己的…

那说不定就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外界一直传闻，这魔王一直用面具遮面，

并不是为了什么隐藏身份，还是因为他长得奇丑无比，难以面世。

可如今看来，好像都想错了。

后来蓝珊又知道，

关于他的所有的传闻好像都是谣言。

“什么嘛，不是长得挺好看的吗？”

那是蓝珊第一次见到那位所谓的大魔王，

并不是和传闻还有她想象中的一般凶神恶煞魁梧骇人，

反而是一副温润的谦谦君子作派。

从门口走进来之后，甚至都是溜着边儿走的，

和每一位望着他的人点头哈腰的。

出场一点儿都不气派。

没有一点儿的王者风范。

一身素雅的深灰色的长衣，一双墨色鞋，

一头乌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也有两缕规整地散在两肩前，

身形高瘦，剑眉深浓，大眼睛，高鼻梁，

皮肤很白，脸型较为瘦削，嘴唇微红，

神情温和，步子也不紧不慢，

浑身都只是散发着“一团和气”，

看起来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可怕。

只搞不懂他那个“大魔头”的名号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和她的固有认知反差真的太大了，

要不是他周身环绕的那股强烈的魔气，

她还真会觉得自己是认错了。

也确实，

真的是很难把眼前风度翩翩的俊朗男子，

和那位恶事做尽残暴无情的大魔王联系在一起。

她本就是想借着这婚事从这“炼狱”之中脱身的，

海族这憋屈苦闷的日子，要是再过下去，

自己总得被欺负致死不可。

她也想好好活着，不想一直这么窝窝囊囊下去。

这个小公主谁爱当谁当去吧！

眼下，嫁给他是她最合适或许也是唯一的选择。

她本想着无论那魔王是个如何形状，

自己都该对他表现出欣赏喜欢，

努力讨好他，然后和他喜结连理，先永远离开这才是。

在蓝珊觉得，

即便是到了魔窟极大可能也不会比现在在海族的日子更糟糕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被明媒正娶过去的，

这门婚事也是他认可的，自己也是他亲选的，

他对自己也总不能太坏…自己在他那里反正绝对会比留在这里好受些。

他之前在外露面时也都习惯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

绝大多数的神仙还有妖魔都是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的。

如今他倒是清爽利落地就以本来的面孔登场…

竟然是一张如此清俊的俏郎君的面庞。

蓝珊的心也在那可以逃脱苦海的欢愉之外又生出了另一番的欣喜来。

关于他的事情，蓝珊知道的很少。

都只是在传闻中听到过。

如今见到“庐山真面目”，

竟然好像全部都是惊喜。

“他竟长得这么俊，真是便宜了蓝珊。”

“长得俊有什么？四海谁不知他…不说了不说了。”

“也是…”

那个大魔王对于其他神仙精怪都只是礼貌微笑，

唯独走到蓝珊那里，看到她的时候就露出了笑颜，

还主动朝着热情地朝着她挥了挥手。

这态度让蓝珊很是惊喜。

他对自己的印象好像也很不错，

自己得抓住机会好好努把力才是。

蓝珊于是也就顺承着他的意，也朝着他挥了挥手，

并也报以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将两个小酒窝都展露无遗。

还大声喊了句：“您好！”又鞠了个躬。

虽然对于即将过门的妻子在未来丈夫面前绝不至于行如此大礼，

但是眼下在蓝珊觉得还只是小精怪对大魔王，

绝对是要俯首称臣的才是。

另一边的屠槐颢见她如此，

也觉得喜出望外，

于是便也来了个春风般柔暖温和的露齿笑，

也洪亮地说了声：“你也好！不必如此！以后都是一家人！”

那“一家人“三个字，

让久未感受过某种温暖的蓝珊瞬间就红了眼眶，

那是她久违地在这冰凉彻骨的海底时心里荡漾升腾起一股暖意来。

这两位对于彼此的第一印象好像都挺不错的。

海族霸主蓝蛟见此颇感欣慰。

这烫手的婚事看来真的就可以放心托付出去了。

没想到这大魔王对于蓝珊这样的小精怪竟然会如此在意，

我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好女儿可都算是安全了，

我们海族也会因为这一次联姻有一个强力的靠山，

而这大魔王身份尊贵长得也不凡也算是一门好亲事，可以给珊瑚族一个交代了！

甚好甚好！

蓝蛟摸了摸长长的胡须，轻轻点了点头。

而屠槐颢在说完那句“以后都是一家人”之后。

也就径直朝着那位“家人”走了过去。

蓝珊的心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羞的，通通跳得厉害。

“蓝珊姑娘好！久仰久仰！！

“不敢不敢！！大魔王…不不…屠大人，您谬赞了，我不过是一介卑微低等珊瑚精，哪里值得您这般了不起的如此！”

“蓝珊姑娘谦虚了，在我看来，姑娘可以一点儿都不卑微，是很重要的。而且，你若是想叫我大魔王便也可那么叫，我确实是魔族之王，年龄也不算小了，不过当然了也只比你大个五千岁。”

屠槐颢浅笑一下，又往她身边走了一步这么说道。

蓝珊赶紧低下头去，

或许真的是因为他那似乎是天生的王者威仪，

让她抬不起头来…又或许，是他那含情脉脉的目光让她不敢直视。

总之，都是一些她未曾体会过的情感，

让她心动着迷。

“是呀，珊儿。爹都告诉你多少次了，你是爹最重要的女儿。”

平日里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的，

只是用“喂，那个谁”称呼过去，

自己被姐姐哥哥欺负到遍体鳞伤了也不闻不问的“爹”，

如今突然喊了自己一句“珊儿”，还说自己“最重要”，

真的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直觉得恶心。

这个险恶虚伪地方真是一秒钟都呆不得了！

于是他在她身边站定之后，

蓝珊轻轻拉了拉大魔王的衣角，

然后还没等她开口呢，屠槐颢便已经弯下身，把耳朵凑了过来，

蓝珊便壮着胆子问他道：“您要娶的人当真是我吗？”

“当真。我从不说谎的。想必你也听过我的一些传闻，那里面应该是没有谎话连篇这一项的吧。”

确实，众多传闻里几乎把所有奸恶之词都用了一遍，

却唯独没有任何关于谎言的，他好像真是个言出必行的魔头，

说要杀的神妖，屠的城，一个都不落。

眼下场景虽然不同，但他估计也应该还能做到那四个字吧。

蓝珊于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把头又低得更低了些，

声音也放得更轻了，他便也就凑得更近一些去听。

“那…我真的可以成为您的家人吗？”

“当然，如果你愿意，今天…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去。”

“真的？”

“嗯，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回我的地涯宫去…”

说完，屠槐颢便伸出了手。

他怎么会感觉比起自己还要急切？

蓝珊盼这“远离苦海”之日已经很久很久了，

所以很着急与他正式敲定婚事还可以理解，

可为什么他却也如此着急地想要带自己走？

蓝珊不明白，也隐隐觉得或许此事有什么蹊跷，

自己嫁给他或许也是“凶多吉少”，

他毕竟是个大魔王，要不是不坏，怎么可能坐得上这个位置？

虽然那一日的经历每时每刻都比假的还要像假的，

蓝珊也一遍又一遍地问是不是真的，

可是…那个传闻中的大魔王如今确实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

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就应该真的是不是做梦了吧。

望着那只伸出的手，

那只她一直在等着能够带她逃离无尽苦难的援手，

蓝珊再一次热泪盈眶。

于是这个屠槐颢到底有没有藏着什么鬼心思，

她就已然顾不上了。

当时的感动和期盼似乎都已然大过了其余的一切，

蓝珊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

在明白自己的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知道他也会如此心急的原因之前，

蓝珊好像就先知道了“一见钟情”这个词的意思。

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都触动着她的心窝，

把她深深地给迷住了。

让她觉得和眼前的这位在一起，

能够得到的除了她一直向往的自由之外，

似乎还会有一段很特别很特别的情缘。

她也可以获得真正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