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的手紧握成拳,目光如刃一般看向荣桓英,荣桓英连忙垂下头去,恨不能遮住自己的脸来逃避。
舒意看着聿歌,讥讽道:“强人所难有意思吗?在你眼里,我又算是什么?可以被逼迫,被欺凌,唯独不该有自己的心吗?”
聿歌怔然,而后撇过头去,或许他也知自己做了一件错的事,但他却依旧选择错下去。
这绝迹城中首富是慕家,但真正握有实权的还是她荣桓家,荣桓城主看着聿歌此刻情态,他又肯为了和这女子的婚事肯回头认她,想必对这慕舒意已是情根深种,才会被她的言行所左右,她无论如何都得让他如愿以偿。
荣桓城主道:“儿女婚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歌儿的事,我自会同你母亲安排,你有孕在身,切莫情绪过激,以免动了胎气。”
舒意冷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规矩我何曾放在眼里!当初我决定娶南意的时候便没有在乎过这些,今日我也把话说在这里,这孩子是我慕舒意一个人的,与令公子没有任何关系!荣桓城主权势滔天,但我若不情愿的事,谁也勉强不了!若是要对付慕家也请自便,滥用权势,只要荣桓城主不怕失了民心就好!”
荣桓城主脸色一沉,直起身道:“慕舒意!”
聿歌下意识地伸手拦住她,眸中皆是防备之色,荣桓城主气道:“你在乎她,她可曾在乎你,你我母子在她眼里不过是逼迫她的恶人而已!”
聿歌紧抿着唇,似乎也被她这话触痛,荣桓城主又气又心疼,对舒意道:“你若是对你的正君真的那般情深意重,又为何要与我儿纠缠,还有了孩子,难道这男女之事也是能勉强的吗?”
那一夜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舒意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荣桓婕的话。
“这婚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荣桓城主甩袖离去。
舒意看着荣桓城主离去,舒意不喜她的独断专行,心中气恼,更是将这些气都撒在了聿歌身上。
“如今你满意了,荣桓城主的大公子,这身份确实让寻常人高攀不起,但却并不代表你可以拿着这身份来压我。你不是想进慕家的门么,请便,但娶你的人绝不会是我慕舒意!”
聿歌眼眶微红,“你当真这般厌恶于我?”
“有些话你又何必多问!”
舒意将身后椅子一推,离了席去,荣桓英赶紧追出去。
聿歌站在原地,身子晃了晃,似乎站立不住,闵书连忙从一旁走出扶住他,忧心地看着他道:“主子,你没事吧?”
聿歌微仰着头,不让他瞧见此刻狼狈之色,将眼眶中的泪强压回去才道:“我现在是不是那些话本子里常讲的恶人,毁人姻缘,为人唾弃,她那般憎恶于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而另一边,荣桓英直到出了城主府大门才追上她。
舒意回头,沉着脸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日聿歌有何打算,故意骗我来此?还是说当初诱我去长乐天也是你一开始就打算好的?”
荣桓英连忙道,“我没打算这么算计你啊,是聿歌突然回来,才有了后面的一些事。他父亲是我母亲当年未成婚之时在城外结识的,可却怎么都不肯跟我母亲回来,不愿受城主府的规矩制约,后来有了聿歌直接带着孩子走了,我母亲一气之下回城中成了亲,但始终挂念他父子二人,聿歌自小跟他父亲的姓,他父亲死后回了绝迹城,处处与我作对,与我母亲作对。我当初带你去长乐天确实是想过找办法气气他,可我不也没做什么。现在他肯为了你,将一切都放下,我母亲自然欢喜得很,这不才有今日这一出。”
舒意眉间仍旧蹙着,“说完了?你们兄妹二人合起伙来骗我,还逼得我娶他做正君,真是好得很!”
荣桓英平日里和她斗嘴惯了,想也没想就道:“哪有你厉害,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
舒意被她气的发抖,“你……”
她说完才觉言错,如今聿歌是她的禁忌,说不得, “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别生气……”
舒意本就有些疲乏,还要应付这许多事,头有些晕,荣桓英赶紧扶住她,又被她推开,荣桓英一向脸皮厚,又上前道:“我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舒意白她一眼,“好朋友?我是信任你才将和离之事告诉你,而你呢,却一字不落地告诉聿歌。”
荣桓英心虚地缩了缩头,“我是把这事说给聿歌了,不过那第三份和离书并非是我给的,是我母亲让人查到的,我当初还特意交代只是暂存,莫要登记在册,谁知……谁知我母亲直接让人给……”
舒意心力交瘁,“罢了……”
荣桓英自有她那一套法宝,见她如此,连忙安慰道:“你何必纠结于这些,他是你的男人,进了你的府里,就算是正君,只要他不得你欢心,到最后还不是任你搓扁揉圆?”
舒意冷笑一声,“你倒是手段多得很!”
舒意话音刚落,却听马蹄声传来,她二人回过头去,只见聿歌骑着马追了出来,想是未曾料到她仍在城主府门外,讶异的神色一时未曾收回,额头更因焦急起了层薄汗。
他翻身下马,一双眼眸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让人觉得幽深复杂得很,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道:“慕舒意,你当真不愿和我在一起?哪怕,哪怕是因为这个孩子。”
舒意有些心累,“聿歌,你很好,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我这一生都只爱南意,从少年时便是如此,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爱另一个人了。”
聿歌自嘲一笑,“好啊,既然你如此决绝,我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送上门去受辱,我会说服她不会再逼迫你,我也不会再逼你。只不过,我只希望我们两个人以后不要再相见了……”
他这番话不仅让舒意惊住,连荣桓英都张大了嘴,聿歌是什么性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回了城主府,又让母亲出面,荣桓英本以为他定然勉强到底,可他现在竟然愿意收手,着实是让人想不到。
而舒意却无意去探寻他内心真正所想,“你放心,等我父亲过完寿辰,我会带着南意离开这里。”
舒意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聿歌伸手上前,而后又将手收了回来,对荣桓英道:“你去帮我送她回去吧。”
他的话说完便立刻转身离开,那马停在原地跺着脚,荣桓英一边扶住舒意一边看向聿歌,她总觉得聿歌的背影此刻有种仓皇逃离的感觉,似乎怕自己反悔一般。
马车上,荣桓英看着舒意靠坐在角落里,纵使闭着眼也掩饰不去身心疲惫,她轻声问她,“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聿歌吗?他这个人虽说性情霸道了一些,不如顾南意温柔,但其实也并没有太坏,长得又好……”
舒意慢慢睁开眼,回道:“人的心其实很小,装得下一个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荣桓英想到什么,“也对,你之前都拒绝了你表哥那么多次,更不必说聿歌了。”
舒意没再回答她,荣桓英将她送回去之后便回了城主府,恰巧经过聿歌的房间,里边烛灯还亮着,她停顿下脚步,便听到门被从里边拉开,闵书走了出来,瞧见她站在这里,并没什么好脸色给她,端着空酒壶从她身边离开了。
荣桓英将门推开走了进去,聿歌正自饮自酌,不过倒并没有要醉倒的样子,荣桓英不请自来,不问便坐,聿歌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纵使对她不满,如今也没力气跟她争执。
荣桓英给自己倒了一杯,“看样子你倒真的是情伤不浅啊!”
聿歌冷淡道:“出去……”
荣桓英并不理会他的话,缓缓道:“瞧见你这么悲惨,我本应该很开心才是,可看着舒意又因为你的事那么痛苦,这一切虽然并非是我的过错,却也算与我有关。”
聿歌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真是奇怪,想醉的时候不能醉,不应该醉的时候却又醉倒,荣桓英继续道:“我知道我们都很讨厌彼此,你因为你父亲的事仇视整个城主府,而我,身为少城主,却得不到自己母亲的认可,她的心里始终更挂念你,因为她更爱你的父亲。”
荣桓英苦笑一声,“不过你应该也不稀罕母亲的爱,这世上不公平的事便是如此,总有人孜孜以求却求而不得,被偏爱的那个,却对此不屑一顾。你难道不觉得,若是你和舒意成了婚,结局也会如此吗?她那么爱顾南意,若是因为你的强求让他们分离,她会真心爱你的孩子吗?你如今想开了,也算是及早脱身,不会伤人又伤己。”
聿歌手中酒盏被捏成碎片,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流了下来,“说够了没有,出去!”
荣桓英站起身来,又恢复以往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个说尽心事的人是另外一个人,“我们这些局外人都只看戏,荣桓大公子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