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秦渝清也减少了出宫的次数,每日都关在院中开始看书。
院内依旧只有她和春桃两人,日子倒也算是过得清闲自在。
“朕的清儿还是个大忙人,从文山回来的这几日,跟着你五姐去了春山汀,又去了丞相府家见人。”皇上略微有些幽怨的声音从院内门口传来,“都不见你来看看朕,朕还有一摊的事情还要处理。”
春桃听到声音,抱着一叠书连忙从房间内走出来,朝着皇上跪下。
秦渝清注意到皇上身边除了张公公,并无其他人,心下了然。
于是走上前微微屈膝行礼后,伸出手拉着皇上的衣袖,解释道:“清儿一直在寺庙中,都没有朋友,在收到五姐姐的邀请函很是激动,所以便想着去见五姐姐增进感情。”
皇上眸光深邃地看着秦渝清,没有讲话,虽然面带笑意却不达眼底,看得人不寒而栗。
这是不满意的表现。
皇上从一进来便点明了秦渝清在他的监视之下,秦渝清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都知道,可他只是挑了两件无关大雅的事情和秦渝清说。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朕还有一摊的事情还要处理”,秦渝清直觉皇上是在点自己。
“父皇恕罪。”秦渝清眸光中带着泪水,皇上没有带人前来,也就是他有事情想和自己私下处理,以父女的关系商谈事情。
于是秦渝清委屈地开始告状:“那丞相府的嫡子,他他他。”秦渝清轻咬嘴唇,眼泪从眼角滑落,“他竟然说,清儿嫁给他是莫大的荣幸,说清儿也只能嫁给丞相府。”
既然是父女谈话,那便不用以“儿臣”自称。
秦渝清扶着皇上坐到了一旁的石椅上,春桃有眼力见上了茶水,秦渝清继续说道:“所以清儿气不过就用这个伤了丞相府的嫡子,那丞相府的没有来找父皇麻烦吧?”
秦渝清一边观察着皇上的神色,见他的神色不似方才那般严厉,秦渝清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于是将小巧的弓箭和图纸都拿出来,递给了皇上。
“这是我自己研究的,当初遇到三次刺杀,若无小陆将军和马车夫的帮助,我怕是早就活不下来,所以思量片刻还是觉得要有一些防身的。”
皇上拿起弓箭不断地打量着,随后对准院中的枯树发射,皇上看到入木三分的弓箭满意地点头。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打了就打了,但记得打完和父皇说。”皇上宠溺地揉了揉秦渝清的头,环顾院子四周,虽然打理得很好,但整理看起来还是很破旧,于是说道。
“后宫还有其他寝宫空着,清儿要不要考虑一下搬过去?”
秦渝清听后立马摇头,她怕皇上误会立马解释道:“这里有清儿和陈才人的回忆,所以清儿不想搬,再说了这里距离父皇的寝宫也近,清儿以后想父皇了,随时都可以去找父皇,难道父皇就不想清儿了吗?”秦渝清又讲了一些好话。
“就属你嘴巴嘴甜。”
后续秦渝清又和皇上唠了一会家常,毕竟是一国之君,没过多久皇上便和张公公离开了。
秦渝清松了一口气,她没有把双生子的事情告诉皇上,一方面她不想让双生子的身份暴露,另外一方面,她想知道系统的干扰会到什么程度。
本来是不确定的,但通过方才的试探她确定了,之前察觉到的监试是皇上派来的人,至于在丞相府被看到,或许是这批人出来找她,正巧在丞相府瞧见她。
距离科举开考还有五天。
这日,秦渝清在春桃的陪同下走出宫,今日的京城街道比以往还要热闹,能看到不少人手捧着书卷,有些是单独一人席地而坐念书,有些则是三两成群讨论着什么,还有一些在和商家协商什么。
“公主,你说他们之中,有多少人能考上?”春桃侧头看向秦渝清,“不过春桃觉得公主肯定能考上。”
看着春桃的星星眼,秦渝清无奈扶额:“别叫我公主,叫小姐。”伸出手点了点春桃的头说道,“科举都没有开始,我又如何知晓自己能上,你啊别对我又太大的信心。”
“那奴婢不管,小姐的才华学识,考个状元不是问题!”春桃捂着额头嘟囔着说道。
秦渝清摇了摇头,没有和春桃争辩,目前在一些大事上,小说的剧情还是没有改变,这次的新科状元只能是李慕言的。
就在这时,秦渝清看到科考院前面排起了长队,于是她带着春桃走过去:“小桃子,你知道为他们是在做什么?”
“这和登门拜师是一个道理的。”春桃在秦渝清的耳边小声解释道,“小姐你看到坐在旁边拿着书的人了吗?”
不远处的藤椅上躺着一位老者,他的手中捧着一本书,而脸上盖着另外一本书,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似乎梦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伸出手抓了抓脸,将脸上的书盖正继续睡了。
“看到了,这位是?”秦渝清问道。
“是礼部叶家的家主,也是近几年科举的内帘同考官之一。”春桃一边说,一边跟着秦渝清的身后解释道,“这位叶老是出了名的爱收徒,他总是会收一些毫无家世背景的人,不管来者是谁,只要对得上眼缘便收了,可若对不上,别说白银万两,就是黄金他都不看一眼。”
“那些排队是在留名登记,每年的科举开始之前都要翻修考院,避免不了人手紧缺的问题,这些学子帮忙翻修的同时,礼部会根据登记的册子,依次下发工钱给到学子。”
“照你所言,这些人在这里勤工俭学,不但能获得日常所需的银两,还有机会能得到叶老的青睐?”
“是的小姐,这是叶老担任内帘同考官后再定下的规矩,是经过陛下准许的。”
“有趣。”秦渝清走上前朝着叶老鞠躬道,“臣,秦渝清拜见叶老。”
叶老翻了个身,将书挡在自己的耳朵上,闷闷地说道:“去那边登记,若是有眼缘自是会收你的。”
“臣,秦渝清拜见叶老。”秦渝清笑着再次说道。
“烦不烦啊,我都说了,只要是有眼缘会收你的。”叶老将手中的书也盖在耳朵上。
“臣,秦渝清拜见叶老。”秦渝清依旧面带微笑,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她倒要看看这位叶老所谓的收徒是为何意。
“去去去,我不是都说了,不管你是秦渝......等下!”叶老一个激灵地坐起来,耳朵上的书掉落在地上,“六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秦渝清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拍掉上面的灰尘递给叶老,笑着说道:“我来看看科考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怎么不行?”
“哪敢,哪敢。”叶老站起来,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六公主请坐,臣有失远迎,还望六公主见谅。”说着叶老就要跪下去。
秦渝清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伸出手扶助叶老,笑着说道:“无妨,到这里我好奇一件事情。”
“您请说。”
在文山中,叶老也是站在她后面,作为文官的他能做出和大部分文官不一样的选择,这让秦渝清意识到这位叶老或许是真的爱才,又或许并未参与到朝中斗争。
“科举舞弊是我朝重罪,我想叶老不会不知道吧?”秦渝清笑着反问道。
叶老叹气,他怜惜地看着不远处在搬砖的学子,有些人会刻意地和他打招呼。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叶老翻动着手中的书,一张张写满名字的纸张递到他手中,“当时文山之事六公主您也在场,最后陈一筠反抗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有用吗?”
秦渝清陷入沉思,她一直以来都带着现代的思想来面对、处理古代的事情,就算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可有些劣根性是不会改的。
“科举难道不是给天下学子的一条道路吗?”秦渝清反问道,“若是这条道路都是靠着收徒才能走上的,这道路留着又有何意义?”
“六公主,恕臣斗胆。”叶老漆黑的眼眸看向秦渝清,他的眼中有对秦渝清的嘉奖,也有秦渝清看不懂的悲伤,“若非您是六公主,也若非有陛下为您做主,您觉得文山赢了郭林这毛头小子,就真的能获得科举资格吗?”
“六公主,您是一介女流之辈,同样的,就算是她沈言青再军功显赫,她连正将都没有坐上,现在还在副将的位置摸爬滚打。”
叶老的话就像是当头一棒,将秦渝清这几日的沾沾自喜打破。
她忘记了,若非她占着公主的身份,若非皇上有意打破女子不可参与科考的规矩,又怎么能这么轻易获得。
“看公主的表情,想必公主是想明白了,可若不是公主,这是也成不了。不过公主也不必焦虑,陛下选择您自然是有他的用意,公主身上或许有陛下需要的。”
叶老笑着写满名字的纸张递给秦渝清,再次说道:“其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看出来皇上的意思,只是有些老家伙站得太高了,忘记了来时路啊。”
秦渝清点头,通过叶老的指点,她也算是彻底看清自己所在何处,往后又是怎样的一条道路。
她以公主的身份自居,自然是能获得不少利益,但同时她也被公主的身份束缚着,若是想要彻底摆脱,这次的科举是唯一的出路。
“本质上,我与他们并无区别。”
秦渝清看着手中飘动的纸张,上面仅有个别的名字被鲜明的红色墨水圈主。
“这些名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