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日苏欣踩着芳悦楼开门的点去了,气势汹汹的开口就要见江老板,谁知小倌道:“江老板今日不在,娘子不妨改日再来?”
“他去何处了?”
“奴也不知。”
从他脸上看不到丝毫撒谎的样子便对他摆了手。
此后几日都是同样的情况,她虽不见人,却也有些收获。
“江月”。
苏欣反复咀嚼这两个字,想不到他这般妖艳的人,却有如此清冷的名字。
江月几日都不在楼里,苏欣可不会认为是她的缘故,毕竟没有哪个男子会躲着一个才情两全的年轻娘子,在这点上她还是有些自信的。
恰巧她这几日也忙了起来,来不及多想,一门心思都挂在了给苏畅准备生辰礼物。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送上了一块暖玉。
一进门就看见苏畅怀里抱着孩子迎面走来,“阿姐你终于来了!”
“阿乐呢?”苏欣用空着的手小心的碰着孩子肉嘟嘟的小脸蛋,“还有你那儿小徒妹呢?”孩子被逗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都在庖屋里忙活。”说话间苏畅改成单手抱着孩子,一手欲要接过苏欣手里的东西:“外头冷,我们快些进屋阿姐。”
苏欣微侧过身去,避了她的动作:“你可别把我小外甥给委屈着了。”
“怎么会阿姐!你看我这个胳膊。”晃了晃手臂,清晰可见的肌肉线条“多结实。”
“相娘你可别晃了,快带着阿姐进来。”屋内的陈乐望着门前的两人大声唤着。
强健的女子并未因男子打断而呵斥这个清廋的男子,反而咧着嘴笑意满满的回复:“晓得了。”语气中尽显柔情。
苏欣见她们这般幸福模样,心底泛起了些许向往。
一大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勾的在场人直咽口水,随意坐下后都很有默契的吃了起来。
“这个好吃阿畅,你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苏欣眼神示意离自己最近的菜。
这话可惹的对面的陈文不乐意了:“阿姐,你这是何意,这道菜就不能是我做的吗?”
“你?”苏欣摇了摇头,幽幽道:“人贵在自知之明。”
“哼。”陈乐皙白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苏畅知道陈乐并未真正生气,却也顺着他安慰道:“乐乐,你虽厨艺上有些欠缺,可刺绣确是极好的,而且我也舍不得让你操劳。
陈乐立马展开笑颜,揽过对方有力的胳膊,夹着声音娇声道:“相娘你对我真好。”
被喂了一把狗粮的苏欣很是不爽:“请你们注意点,还有小徒妹在呢。”说着用胳膊碰了碰旁边低着头的小女孩,“我说的对不,符大。”
被点名的符大已经羞得头顶直冒烟,恨不得没人注意,她只好快速瞄了一眼师傅,小声回了句:“师傅和师郎感情好就很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家符大还是向着我的。”苏畅端起酒碗大喝一口,“阿姐要不你也去收一个。”
“我不要。”苏欣夹了块肉放到符大碗里,道:“符大,多吃点。”
“谢谢苏姨。”
“符大确实不错,人勤奋,又乖巧,长的还好,这多难得啊,你这是运气好,我怕我没这个运气,还记得那个曾齐吗?”
符大听到这么直白的夸赞,默默将背脊稍稍挺直,嘴角也是压制不住的开心。
“当然记得了!”说起她苏畅就很是生气,蹙起眉头道:“她怎么了?”
“听说前两年她那个宝贝徒妹把钱全卷走了,报了官也找到人,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苏欣抿了口酒,半是疑惑半是嘲讽,
“她能有什么钱啊?”
“呵,也就那张地契了吧,真是老天开眼!”苏畅说完觉得不解气又低声骂了两句。
陈乐在旁边为她顺了顺背轻声道:“都过去了,可别为她气伤了身。”
说起来要不是这曾齐,这家伙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
苏欣现在想起来也有点后怕,当时她、苏畅、曾齐在同一家酒楼当厨娘,她俩刚进去时得到过曾齐的些许照顾,一致认为她是个不错的大姐。
后来她给陈乐介绍了个娘子,胭脂铺的老板刘香,这人她们也听过,是个清白人家,尚未娶亲,愿娶陈乐为夫郎,是个顶顶好的婚事。
那段日子苏畅整日闷闷不乐,打探刘香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她的头上,很快就打听到到了。
都是些夸赞刘香的话,她便和陈乐说了此事,得了他同意后她就准备回复曾齐。
就在前一天晚上,她去了趟青楼,听曲到一半就瞅见了刘香,也得亏她这几日的观察才认出来,赏了好些银两才从小倌那打听到。
刘香此人常来这里,且有些特殊癖好!
得到这个消息后哪敢多留,连忙回去告诉苏畅,苏畅听完气的不行,一个不留神就跑走了。
吓得她赶忙追上去,等她到了曾齐家,苏畅的拳头眼见就要打上去了,她冲上前去及时拦住。
对着已经被吓得缩在一团的曾齐问道:“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看到曾齐闪躲的眼神两人就明白了,在她们的逼问下说出实情,因她在赌庄欠了好些银两,若是谈成这桩婚事,能得到一大笔赏钱。
她们又找上刘香,原来是曾齐告诉她,陈乐接受她的癖好,故而她才会求娶,她知晓自己的情况特殊,也不愿迫害他人,不然不会至今未娶。
得知整个事情后,苏畅怒火冲天,恨不得一刀子捅了曾齐,苏欣自然也生气,不过尚有理智,拦下了苏畅。
等过来半年,这件事情被忘的差不多了,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她们把曾齐蒙着黑袋,拖进了小巷子里狠狠的打了一顿,一个月都没能下床。
因着这件事,苏畅明白了自己对陈乐的感情,捅破了窗户纸后就在一起了。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好事儿一件!今日是你生辰,多吃点菜多喝些酒,我们再聊些开心的事。”苏欣从回忆里出来。
眼珠子一转想起了些事,忍住笑意道:“还记得你第一回来癸水不?”
苏畅瞪了眼对面,耳根微红,不啃声的低头扒饭,旁边的陈乐锤了她一下,捂嘴笑了起来。
没有得到回答苏欣也不恼,扭头朝符大自顾自的说着,“符大,你可别看你师傅这么大个,第一次来癸水时还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牵着你师郎到我面前。”
苏欣想起她那会儿红着□□泪流满面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说自己得了绝症,还把你师郎托付给我,哈哈哈哈哈。”
“不过你苏姨我是何等聪慧之人,早就猜到了”苏欣挑眉问已经听的入迷的符大:“想知道后面怎样了吗?”
符大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摇头,眼睛是再不敢往师傅看去。
“我当时想逗一逗你师傅,顺着她的意,牵起你师郎的手,当时你师傅那个表情啊,啧啧啧,我到现在都忘不了。”苏欣停了半响,瞅了眼低头的某人,
“就好像我是个棒打鸳鸯的恶霸娘子一样。”
“阿姐!”
低头巴不得埋进饭里的某人终于肯抬起头,声音都娇柔了起来:“我这不是,不舍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欣看她一副小公子的作态觉得稀罕极了,“阿畅,你现在可真是太惹人怜爱了。”
陈乐想起当时的场景,再见自家相娘这幅模样,眼睛早已柔光似水,心中泛起一丝甜蜜,趁着对面二人吃饭的间隙低声说了句,
“我很喜欢。”
苏畅有些黑的脸也染上层淡淡粉色,把对方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夜幕降临,到了分别之际,苏欣已是半醉,苏畅看了眼天色道“阿姐,不如就在我这儿住下,明日再回。”
苏欣摇头:“不了,反正也没几步路。”
“我送你。”苏畅扶着半醉的女子,小心的向前走着。
寒山县的夜晚,一片灯火通明,璀璨的灯光和皎洁的月色相互映衬,更显得长街景色绚烂。
苏畅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想了想,缓缓开口:“阿姐,无论我多晚回去,乐乐都会给我留一盏灯,坐在床旁绣着香囊等着我。”
“因为阿乐很喜欢你。”
这里的女子娶纳多个很是常见,男子们表面上不显,私底下还是会拈风吃醋,她不希望和自己从小一起长的两人因为感情而形同陌路,敲打道:“你可别辜负了他。”
“怎么会!娶他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一定要好好待他。”苏畅可没有忘记自己的本意,“阿姐,你想不想有个人给你留灯?”
当时她是怎么回的?似乎点了点头?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家里的床上躺下了。
苏欣和往常一样又去了芳悦楼,不抱期待的问了句:“江老板今日在吗?”
“在的,苏娘子。”小倌明显是认得她,“需要奴去通报吗?”
若是前几日她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只是现在,她迟疑了,为何见面?思绪不出所以然,心里乱成一遭,摆了摆手,“不用了。”
心不在焉的斜靠着木椅上,望着台上的清倌出神。
“你们快看,和江老板聊天那个是不是罗夫娘?”
“我看看,还真是,快低头,别让她看到我们了。”
“看你们那怂样,有什么好怕的,她自己不也来。”
“对啊,真是没想到啊,平常一副克己复礼的样子,不还是来这儿”……
江老板!如同开关按钮一般,苏欣的身子比脑袋快的作出反应,寻声探过去,只见四个年轻娘子盯着同一个方向。
顺着她们的目光瞥见了一男一女,二楼的红衣男子正是几日未见的江月。
对面那个有些白发的女子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罗夫娘,神色有些严肃,不知道她们谈了什么。
罗夫娘摇头叹气,背着手安静的离开了。江月却始终挂着微笑,目送对方离开。
这一幕落在苏欣眼里,仿佛就是男子深情望着情娘,这个猜想让她皱起了眉头,拿过茶杯倒入口中。
(罗夫娘下楼时,四个书娘齐齐低头,不知是谁开了头,“你不是不怕吗。”“我、我是怕罗夫娘难堪。”“呵呵。”)
江月转身时目光扫到了楼下的苏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现在就像只耸拉着耳朵的小狗,想到这,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一些,心情到是好上了一些。
望见她露出整齐的牙齿朝他咧着嘴笑的傻样,红唇亲启,
“呆瓜。”
苏欣以为江月向她示好,心情由阴转晴,心道自己果然一表人才,笑起来更是魅力十足,往嘴里丢了个蜜饯,美滋滋的看起了表演。
最近她发现在楼里看见江月的次数多了起来,有时候一天能见两回,虽然只是单方面且远距离,也能让她乐的跟吃了蜜饯一样。
这几日她想明白了,为什么总是留意他的动静?为什么一句玩笑话就会脸红?为什么不喜他对女子露出深情模样?答案呼之欲出。
——心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