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状元 第7章 灾民

两人在树后侧过头去看，竟是些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百姓，个个蓬头垢面，身上散发出难以言说的味道，大大小小的行李被丢弃在地上。

没有几个人是站着的，都靠在树边，没有骨头似的，一些闭着眼睛，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们还活着，一些睁大着眼睛，看着天，神情呆滞，眼球突出，如同话本中的恶灵一般。

牧芳苓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往身后退了一步，被小春双手抵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小春也抖着身子，这些百姓的形容让两人的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这样非人的样貌是分明无法出现在正常人的身上。

“公子，我们赶紧走吧！”小春只想让牧芳苓赶紧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不，我们给些吃的吧，好不好？”牧芳苓用身体表现出自己的抗拒，小春试图扯了几下，无果后，也只能停下来。

“公子，这确实是善举，可……我怕他们见财起意，伤害您啊！”

“小春，想我们一路走来，受过多少百姓的帮助？怎么就能看他们活活死去？更何况……”牧芳苓握紧双手。“我怎么不算是靠着百姓的灾祸得到这个救出子君的机会的？”

“算是为我自己赎罪，让我去帮帮他们吧。”

听见牧芳苓这样说，小春再怎么坚持，也只能取下肩上的小包袱，拿出里面的干粮，撅着嘴递给了牧芳苓。

牧芳苓从树后走出，众人看见她手上的干粮，挪的动的，马上跑来急切地抢下，使劲往嘴里塞。爬不动的，都眼睁睁地看着牧芳苓手中的干粮。

手中余下的干粮被牧芳苓散给了孤身无法走动的孩子老人。

“敢问各位是因何而来？去往何处？”

一位好歹能回话的年轻人用着气若悬丝的声音回答道。

“村中遭了旱灾，庄稼全干死了，去京城天子脚下总能好些。”

“原本咱们想走官道求求救济，只是被赶到了小道上。”

说完这两句话，那年轻人仿佛花完了所以的力气，再也不做声。

“这些官员怎敢如此，难不成不知道朝廷的赈灾吗？”

但没有一个人回应牧芳苓的话语，他们只是沉默地吃着手中的干粮。

牧芳苓有些不可置信，她知道赈灾过程中，总会有些官员手脚不干净，但他们怎么敢如此大的胃口，就不怕圣上怪罪下来？

“小春，我们绕路去看看受灾的村子可行？”两人离开小道，走在官道上的时候，牧芳苓提议道。

“公子真是糊涂了！各家人管各家事，这事情就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小春的抗拒更是直接表达出来。

“不，我心中实在不放心，我想去看看赈灾的情况。”

“公子！”小春是真的恼了。“您次次问我，次次又不听我的！还问我做什么！”

牧芳苓安慰似的摸了摸小春的头。

“我知道小春是担心我，但没办法，谁叫我倔呢？”

“那公子不管他了？”小春还是赌气，用话来刺牧芳苓。

“子君会理解的，若是他，也会这样做的。”

小春被反驳的哑口无言，索性破罐破摔。

“反正我也管不着公子，也犯不着管公子，您要去哪就去。”

见小春这样，牧芳苓原本还想牵小春的手，最后还是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走吧？走吧！”

小春也只好扭扭捏捏地跟着牧芳苓走了。

牧芳苓原本走在路上并无任何异常，可当她们渐渐地靠近灾区，周围的氛围便一下转变了。

水源的寻找变的困难，一路上枯黄的植物肉眼可见的增多。

两人走到一个村子前，那田中的作物几乎干死，焦黄的叶片蜷缩着，匍匐在地上，黄土龟裂，田地呈现出金黄色，却并非是丰收的颜色。

牧芳苓走进田地中。

“公子！小心些！”小春在身后喊道。

牧芳苓此刻只将全部的精力放在田地中，她伸出手，只是轻轻捻了一下叶片，蜷缩着的叶片在力道的作用下瞬间化为碎片，随着风飘散不见。

牧芳苓仍试图在着村庄中找到一点有生机的模样，于是将村庄转了个遍。

村中的井也早已干涸，只剩井底的黄土与残枝，尽管牧芳苓与小春一户户去敲门，也几乎无人应，只有那么几户实在跑不动的老人小孩被迫留在了这里。

“老人家，既然这里灾情严重，城中可有官员过来？村里管事的去哪了？”

拄着拐杖的老人听不清牧芳苓的话，只是侧着脑袋，张着缺了牙齿的嘴，发出了一声。

“啊？”

牧芳苓只得大声重复了一遍，老人家听清了才回答。

“不知道不知道！没有什么人！”

牧芳苓的余光瞥见小院中的水缸，里面似乎还有一些水，仔细去看，里面只是一些浑黄的泥土水。

看着老人单薄的身体，牧芳苓很难想象老人家怎样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下去，只能留下了些吃食，与小春便离开了。

直到走到城外，这种死寂的感觉仍旧萦绕在牧芳苓的心中。

她走进城中，街道上却不见几个人，大部分的商铺门也紧紧地关着，零星地开着些酒店。

牧芳苓走了进去，原本坐在桌子上的小二立马摘下肩膀上的巾子扫了扫，坐在柜台旁的掌柜也终于停止打瞌睡的脑袋，笑容满面地迎接着牧芳苓。

也许是太久没有客人前来，小二还不等牧芳苓问，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最近的情况说了出来。

“终于来两位客人了，咱们也真的是好久没有开张了。”

小二上了茶，又站着与牧芳苓他们唠嗑。

“这天灾是真不让人过啊，听说死了不少人，眼瞧着周围的店都关了。”

“县令有赈灾吗？”

小二听了牧芳苓的话，四处看了看，只是说到。

“米价没降反倒涨了，咱们老百姓都快吃不起了。”

“看样子哪里都不好过。”

牧芳苓的脸色忍不住沉了下去，上面要求开仓放粮就是为了遏制粮价，没想到这县令竟然与当地的米商勾结抬高粮价。

牧芳苓心中着急，可谓是茶饭不思，匆匆吃了饭就走至贩卖粮食的地点，那里早已经排起了长队，牧芳苓与小春伸长脖子，努力想要看清前面的景象。

“官爷，您这……不足斗啊。”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些胆小谨慎。

“啧！”坐着分米的兵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衣着朴素的百姓。

“要就给钱！不要就把米放下！”

那百姓唯唯诺诺地收下不足分量的米，付了钱，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

“这粮价明明说好的，怎么就涨价了这么多？”

那官兵也不理他，朝那百姓翻了个白眼，继续同大爷一般分发粮食。

牧芳苓忍着气，将手中的拳头攥了又攥，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春，我们去施粥的地方看看。”

可那儿的景色令牧芳苓更是气愤，那碗中的东西与其说是粥，倒不如说是水，只有零星的几颗米漂浮在水面上，多的是饥肠辘辘的灾民躺在泥地上。

尽管牧芳苓对这里了解还并不算深入，却已见到这样的惨状。

这时候牧芳苓才明白，官员并非高座庙堂之上，她的任何进言，皇帝的任何一个旨意，都会带给普通百姓十分大的影响。

“小春，我好像有些懂了，作为官员，需要对自己上奏的折子负责。”沉默了一路的牧芳苓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哎呀，公子你刚刚那个模样吓坏我了。”原来小春一直看着牧芳苓的脸色，见牧芳苓说了话，也松了口气。

“我以前只是为了救出子君，而现在，我是不是能做更多的事情，来改变这些事呢？”

“如果公子有什么想法，小春自然是会支持公子的！”

听了小春这样纯真的想法，却令牧芳苓内心莫名地有些沮丧。

“走吧，小春，我们接子君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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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到了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牧芳苓却没有多少怀恋的感觉，之前的逃跑仿佛还是不久前，中举当官也像在梦中。

不知道小春接到子君没有。

等了好一会，让牧芳苓都有些心焦了，怀疑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小春被认出来了吗？还是子君家中还有没有解决完的事情？

“哎，那件事情不是有挺久了吗？”路过的人朝着同行的人这样说着。

“哦哦，你是说牧家小姐逃婚那件事情？”

“没错！当时看娶亲的队伍这么长，以为会是值得流传好一阵的美好爱情，结果没想到那牧家小姐居然跑了！”那人摇摇头，语气中是对牧芳苓行为的不认可。

“就是，能舍得下这么多聘礼，这是何等的重视!这样做让家族怎么办？真是被宠坏的小姐。”同行的人附和着。

“就是就是！”

两人讨论着走远，声音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