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校尉一听这话,立即转头看向沈凌云。
沈凌云则半低着头,察觉到看向她的视线,便回望过去。
她通过林校尉头顶耀眼的橙光,看到了林校尉心底的高兴。
往下对上林校尉的眼睛,视线扫过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就转头看向肖砚初。
就在这个间隙,林校尉开口道:“大人是如何发现方白有这样的谋算?”
“自我们第一次遇袭时,我便更为小心谨慎。但方白却在行军途中一直误导我,且她与从前在我母亲面前表现的很是不同,我的幕僚便察觉不对。之后我手底下的人拦截了一封她送出去的信,信中透露了我军接下来的所有部署。”
“此后之事,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我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就遭到契丹埋伏,便顺势提出与她兵分两路。”肖砚初说到这,便停了下来。
林校尉也很识趣地转移话题,“大人现在留在石寒过于危险,不如明日便启程回营州。如今肖大将军也正在回营州的路上,属下认为您也不必再留在这。”
肖砚初沉吟了会,“我为总领,若是抛下这两万大军擅自离开,这于理不合。母亲既然已经在回营州的路上,那便传信禀报此事,我留在这等母亲安排。”
两人简单商议了接下来的安排,林校尉表示要立刻前往东海县拿下方白,随后便离开了。
沈凌云一直在旁边听着,她在想肖砚初为什么让她留下来,按理来说方白这样的上级将领叛变,这属于军队最高机密,并不适合她这样无足轻重的人知道。
肖砚初细细打量了会沈凌云,“你功夫还不错,反应速度也很快,刚才那刺客冲上来时,多亏了你。”
“保护您的安危是属下的职责。”
“你不必自谦。之前你能在大钟村找到我,还顺利带着我与盼妹逃过契丹的追捕,足以证明你是个聪慧的人。”
“我身边较为得力的人都在那场埋伏中丧生,现在身边需要你这样的人,以后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肖砚初现在恢复了记忆,这番话也算是正式聘用。
沈凌云当即单膝跪地,“多谢大人赏识,属下定会为您肝脑涂地。”
“起来吧,今后你便听朱公安排,有什么需求也可与朱公说。”简单交代几句肖砚初就表示有些劳累,让沈凌云退下。
沈凌云觉得有些奇妙,肖砚初刚才那一番话,不久前她刚从林校尉那听到过。
没想到没过多久,她就又换了个上司。
现在已经夜深,她走回房间的路上复盘了来到这个朝代发生的所有事。
这短短三年,比她上一世活的那二十几年都要精彩。但这些精彩背后,又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大晋这个地方人才辈出,她并没有信心说是能够胜过所有人。沈凌云意识到,她的命运不完全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上头的人随便一个命令,她就要义不容辞地去完成,哪怕为此付出生命。就如同她每次答复的那样,那是她身为下属的职责。
她也不会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总会有人看穿她的计谋,致使她失败。
而这样的失败,不只是简单的挫折,反而会是致命的,无法弥补的。她一时有些迷茫,走到这一步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沈凌云来到肖砚初幕僚们住的院子外,看着这扇漆红的木门,微弱的月光模糊照出这上面的纹路,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她来到这个地方所做的一切,其实何尝不是内驱力让她做出那一次次的选择。
向上走是她的本能,想有所得,就要有所牺牲,这个道理她一直明白。畏首畏尾,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沈凌云轻抒了口气,便推开这扇门打算进去。这时旁边却传来了一声呼喊。
“沈三,你过来一下。”
沈凌云转过头,就看见牛盼妹站在旁边那条小径上,正朝她招着手。她不明所以,在这等她吗?
“找我干嘛?”沈凌云走近他,问道。
“肖砚初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刚刚我见她有些不对劲。还有今天我到这里,有个人来找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肖砚初会怎么对我,你知道吗?”牛盼妹看着有些疑惑,但似乎并不担心。
但这都与沈凌云没有关系,她真的懒得掺和进上司的感情里。
“这些事你不必与我说,我只是肖大人的下属,她的想法我并不知晓。以后莫要再来问我,最好别和我有任何交集,不然后果我们都承担不起。”
牛盼妹被沈凌云这番话弄得一愣,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半晌没有反应,就呆呆站在那。
沈凌云转身离开,重新回到门口时,侧头看了他一眼,便推开门进去。经过指引,来到了要住的房间,躺下歇息。
接下来几天,沈凌云主要工作就是跟在肖砚初身边,与她一起看士兵训练。
就在第三天,终于收到肖台玉的回信。
她命令肖砚初立即押送方白回到营州,而林校尉留在石寒,继续与契丹交涉。
令沈凌云有些意想不到的是,信中希望林校尉最好与契丹迭勒部达成和平相处的协议。
营州可以与契丹互通交易,甚至营州可以给她们一些好处。只需要契丹承诺,接下来二十年都不骚扰边境。
沈凌云觉得肖台玉可能也要和朝廷叫板了,所以现在以营州的名义和契丹交涉,只是不知道她以什么理由。
不管沈凌云怎么想,反正肖砚初一收到消息就决定快速带一万大军回营州。
大军效率非常高,第二天一早,她们就启程离开石寒。
肖砚初现在和刚离开营州时有了很大不同,这次没再挑剔,而是争分夺秒地赶路。
就在大约还有半天就能到达营州的地方,大家停下休整。
这时沈凌云被肖砚初叫去商量事情,她一到就瞧见朱仁等人也在。
肖砚初见大家都已到,立即开口:“小妹在京中惨遭虐杀,而凶手直指陛下外祖母家的嫡长孙。但陛下却有意包庇,我父亲如今已与京城决裂。”
说完眼神扫过在座的各位,“各位有什么看法?”
“这、这,属下……”大家明显被这消息惊到。
沈凌云也不得不感慨,这从小在京城为质的肖清屿死的未免也太蹊跷。
一位威名远扬的驻边将军,她的小女儿竟然在京城被虐杀。杀人凶手竟然还与当今圣上有着这样的关系,这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在这个节骨眼,皇帝定然不能包庇凶手,不然就是把营州大军往外推。
沈凌云怀疑是肖台玉自导自演,但又从心底希望事实真相并非如此。
“这天下母亲无不是殚竭心力皆为子,何况二小姐从小长于京城,肖大将军对她更觉愧疚。如今二小姐遭此横祸,还未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大将军心中悲愤我等尚且只能体会一二。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更何况大将军驻守营州二十载,守卫边疆,为天下百姓舍身忘死,我等无不感念敬仰。”沈凌云率先开口,一口气将话说出来。
“如今天下灾祸频发,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但上头只一味摆弄权势。朝廷这么些年不断克扣军饷,营州十二万大军皆靠大将军,但陛下一声令下就使得无数将士为此送命。”
“大将军怜民、怜将之心,我等心中自然明了。”
沈凌云现在就是要表忠心,京城和她没有多大关系,她的命运已经和肖家母女绑定在一起。
肖砚初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她们集合在一起,无非是试探她们是选择“忠君爱国”,还是依旧跟随肖家。
在场的各位除了肖砚初一脸满意,其余的人神色各异。
朱仁的脸色尤为的差,她从京城来到营州。虽然一直跟着肖砚初,但自小接受的是正统儒家教育。
就算皇帝做错了,可以规劝但不能反抗。她自然接受不了肖大将军现在的举动。
肖砚初看了看在座的各位,“还有半天就要进入营州,各位前路如何,便可自行决断。”说完便起身吩咐大军继续前行。
沈凌云跟着她也一起离开,没多久就有几个人来辞行。现在就只剩下沈凌云、朱仁和两个叫不上名字的人。
朱仁居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回到营州,这倒是令沈凌云感到有些意外。
一行人走了半天终于回到营州,沈凌云则跟着肖砚初来到肖府。
肖砚初还没休整,就赶去见肖台玉。而沈凌云则被管事带去了肖砚初所住的临风居。
在这样气派的府邸,沈凌云眼神压根不敢乱瞟,她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然后被治罪。这种地方,规矩最是严苛。
很快就到了临风居,沈凌云不确定自己将会在这里住多久。正要被管事带到厢房,迎面就遇见了一个男子。
管事弯着腰,恭敬地喊了声,“夫人。”
这位男子轻轻笑了下,“赵管事,你身后这位是?”说完还隐晦地打量了下沈凌云。
沈凌云抱了抱拳,“夫人安,在下沈三,是肖小姐的幕僚。”
“哦,你就是沈三?便是你将妻主找回来的?瞧着年纪不大,为人倒是英勇。”
“正是在下,夫人谬赞。”沈凌云和他客套了下。这肖砚初的夫郎瞧着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很一板一眼。
“你倒是谦虚。听闻妻主在石寒遇见一男子,要将他带回营州?”他往周围看了看。
“怎未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