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洗去一天的风尘,用棉布把长发里的水珠绞干,她一边擦着一边胡思乱想着,回到了床前。
长孙玲珑已经听话的躺在了被窝里,只露出一张莹白的小脸,在微弱的灯光下,美的惊人。
百里霍香坐在床边,凝视着她,认真道:“玲珑,我说着,你听着,仔细听,仔细想。”
“有什么想法,明日写字告诉我!”
“我们这场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属于盲婚哑嫁,在大婚之前你并不知道我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
“之前,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伤害到了你,向你致歉。我知道,轻飘飘对不起三个字,你再违心写一句原谅,并不能真的把一切都揭过。因为我们之间的身份本来就是不对等的。我是郡王,你是长孙小姐,我们的身份注定了你要仰视我。可我不想这样,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是可以沟通,说出心里话的。伤害已经造成我知道你也是怕我的。所以,我想和你定下一年之期,这一年,我们两个先相处看看。”
“不是我单方面考察你,而是你,你也要考察我。你一定要觉得你超级超级喜欢我,我对你很好,我这个人很好,我值得你去托付终身,你才可以把自己交给我。”
“同时,我也是这样,我真的爱上你,真的发自己内心的欣赏你,喜欢你,我才会碰你。我尊重你,你写下不愿意的事,我都会听你的想法的。”
“你不要觉得天方夜谭,不用管母王父君他们说什么,有我在,定然不会让她们一直催促咱们圆房,催促你生孩子。”
“若我不爱你,或者你不爱我,我们的孩子在稀里糊涂中勉强降生的,那她以后就很可能像是你小时候一样,被人忽视被人欺负。”
“真这样的话,我若再找个情投意合的人结婚生子,他的孩子不正是像你那个恶心妹妹琅嬛一般吗?”
“这样你的位置,孩子的位置会很尴尬的。你仔细想想,那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成天担惊受怕,成天以泪洗面,独守空房,你也不想吧?万一那人针对你,那个小的针对你的孩子呢?这些你都考虑到。”
“我一直觉得孩子应该是在双亲的爱中长大,双亲彼此相爱,期盼着这个小宝宝的到来,这样的一家三口,才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圆房也是,彼此相爱,才能够和对方行周公之礼,不然多委屈自己。”
“这一年里,我不会纳侧妃,也不会找侧侍。若是你遇到了和你心意的人,你也可以告诉我。”
“总之,我们两个此刻是平等的,外面的人知道我是你的妻主,可是在我眼里,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你只是长孙玲珑!”
“玲珑,我都想好了,等到我给你爹爹做完法事,我打算找人来医治你的哑疾。咱们多找几个人,不管治得好治不好,总归要试一试。”
“你之前说你会行医,也可以和杏林好手们交流学习一下医术,精进一下自己。”
“生活中我们可以做很多事,并非只有耽于情爱,我们可以把每一天过的有滋有味的。你也可以的,大胆一点,去做你想做的事。”
“你想做的,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玲珑,我想说的就这些,如果以后想到什么我再补充。”
“明天等着你给我回信。”百里霍香说罢,拿着一床被子,放到了距离长孙玲珑距离一丈外的地方。
百里霍香说完便开始铺床。
头发没有干,她便吹了灯,随即背对着长孙玲珑,在心中默念《心经》。
人生须臾数十年,生活不是只有婚姻的一地鸡毛。
现代如此,古代亦如是。
如果长孙玲珑成长起来,愿意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愿意自己发光发热,这样以后,她就有更多的选择。
女尊百合的世界不会让百里霍香无所适从,既来之则安之。
只要过好当下,以后也会累积幸福。
如果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想继续做这个王妃,那搭伙过日子也未尝不可,只要她们两个心甘情愿,别有什么勉强才好。
半个时辰之后,感觉头发差不多干了,百里霍香躺下。
她距离玲珑远远地,隔着三个人的距离,遥远的,宛若银河。
长孙玲珑几乎是一夜没睡。
第二日,晨起,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百里霍香起床的时候,她还在神游。
“玲珑,你是不是生病了…”下一秒,百里霍香微凉的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的掌心,很温暖。
“不热啊,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窗外,天还没有大亮,依稀还能听到雄鸡报晓的声音。
长孙玲珑看着眼前的人,唇瓣无声的动了动,旋即,她走到桌前,磨墨提笔,奋笔疾书。
百里霍香凑近,在她身后站定。
她写一句,她瞧一句。
“玲珑已经嫁给郡王,殿下若不喜,玲珑不会主动靠近您,惹您讨厌。”
“一年之后,无论殿下如何处置,玲珑无怨无悔。”
“感激郡王为爹爹做法事,为玲珑寻医。”
“玲珑有一些嫁妆可以置换银钱,玲珑以后想开一家医馆,可以吗?”这个想法并非试探百里霍香的底线,而是曾经的自己内心萌生过不止一次的念头。
可她以前想想便又否决了,因为她还要嫁人。
若嫁给了郡王,再出去抛头露脸,那是会被世人耻笑的。
她知道,明王,慕容叔叔,还有百里霍香不会同意,所以那个念头早早地便被扼杀掉了。
可百里霍香昨夜对她发自肺腑的一番谈话,让她心中的想法死灰复燃了。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愿意平等的看她?
虽然这些话十足的天方夜谭,可是长孙玲珑不知怎么的,莫名就有一种想要试一试的冲动。
试一试,万一,真的可以呢!
她也得给自己谋求一条退路,就像百里霍香说的,如果一年之期之后,百里霍香喜欢上了别人,那她下堂之后,是决计不会回到长孙府的。
若是有个自己的医馆傍身…
在洛州这个地界开医馆,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需要财力,人气,人力缺一不可。
既然短时间没办法生下子嗣,巩固自己的地位,那么,开一家医馆,定可以为自己后半生,准备一个容身之所。
她不知道为什么百里霍香自那次落水之后,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
可只要有一点可以对自己有利,她就不能放过。
百里霍香瞧见立马道:“那当然好了,那,你是想自己坐诊,还是雇佣几位大夫,为你挣钱?”
长孙玲珑接着写道:“自己偶尔坐诊,再聘两位大夫,联合坐诊,还有学徒伙计若干,可以吗?”
王妃,也可以抛头露面吗?
她,真的对她宽容到如此地步?!
“好,你想做,那当然可以!”
长孙玲珑笔下一顿,随即她又写道:“奶父会做胭脂,我想从我嫁妆箱子里拿出一个铺面送给他养老。”
“奶父和思莹的卖身契还在长孙府,我想拿回来,然后给他们,让他们脱离奴籍。”
无论她前路成败,身边人的路,她都要铺好。
“你的嫁妆,你自己决定!”
“卖身契肯定要拿回来,之前忘了,等回府,我就命人去长孙府取来。”
写到最后,长孙玲珑犹豫了一下。
她转身,看向那在晨曦的光线中遗世独立的绝美面容,眼中有一阵恍惚。
这般好说话的她,似乎可以满足她想要的一切。
简直是有求必应。
最终,她试探着写下:“一年之期之后,若玲珑还在王府,恳请郡王赏赐孕果,玲珑没有父母疼爱,六亲无靠,孤苦无依。我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会把爱,全都给自己的小孩子…”
“只要您恩赐一次,只要一个孩子,以后,郡王可以一辈子不碰我。”
她的祈愿,低落尘埃。
从最开始,她说不要王妃之位,百里霍香却转变了态度。
如今,一次次,她说出的话,让她瞠目结舌。
而长孙玲珑也在一次次的试探对方的底线。
在她嫌恶她,她需要保命的时候,她什么也不奢求。
当她解除了生命的威胁,尝试到了身为王妃的权利,可以报复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她又有些对此恋恋不舍。
如今暂时保住了王妃之位,她受了蛊惑,还想要一个孩子。
她把所有的贪婪与对自己的放纵,隐藏在无声之下。
即使她是如此的讨厌百里霍香,却又如此的为她大胆的言论而心驰神往。
她告诉自己,这也是完成父亲的遗愿,完成可以保障她一生的使命。
生下一个,她曾经最恨的人的孩子!
百里霍香定定的看着那字,许久许久,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一年之后,如果我们都没有伴侣,我们就过寻常生活,圆房,相伴,生女。”
“好吗?”
玲珑指尖微微一颤,良久,她重重点头,伴随着她的动作,两行清泪滑落,好不可怜。
一看她哭,百里霍香瞬间手忙脚乱:“哎呀,你别哭,你想做什么,我全都答应你!”
“你到底是因为委屈而哭,还是开心而哭呢?”
“玲珑,乖,你要笑,多笑笑,这样对身体才好。你学医的,应该知道,忧能伤身呀!”
看着眼前百里霍香为了自己紧张的模样,下意识的,玲珑唇边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那宛若梨花般清丽的面容,泪珠晶莹,还未流尽,盈盈一笑间,清纯至极,娇美无比。
百里霍香拿出手帕,轻轻为她拭去雪腮上的泪水:“这才乖,我要奖励你,嗯,就从我的私库里拿一千两出来给你做医馆的备用资金吧。”
什么奖励,不如钱来的实际。
长孙玲珑吃惊的檀口微张,紧接着,她再次绽放了一个笑容。
不过这次的笑容,多了一些真心。
眼泪,不过是一种武器而已!
看起来,对她很好用呢!
玲珑:我的一滴泪,就把你拿下。
百里霍香:亲亲我的乖玲珑,随便拿个一千两去花吧,跟着我,有钱花,随便花!
捉个虫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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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天她们有了一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