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A市最繁荣的酒吧。
闪烁又迷离的灯光随着带有节奏感的鼓点摇曳着,聒噪又疯狂,诡谲的气氛也随着调酒师丢进玻璃酒杯的冰块,慢慢,慢慢下沉。
但包间虚掩着门,遮住了外面的喧嚣。
赵勋低下头,用打火机点亮了蜡烛。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但他觉得这场生日宴的主角格外耀眼。
裴玉闭上了眼,他的睫毛很长,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双手十分虔诚的合拢在一起。
等围着他们两个人的生日歌唱完了,裴玉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呼一声,吹灭了蜡烛。
周围人乱哄哄地开始鼓掌,裴玉的好友林闲揽住了他的肩膀,笑眯眯的说“生日快乐呀小玉!希望你不要因为一些事一些人不开心,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
“对呀。”另一个人也开始附和“有些人回来了又怎么样,就他那样的人也敢跟你比?”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下意识的捂嘴,视线流转。
两个人指桑骂偶,站在他们旁边的赵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目光柔软地看着笑容灿烂的裴玉。
“你今天穿得可真漂亮——你看看你旁边那位,都挪不开眼了。”
裴玉听了他的话,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夹杂着些许羞涩“又在乱说话——抱歉,赵哥,他不是有意的。”
但是他又顿了顿,伸出手,小心翼翼拍了拍赵勋的手臂,语气轻柔,“不过,还是谢谢你给我办的生日宴,我很开心。”
裴玉仰起头,水光潋滟的眼,眼角向上挑了几度,晕染着点点红晕。
像是在索吻。
赵勋的心瞬间有些乱了。
空气中似乎还散发着寡淡的甜味。
也许是因为房间里的灯光太暧昧,亦或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他的目光落在了裴玉被发丝遮掩之后,裸露的耳垂上。
然后低下头凑了上去。
不知道是谁吹了个口哨,但林闲是第一个打趣的人,他伸出手虚掩着推了推裴玉,让两个人凑得更近了一些。
“亲一个!亲一个!”
“必须得给大家来个法式长吻——”
咔嚓。
一阵刺眼的闪光灯点亮了整个房间。
周围人顺着灯光的方向把视线凑过去,先是看见了一个细瘦的手腕,白得病怏怏,手腕上挂着一个银链,松松垮垮。
他举着手机,大部分脸都被屏幕遮掩住了,亚麻金色的发丝垂落在脸侧,直至肩头。
“不好意思。”说话人声音清冷,语调平平,但是他缓缓放下手机,露出的那张脸身旁人几乎是倒吸了一口气,“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裴,裴云?”
“嗯,是我,好久不见呀。”柔软灯光在他苍白皮肤打下淡淡的微波,令人目炫,他眸色很淡,看不清情绪,“怎么,不继续了?”
裴云的目光缓缓落在两个掩掩抱在一起的人“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呢。”
“裴,裴云哥,不是你想得那样。”平日里游刃有余的裴玉,此时此刻慌慌张张,底气莫名不足,“意,意外。”
听了他的话,裴云又向前走了几步,他微笑着,看上去心情很好,“哦,是这样吗?”
“裴云。”赵勋轻轻皱了皱眉头,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一步,和裴玉保持距离,他轻咳了一声,随即说“我喝多了。”
裴云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证词颇为有意见“未婚夫先生,看起来你酒品并不怎么好呢。”
“裴云,你说什么我都认了,但是这件事跟裴玉没什么关系,今天是他生日,你不要没事找事好吗?”赵勋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眼睛阴沉的吓人,他下意识将裴玉护在身后,似乎是认为裴云会不择手段伤害他,“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不希望会闹什么不愉快。”
“没事找事。”裴云缓缓的重复了他说的话,声音轻柔,一字一字,“闹不愉快。”
裴云走到了离两个人几步之遥的位置,他顺手拿起林闲握在手里的一杯葡萄酒。
看桌子上的酒瓶,便知价格不菲,不过对赵家而言,再昂贵的酒都不算什么。
“喂,你拿我酒干什么?”林闲皱了皱眉头,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嫌弃,“真是的,安保是怎么当得!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不好意思,我只是借用一下。”裴云勾了勾唇,向林闲举了举酒杯示意,要说的话顿时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林闲只能抿着唇,脸色看起来诡异。
“赵公子的酒看起来还没醒。”裴云仰起头,有几缕浅色的头发遮掩着他的眉目。
一瞬间,赵勋莫名其妙有些恍惚——是因为裴云眼角点缀的那颗痣格外吸引人吧,还未反应过来,裴云手里的玻璃杯突然间变得空空如也,像变魔术一样。
一阵凉意袭来,他瞬间就清醒了。
裴云把酒泼在了他身上。
他的脸颊,脖颈,价格不菲的西装,以及白色衬衫上出现了显目的污渍。
“这样是不是清醒多了。”裴云说话的声音冰冷如霜,说完后便慢慢转身,十分坦荡。
周围人默契地为他让出一条道,露出形形色色的表情。
房间里静籁无声,但是裴云把酒杯还给林闲时,不知为何,林闲手抖了一下,没有拿稳,玻璃破碎的声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但是直到裴云走出房间,都没有人说话。
站在门口围观了全程的杨晓瞪大了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裴云,询问道“你没事……你。”
他顿了顿,又缓缓出声“你,你真泼他酒了。”
“嗯。”裴云伸手,将自己垂落下来的碎发轻轻向后撩起来,“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但我听你说,你要捉奸,我以为你开玩笑的。”两个人边说边向外走着,偶尔有路人将目光投落在他们身上。
“连时差都没倒,就来看我弟弟跟未婚夫亲嘴。”裴云笑意变淡,精致的脸上只留下冷淡的神情,“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不过,纠正一下,也不算是捉奸,毕竟我跟赵先生的关系就像是塑料假花一样,只值几毛钱。”裴云又补充道,杨晓轻叹了一口气,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问他“你要回哪儿?”
“就先麻烦你把我送回酒店吧。”裴云微笑着,轻轻拍了怕杨晓的肩膀,“记得替我向你姐姐问好。”
回到酒店后,裴云先是去前台拿了自己寄存的东西,提着盒子走进了房间里。
他点了灯,慢条斯理的将盒子放在桌子上。
是一盒蛋糕。
但不知怎么的,蛋糕上面的装饰被什么压到了,粉色的奶油装饰糊成了一团,草莓蛋糕变得不漂亮了。
裴云掏出蜡烛插在了上面,他并不在意这个。
但他手里的动作小心翼翼,还摆了好几次,希望蛋糕不要变得更丑了。
等到要打火的时候,裴云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打火机。
裴云有些无措地坐在椅子上,酒店的椅子有点矮,腿也没有地方放,他只能蜷缩成一团,保持着僵硬的坐姿,要下楼去借打火机吗?他想了想。
但裴云伸手把灯关掉了。
房间里只有床头灯发出微弱的光。
裴云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打开灯,凝视着出现在蛋糕上的字,开口道“生日快乐。”
今天也是他的生日,但好像没有人记得这件事。
裴云拿出餐盘和叉子,但又想起来这个蛋糕只有他一个人吃,他就光明正大的把蛋糕捧在怀里用勺子挖着吃。
一口。
可能是放太久了,奶油已经变硬,入口的口感并不丝滑,甚至带着甜腻的感觉。
裴云十分艰难地吞了下去。
他又尝了一颗草莓。
是酸的。
他只好把写成生日快乐的巧克力吃掉。
巧克力是苦的,不过在甜味奶油的衬托下意外的好吃。
裴云默默地又挖了几口。
总体评价是味道很糟糕,但是他还是硬往自己嘴里塞,因为不能浪费了。
这是他的生日蛋糕,属于他一个人的蛋糕,但是裴云就是莫名其妙的不开心。
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好几日的连轴转让裴云终究是抵不住疲倦,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漫不经心地洗漱完,才把早已没电的手机开机。
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有十几条未接来电?
裴云看了看,几乎是同一个人打来的。
是裴家人。
想都不用想。
他毫不犹豫地回拨了回去。
只是停顿了几秒,对方就接了电话。
“裴云。”
从听筒传来熟悉的声音令他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的亲生母亲主动联系他了,不过不出意外,应该又是为了裴玉的事情。
没有什么会让这位知性高贵的母亲转性。
“在国外不是呆的好好的吗?怎么回来了?”女人的声音优雅矜贵,几乎没有什么情感色彩,“不过,我认为小玉从来没有得罪你什么吧,怎么非要去他的生日会凑热闹?还这样让他难堪,你不要面子,别人还是要面子的。”
“是吗?”裴云的视线一直都落在手中的书上,若无其事,“那既然如此,我把你的亲亲儿子和赵家公子的热吻照公之于众。”
“也没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