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子欲私逃出宫,我猜得可对?”步听云打开天窗说亮话,“放心,我若是想揭发你,今日慕容寻过来时我便不会瞒着了。”
他沉默片刻。
“贵嫔想吩咐徐某何事?不妨直言。”
“徐公子真是快言快语!”她赞了一句,爽快道明意图,“倒也不是何难事,只是想拜托徐公子,出宫时将我捎带上,就成了。”
徐却山眉心一皱。
“为何?”
“自然是同徐公子一般理由,”她轻描淡写道,“异国为质的日子不好过,我一个被贬妻为妾的亡国公主,难道就好过了?”
上午火灾下午假孕,赶明儿还不知是什么陷阱。照着原书的剧情,她早晚会被慕容寻的各路女人折磨死。
即使没有系统这档子事,她也要尽快逃出皇宫这个炼狱。有了系统的各种任务,她更得出宫和那什么邺朝残军会师了。
“如今天下未平,贵嫔一介弱女子,到了宫外如何自保?再者,徐某也担不起拐带宫妃的风险。”徐却山委婉地劝退。
“慕容寻早就厌弃我了,巴不得我死呢,”她循循善诱,“我有两粒假死药,保管咱们能平安出去。至于自保,我已提前在雍州布置人手产业,只要平安抵达雍州,便万事大吉。说白了,我就是看中徐公子身手高超,想雇你做一回镖师。”
望着她熠熠生辉的双眸,徐却山忽的移开视线,却仍是那套委婉拒绝的说辞,“请贵嫔另寻高明。”
可恶!
步听云微恼,凤眼一眯:“看来徐公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若不答应,本宫即刻禀报皇上,你有私逃出宫之念!今晚你被当成刺客追杀,无论是何缘由,只要我将你告发出去,也够你喝一壶的!”
他丝毫不受威胁,慢条斯理地起身。
“贵嫔尽管去告,你无故藏匿刺客,看皇上会不会放过你?至于告发在下私逃出宫……”他晃了晃手里的物什,“若我拿出此物,言明贵嫔与我私相授受,你说皇上会不会相信呢?”
步听云瞪大眼睛,待看清他手中是何物,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竟然是原身贴身携带的一方桃红绫销金汗巾,角落里还用银线绣着原身的小名!
他什么时候拿的?!
“可恶!你恩将仇报!”
徐却山将汗巾收起,递给步听云一个歉意的眼神。
“徐某异国为质,命如草芥,不得不出此下策自保,还请贵嫔海涵,只要贵嫔不声张,徐某绝对守口如瓶。”
“至于一同出宫之事……”他轻轻叹气,忽然换了个口风,“且容在下考虑几日吧。”
她眼睁睁看着他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泄气地瘫在床上,盯着商城里灰不溜秋的假死药出神。
阴沟里翻船,竟然被人拿捏了把柄,难道真要老老实实等着徐却山的答复?
不,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风格。
收服徐却山的奖励虽然高,但她的威信也没到触底的程度,这个任务不是非做不可。当务之急是攒威信买下假死药,尽快出宫。
苏瑾瑜今日当众被揭穿假孕,丢尽了脸面,甚至被慕容寻禁足半月,恐怕无暇再给她使绊子,她可以趁此机会,收拾那些对原身不敬的宫女太监,发一笔威信财。
至于服用假死药的时机……不如借一借女配的势,待禁足结束,相信女配会迫不及待报复她的。
倒是有些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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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很快来了。
步听云前脚刚攒够威信拿下假死药,后脚便被“请”到了坤宁宫,毫不意外地看见苏瑾瑜正依偎在慕容寻怀中默默垂泪。
“步氏,”慕容寻冷漠地盯着她,“你可知罪?”
她看了眼正畏畏缩缩跪在边上的一个宫女,坦然回道:“不知。”
“姐姐,”苏瑾瑜自慕容寻怀中抬起头,楚楚可怜道,“前些日子,瑾瑜行事不妥,已然知错,皇上表哥也重重罚了我。姐姐若是不解恨,大可冲着我来!涵儿尚不满周岁,稚子无辜,姐姐对他下手,于心何忍呢!这不是在剜瑾瑜的心头肉吗?”
连亲生儿子都利用上了,看来是狗急跳墙。若是她没记错,原书里可没有女配用儿子邀宠陷害的剧情。
她在心中默默摇头,懒洋洋道:“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无钱财又无人脉,瑾瑜妹妹虽在禁足之中,却是御下手段了得,这坤宁宫被你管得如铁通一般,我如何将手伸进大皇子身边?真是可笑。”
苏瑾瑜眼中有怨毒之色,泫然欲泣地看向慕容寻。
“姐姐不肯认,臣妾也无法,只求表哥为咱们的涵儿做主。他可是表哥唯一的皇子啊!”
“皇后放心,朕绝不轻饶背后弄鬼之人,”慕容寻神情冷淡,“步氏,看来你是不见黄河不掉泪。翠儿早就招了,是你利用旧日主仆情谊,蛊惑她对涵儿下毒,若非乳母发现及时,涵儿焉有命在。你也曾失去过孩子,却对幼儿毫无怜悯之心,朕竟不知,你是如此蛇蝎心肠毒妇。”
【狗男女竟敢欺辱龙傲天,宿主扁他们!】
宿主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边上跪着的宫女。
原来这就是被女配指使,害得原身多次小产的翠儿?
但都与她无关了,她今日过来,就是想要个假死的理由而已,遂毫无波澜道:“臣妾百口莫辩,只想求皇上明察。”
苏瑾瑜的假哭都停了一下,可能是在震惊她这么快就认罪,慕容寻却是大怒。
“放肆!”他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你戕害幼子,竟如此理直气壮,毫无悔过之心?你可知谋害皇子是何重罪?”
“诛三族?夷九族?”她语气轻松,似在话家常,“臣妾的九族,不是早已被皇上诛杀殆尽了吗?只剩臣妾一个前朝余孽,怎么,皇上终于忍不住要杀我了吗?”
慕容寻脸色铁青。
“非朕容不下你,实是你作恶多端,天不能容,”他低头看向苏瑾瑜,“皇后,你与涵儿是苦主,该如何惩治这毒妇,朕由你做主。”
靠!
她还以为慕容寻会当场赐自尽呢!
步听云心中骂翻天。
苏瑾瑜神色为难,柔柔道:“姐姐是臣妾的旧主,臣妾怎好处置她呢?皇上执意如此,臣妾也体谅皇上的难处。涵儿如今已然安稳,况且姐姐毕竟做过皇上的正妻,若是赐死,恐怕为天下诟病。不如杖责二十,让姐姐知道轻重。犯此罪行,也不适合做妃嫔,臣妾愚见,将姐姐贬为宫婢,来涵儿身边做个使唤丫头如何?正好让姐姐弥补对涵儿的过失。”
不就相当于进坤宁宫为奴吗?
“皇后当真宽宏大量,”步听云皮笑肉不笑,暗中让系统将假死药显化在她口中,“杖责二十,我恐怕没命了,何必多此一举,我自行了断便是。”说着便朝红柱撞去。
“拉住她!”慕容寻大惊失色。
还没摸到红柱,她的手臂便被铁钳一般的手掌抓住,耳边响起一道极低、却极耳熟的声音。
“我答应了。”
她浑身一震,猛地抬眼,看见一张陌生脸庞,唯独一双灿若星辰的漂亮眼眸,在这平庸面庞上显得格外违和。
是徐却山!他竟然又乔装成侍卫,甚至混进了坤宁宫!
他答应了?
她用不着今日就死遁了?
那还这么憋屈做什么?扁他们!
步听云瞬间生龙活虎,眼珠子一转便来了主意,对着正怒气冲冲朝她走来的慕容寻潸然泪下。
“寻郎,”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忍着恶心道,“云儿就知道,你舍不得云儿去死。可你就舍得让云儿受二十大杖,去伺候瑾瑜母子吗?云儿再不堪,也不至于被如此羞辱吧?”
慕容寻站定,神情狐疑。
“你又在耍什么把戏?明明是你谋害涵儿,难道还要奢求朕的原谅吗?”
苏瑾瑜的脸色很难看,却红着眼道:“姐姐,大人的恩怨何故迁怒于孩子?只要姐姐认个错,妹妹可以求皇上宽恕你的罪过。”
“急什么?”步听云淡淡道,“方才是我心灰意冷,是非对错我无心解释。可既然皇上对我余情未了,我又怎能抛下皇上先走一步?”
不等二人反应,她便质问那叫翠儿的宫女:“你说是我蛊惑你对大皇子下毒?自皇上登基,我幽居锦寒宫不得出,半月前锦寒宫被烧,我方有一息喘息之机,可你又在坤宁宫伺候,皇后被禁足,你们宫女也不得出宫半步。我们何来的机会接触?宫禁森严,你的毒药又从何而来?总不能,是我这个无钱无权的弃妃给你的吧?”
翠儿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哭着喊她公主。
“公主,您怎么能翻脸不认账呢?当初是你对我诉苦,说皇上辜负您,皇后背叛您,您对他们恨之入骨,不断催促我念在昔年曾受您恩惠的份上,帮您报仇。否则,皇后娘娘不计前嫌地留我在坤宁宫伺候,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害大皇子?公主,您就认了吧!这颗蓝宝石,便是您允诺给我的报酬呀!”说着拿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
慕容寻暴怒:“这是朕当年给你的聘礼之一。你还有何话可说?”
步听云冷笑。
若非看过原书,她还真得认栽。
回忆着原书中关于翠儿的剧情,她一把掀开翠儿套在外面灰扑扑的宫袍,露出里面流光溢彩的贡缎花鸟纹妆花裙。
“请皇上明鉴。翠儿曾经近身伺候臣妾,盗走蓝宝石也不是难事。可这蜀锦做的裙子,臣妾若记得不错,只有皇上登基那年,苏州进贡过这种花鸟纹的锦缎,皇上全数赐予了瑾瑜。贡缎珍贵,瑾瑜再待下宽厚,也不可能赐予翠儿一个宫女吧?究竟是受旧主指使,还是受新主指使,分明一目了然!”
慕容寻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瑾瑜一眼。
后者脸色煞白,显然没料到翠儿竟如此虚荣无度,竟敢大喇喇将贡缎穿在身上。
【打脸刁奴,威信 10。打脸毒妇,威信 50。】
是不是打脸狗皇帝能加更多?刚拿下假死药,她现在可缺威信缺得紧。
步听云瞬间放弃对狗皇帝示弱的策略。
她佯装没控制好原身冷傲的脾气,讥讽道:“皇上屡屡为如此微末伎俩蒙蔽,轻信苏氏,实在令臣妾寒心。虎毒不食子,苏氏却不惜利用幼子争宠,陷害宫妃,岂是一国之母行径?皇上竟会钟情如此不堪之妇,简直是蛇鼠一窝,蠢钝如猪,你断然坐不稳我邺朝的江山!”
【羞辱皇帝,威信 100!】
慕容寻起初还是面带愧色,听到后面,已然暴跳如雷。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对朕和皇后不敬?!”
步听云美滋滋地收着威信,傲然道:“我本是天之骄女,用得着谁给我胆子?你慕容寻贬妻为妾,篡位窃国,毫无忠贞廉耻之心,你扪心自问,配做皇帝吗?”
【羞辱皇帝,大快人心,威信 200!】
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慕容寻森然道:“步氏戕害皇子,殿前失仪,行迹疯魔,来人,将贵嫔步氏拖出坤宁宫,杖责四十,打入慎刑司听候发落!”
哦豁。
杖二十都能把命搭进去,更别提是四十。不过嘛……
她看了眼徐却山,暗中将假死药收了起来,估摸着再激怒皇帝,兴许真会得个明确杖毙的旨意,那可不好收场,便敛了娇横之色:“臣妾领旨。”
慕容寻冷笑:“现在才知错?晚了!拖出去!”
步听云被“请”出坤宁宫,老老实实爬上板凳。
徐却山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感受着杖木落在身上轻飘飘的力道,她闭上眼叹气:“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