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天峰的正堂,任灼光正在慢悠悠地喝着茶,忽见一道红光闪过,堂内便突然多了四个人。
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陷入沉寂。
任灼光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将茶盏放回桌上,“你们……这是?”
除了海棠以外,其他三人还都受了伤。
陆槐安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便跪下身义愤填膺地向任灼光控诉道:“请四长老为我们主持公道!弟子原本只是与明月峰的师弟切磋武艺,而六长老却认为我们欺辱师弟,不分青红皂白便出手打了我们二人!”
海棠站在旁边双手抱臂,都懒得开口说话。
任灼光先是看了看海川的伤情,又看了看陆槐安与成康,在他还没有出言之前,成康也理直气壮地附和道:“是啊四长老,六长老好歹是一代宗师,怎能出手伤门中弟子?并且还逼迫我等认错认罚……”
任灼光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两人悄然向海棠师徒这边看了一眼,眼底深处暗藏得意。
众所周知,明月峰主海棠目无法度,放浪不羁,与掌管戒律堂的问天峰主任灼光最是不和,此番闹上问天峰,任灼光定不会容忍海棠再这般嚣张肆意。
海川一听这两人颠倒是非,他正欲上前,却被海棠一个眼神拦下。
师徒两人皆默不作声,仿佛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简直胆大妄为!”任灼光猛地一拍桌案,茶盏都几乎要被震碎,满面怒气冲冲,陆槐安两人虽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以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海棠师徒。
任灼光却并未看海棠一眼,目光直直落在陆槐安两人身上,疾言厉色道:“你二人都已快到金丹修为,却合力将刚到练气的师弟打伤,竟还敢称是同门切磋武艺?我凌霄境明文规定,禁止欺辱同门师兄弟,身为内门弟子,你二人眼里可还有我派门规!”
两人一听这话都呆住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座上的任灼光。
陆槐安原本那得意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颤颤巍巍地试着辩解:“四长老明鉴,弟子不曾欺辱同门,是他……”
“还敢嘴硬!”任灼光又是一声厉喝,并且抬手指着站在海棠身边的少年,“他身上的伤难道不是出自尔等之手?明知实力悬殊,却还故意为之!妄图以三言两语颠倒黑白,尔等真当我问天峰的戒律堂是个摆设不成!”
“欺辱同门,还不服长老的管教,尊师重道四字,尔等竟是置若罔闻!”
面对怒不可遏的任灼光,陆槐安两人这下是彻底慌了神,事情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的预料。原来海棠师徒的一言不发,竟是无声胜有声,没有任何辩解,却直接让任灼光看透了事情的本末。
而海棠似是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冷笑了一声。
那洒落一地的大米,恐怕大半都已经掉进水潭,基本作废,那可都是老百姓辛辛苦苦耕种出来的,即使不吃也不应如此浪费。而她的小徒弟海川,她自己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竟被别人在宗门内欺辱,若非她恰巧经过,小徒弟还不知道会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
这一切是可忍孰不可忍。
海棠这才慢悠悠地转向陆槐安两人,神情依旧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身为修行之人却如此心术不正,若是不让你们吃点苦头,怕是不会安分守己。”
但见任灼光亦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两人便更为惶恐不安,最终还是陆槐安大着胆子喊道:“我们……我们是繁花峰的弟子!虽然问天峰掌管戒律,但若要处罚我们,还得问过我们师尊的意思!”
这是搬出了繁花峰主,企图压海棠与任灼光一头。
“这个简单,我即刻便给你们师尊传信!”
说罢,任灼光当众运用灵力写了几行字,一挥手便将传信符送了出去。
在等待期间,陆槐安两人勉强镇定下来。
只要有师尊在,问天峰亦不敢将他们二人如何。
不多时繁花峰便传来了回信,只是不见繁花峰主的身影。任灼光将信符当众展开,看见上面的内容后,陆槐安与成康顿时如遭五雷轰顶,呆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不……不可能……”
两人还在喃喃自语,任灼光已经站起身来,义正词严地宣告道:“今有繁花峰弟子陆槐安与成康,触犯门规欺辱同门,着其逐出繁花峰安置外门!”
“不!四长老,求您宽恕!这一定不是师尊的本意!”
“我们今日只是无心之失,况且他只是受了点轻伤,怎能就这样将我们逐出内门?师尊断不会如此!”
……
听着他们哭天喊地的辩解,任灼光已经甚是不耐烦,一甩衣袖怒喝道:“够了!当初师姐是看在你们根骨绝佳的份上,才愿意收你们为徒,不曾想你们竟如此心术不正,实在不配为繁花峰的亲传弟子!”
如海棠之前所言,修行并不止是要看天资,更要看心性如何。
心术不正,天赋再高亦不能留。
问天峰主已经下令,陆槐安两人再无话可说,就这样双双被逐出了内门,至此从云端跌落尘埃。
事情已了,海棠眉开眼笑装模作样朝任灼光拱手一拜,“多谢师兄为我师徒二人主持公道。”
“谢就不必了。”任灼光转身回到座位上,冷冷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你还是好好去想想,该怎么给你这徒弟提升修为,练气可还只是修行的第一步。”
“嘁——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海棠瞬间转变了态度,连告辞的话都没有一句,转身就带着海川离开了问天堂。
不能太给他脸,否则就会得寸进尺!
刚到明月峰的庭院前,海川便突然向海棠看了过来,似是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海棠干脆主动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想问,我那四师兄为何会站在我们这边?”
少年不语,只轻点了下头。
海棠便继续给他解释道:“那姓任的是老古董,又不是老糊涂,能看不出来那两人在颠倒黑白?要知道,我们凌霄境可是最注重同门情谊!”
手足相残,欺师灭祖,乃是宗门大忌。
“好了,今日让你受苦啦。”海棠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他却下意识侧头躲开,但好在海棠早有预料,一开始就将手伸得很长,所以还是成功摸到了他的头。
在他冷冷的注视下,海棠将一瓶药丢进了他怀里,“好好养伤,这买米的事只能劳烦小欢再去跑一趟了。”
少年静静地看着手里的那瓶药。
似乎有她在的地方,就不再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绚烂的春日已经快要过去,庭院里的海棠树早已是绿叶代替了繁花,唯有映月池边那一株垂丝海棠仍是花开不败。
一阵风吹来,便会有片片红色花瓣飘落于水面。
等到海川的伤好得差不多时,海棠便带着他来到了映月台上,此地空旷,是个练功修行的好地方。
海棠随手一挥就从内墟之中唤出一把长剑,此剑材质普通样式简单,在修仙界是最寻常不过的一把铁剑。接着她突然挥剑对准了旁边的海川,剑尖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寸之遥,但是后者并无任何闪躲,反而是不动如山神情淡漠如水。
居然没吓到他?那可真没意思。
海棠装作无事发生,悠悠转动剑指的方向,“我派以凌霄七剑著称,门中弟子大多持剑,小川儿,今日为师就教你剑法。”
海川看着她手里的剑颇有些质疑,“你会用剑?”
到目前为止,他只见过她将发间银簪幻化成伞,飞行是如此,之前对付妖兽时亦是如此,还从未见过她持剑的样子。
“那是自然!”
海棠扬起下巴信心十足,随即转动长剑摆好架势,“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先演练一遍,你在旁可要看好了!”
说罢,她便果断出剑,衣袂飘飞之际,利刃划破长空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招一式皆是行云流水,身形与手中之剑融为一体,气盛之时,更是将枝头的海棠花都震落下来,片片花瓣随着剑气漫天飘舞。
那抹红色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她的陪衬。
就这熟练程度,绝非第一次执剑。
直到她将招式全部演练完毕,这才一挥手收回长剑,漫天飞舞的花瓣也随之纷纷落下,衬得那张面若桃花的脸更为娇媚明艳。
“小川儿,你来试试!”
海棠人还没向他走近,剑就已经朝海川抛了过来,他伸手稳稳接住长剑,在海棠期盼的眼神下,他慢慢开始持剑复刻她方才的招式。
少年的动作极为生涩,长剑根本无法在他手中运转自如。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勉强将海棠的剑招学得大差不差,只是这剑气的威力就得另当别论了,但这已经是很让海棠惊艳的程度。
他虽聚灵困难,但学习能力很强,看来剑术才是适合他的修行之道。
“出剑一定要快,狠,准!这手也要稳!”海棠在旁看了一会儿,随即走上前开始亲自指导,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迅速出剑,接着再巧妙地转换剑招,“要想练好剑法,首先就得人剑合一,让这把剑在你手里收放自如。”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海川也在认真理解她的话,然而身后之人实在靠得太近,不经意间扰乱了他的气息。
海棠也知道不能一直这样手把手教学,要想让他学有所成,必须靠他自己独立起来,于是将招式都教得差不多时,海棠便主动退到了一边,“小川儿,你好好练,我就在旁边看着,有何不懂之处你随时问我。”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去到了海棠树下的大石头前,转身便在石头上躺了下去,单手撑着头慢慢观望小徒弟的身姿。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那是相当惬意悠闲。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半个月,此时已经入夏,枝头的红色海棠花也终于是尽数凋零,再不见那一抹鲜艳亮丽的红。
海棠这才带着海川暂且放下剑法,转攻内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