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是一片血红色,眼皮逾越千斤重,即便用尽全身力气,眼睛也无法睁开一条缝。
身上忽冷忽热,仿佛直接暴露在不断交替的严寒酷暑中,一层一层的凉汗从毛孔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浸湿了床单。
空气越来越稀薄,有人在掐着他的脖子,力道越来越重,那人手指上有薄薄的一层茧。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意识逐渐模糊。
隐约间,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传来,清冷寂寥,指尖似乎触碰到了月光下泛着银色的浪花,凉凉的。
燕回秋的手指不自觉动了一下。
只一瞬间,空气突然涌进肺里,海浪的声音消失了,指尖的触感不见了,他身体猛地一抽,意识乍然间回到现实。
肺部火烧火燎,燕回秋咳得撕心裂肺。
血液撞击鼓膜的声音掩盖了一切,隐隐约约中能听见压抑着某种情绪的争吵声。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在模模糊糊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中看见一个白色的背影。
“云鹤啊。”
那人身子一僵。
燕回秋皱着眉,又仔细盯着那背影两秒,直到眼前的小黑点都散了,视野清楚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人了,视线这才略过封云恒的肩膀,看向了与他对峙中的人。
封云鹤双手抱胸倚在门边,嘴角有一块淤青。
燕回秋咧开嘴,两颗虎牙露了出来,声音有些沙哑。
“原来你在那。”
就好像不管封云鹤在哪,他都能迅速锁定住他,并只在他身上停留。
封云恒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那眼神好像在寒冬里下了一场雪。
“宋祁,”他开了口,视线却还在燕回秋身上。
门口有人哎了一声,燕回秋这才望过去,就见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蹿了进来,三步并两步到了床边。
燕回秋往边上一偏头,就避开了对方伸过来的爪子,随即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封云鹤,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封云鹤微微一笑:“小秋啊,你会为我去死吗?”
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咒,在耳边回响起来的时候,能扰乱心智,模糊意志。
狮子有时会戏耍猎物,再一口咬向它的脖颈。
那一瞬间,一丝微弱的抗拒仿若从石缝里生出的野草,顽强又坚韧地从燕回秋心里钻出头来。
“我……”
他的嘴唇动了动,表情有点茫然,可下一秒,眼神就温柔地化开了一滩水似的,满满的全是迷恋。
“会。”
封云鹤低低笑了出来,看向自己的哥哥。
有趣,非常有趣。
他走上前来,直直地望进燕回秋的眼睛里,轻声问:“说话算话?”
“一诺千金。”
屋里气氛实在凝滞得吓人,宋祁一点大气都不敢喘,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才哆哆嗦嗦地看向一旁冷着脸的封总,小声问:“还用检查吗?”
他刚才以为老板想掐死燕回秋,慌乱中就想给他来针麻醉药直接撂倒,结果封总突然出现。
老板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一点也不反抗地就被封总拽着领子甩到一边,还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可他站稳以后一抬眼,那副兴味盎然的样子就让宋祁打了个寒战,识趣地退出了屋。
“哥,”封云鹤开了口,他舔了舔嘴角,“你越界了。”
封云恒淡淡地开口,“玩玩也要有个度,别闹出人命。”
“……可他一直都是我的人啊,我的人,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何况你曾经连碰他都觉得恶心,现在这又是干什么呢?”
“云鹤!注意分寸!”
封云鹤低眉敛目瞬间乖巧起来。
他哥很少生气,即便动了怒也很少有这样近乎疾言厉色的时候。
他既不想让哥哥意识到燕回秋的重要性,又想让他也感受一下自己当年爱而不得的折磨。
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想法纠结缠绕在一起,搅得他心乱如麻。
燕回秋醒过来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问的那句话。
——你会为我去死吗?
——我会。
可惜二型溶胶纳米肽颗粒只剩那么一包,不然效果肯定会更好。
哥,你感受到了吗?
“好了哥哥,”封云鹤转瞬笑眯了眼睛,伸手在燕回秋额头上试了一下,“我们要休息了。”
他垂下目光看着自己被燕回秋抓着的手,于是往边上一躺,递给宋祁一个眼神——
去睡客房。
封云恒转身就走,他听见身后的弟弟用低沉的,略带蛊惑的声音问着燕回秋。
“我们和哥哥同时办婚礼好吗?”
门被关上的前一秒,燕回秋带着笑意的一个“好”字突然扎进封云恒心里。
他皱着眉,慢慢吸了一口气,有点闹不清那股子烦躁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于是压低声音问在门口杵成了一个木头桩子的宋祁,“真的不可逆?”
宋祁依旧是低着头,心里却一副了然,大着胆子问了句:“封总,您是不是真的舍不得了?”
回答他的只有三个字。
“不可能。”
“哦,”宋祁推了推眼镜,跟在封云恒身后下了楼,“那就行了,因为确实不可逆,更何况二型试验品一用上,苯基乙胺、内啡肽、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等等激素分泌量远超过常人,其实吧,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几种激素。从今天以后,老板对他而言就是吗啡、冰/毒、海洛/因,不管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会高度成瘾,他只会越来越依赖老板,如果说唯一逆转的方法——哎呦!”
宋祁一说上专业知识就容易进入自己的世界里,却没注意前面的封云恒早就止住了脚步,直接撞到他身上。
“什么方法?”
宋祁稳住身子,抬眼看向封云恒,就见他下颌绷的紧紧的,于是赶紧低头,骂自己嘴欠。
“也不、不、不算逆转……”
“宋祁。”
宋祁一咬牙,心里骂了句脏话。
“封总,有的人脑部发育不成熟,就可能会得情感淡漠症,对大部分感情都很漠视,包括生离死别,这种人即便父母去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他谁也爱不上,谁也不会影响他,等同于行尸走肉,这样就彻底摆脱了溶胶纳米肽的作用。”
封云恒眯起眼睛。
“如果那个人再自我封闭,足不出户,他的自我意识、社会性都会逐步消失。我以前做过动物实验,对小鼠颞叶额叶的某些区域做了些处理,发现它们的群体行为明显减少。如果人为摧毁燕先生的特定脑部区域,有可能制造一个情感淡漠症的病例。但因为颞叶额叶不光有负责记忆情感的作用,所以我不确定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封云恒的目光紧盯着宋祁的眼睛,“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云鹤,等等。”
空气安静了半分钟,宋祁手心冒了一层汗,他的视线开始乱飘,就是不敢再跟眼前人对视。
“他知道,对不对?”
“封、封、封总,我是给老板打工的,他当然什么都知道,这个方法还是他想出来的。”
如果记忆重塑不成功,情感转移失败的话。
封云鹤想的其实很简单。
你不爱我,没关系,那你就谁都不要爱了,也直接忘了那些伤害。
他的爱过于极端,要么得到,要么彻底毁掉。
人心这玩意跟深井似的,谁都不清楚井底有什么,只能根据时而浮上来东西的形状想象。
一个认知突然闯进封云恒的大脑,就那么突如其来,摧枯拉朽,又猝不及防。
他不记得自己后来对宋祁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只知道回到书房的时候感觉心里堵得很,郁结难消。
——燕回秋永远不会重新爱上自己,他只对封云鹤动情,或者彻底无情。
要么一切,要么全无。
要么一切,要么全无。
——兰波
以下内容来自百度:
1871年9月底,兰波再次回到巴黎,不过这次是应著名象征主义诗人保尔·魏尔伦的邀请。魏尔伦曾读过兰波的著名作品《醉舟》,十分爱慕兰波的诗才。来到巴黎之后,兰波住在魏尔伦的家里。很快,魏尔伦便和这个17岁的才华横溢的文学青年坠入爱河,他们成为巴黎诗坛著名的同性情侣。两人同居之后,生活挥霍而放任,酗酒和吸食大麻是家常便饭。他们的行为为巴黎的文学精英团体所不容,而兰波的恃才傲物更是引起许多人的反感。在这一时期,兰波创作了大量具有震撼力的诗作,他的诗歌成就甚至超过了象征主义文学的先驱波德莱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要么一切,要么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