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的一番话同石子扔进水中,激起千层浪,不少书生冲上去想为教习辩解,奈何官员认定其贪墨,免得求情不为所动。
秦越山更是直呼让大人明察秋毫,楚教习贫困半生,只为教学,怎可能贪了书院的墨。
官员皱着眉,开口道:“我也只是奉令办事,其他与我无关,再闹下去,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书生们霎时安静,只闻得楚教习一声叹息。
“得生如此,我已无憾,大家伙先回去温习功课,我去去就来。”话是如此,楚教习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回得来。
但有的事做了,他亦无悔。
随后,同着官员,朝官府走去。
“怎么办啊?陆行悬,教习怎会贪墨,穿的衣物打了不知多少补丁都不愿买件新的,怎会呢?”冯玉墨慌了神。
往日楚教习对他是严苛,罚抄无数,但他知晓这都为他好,他也真心爱戴这个严厉却又待人温和的教习。
他又道:“往日教习待苏厨子极好,今日教习出事,竟没看见他人,真真是可恶极了。”
书院专门聘请了位做饭的厨子,名为苏生,身体羸弱,却做得一手好菜,只是性格不太讨喜,总爱呆在门外晒太阳。
如冯玉墨所说,那厨子今日反常的没出来。
陆星璇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听完话后,眼前一亮,“冯玉墨,你可知苏厨子平日还会去哪?”
冯玉墨心中愤恨,一时没听出她话中的含义,好生想了下,道:“许是去了竹林,苏厨子惯爱在竹林捡些东西。”
“你随我走一遭。”陆星璇拽着冯玉墨的手臂就往竹林冲。
“诶!你们去哪?”秦越山因没能让教习留下而有些失落,本想来寻他们一起回书院,却看他们往后山走去。
书院不大,只需绕着院墙走,就能到达后山竹林。
这林子有些年头,竹尖儿直冲云霄,反倒将竹下的日光遮了去,风一吹,还觉阴冷。
“教习不是说回去温习功课吗?为何你们来了此,不怕受罚?”秦越山体力不大行,光是追上俩人,就废了些力气,双手撑着膝盖,喘气道。
陆星璇诧异他会来,原以为这好学生会乖乖回去上课,于是小声道:“小声些,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秦越山忙是闭嘴,弓着腰,随着冯玉墨跟在陆星璇身旁。
竹林阴翳,落叶铺在泥土上,稍微一踩,便能发出声响,三人不得不放轻脚步。
冯玉墨只觉陆星璇好像无厘头地找,如此大的竹林,寻到一个人何其难,更何况还不知对方究竟在不在,顿时气馁,想开口劝她放弃。
忽地,不远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几人马上停下脚步,因着竹林还种了些核桃树,动作迅速地藏在了树后。
好在树木年头久远,躲下三个八岁小孩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三人屏住呼吸,只等人走近。
一股烟火味猝不及防地钻入陆星璇的鼻中,那是烧完纸钱后才会有的味道,她皱眉,只怕这林中是有他亲近之人墓。
苏生或是染了书院之气,乍眼一看,扮的和举人无异,陆星璇原以为会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现在一瞧,怕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对他的好奇达到顶峰,陆星璇本想按兵不动,先再观察观察。
不料,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哎呦。”
“谁!”苏生立刻喝到,眉头紧皱,目光扫过声响处,小心翼翼地靠近。
今日本是他母亲忌日,来这上香火,也想清静一些,平日此处不会来人,只有他乐意来,若是来者是……他更是警惕,右手甚至抚上腰间凸起处。
“苏厨子,是我。”冯玉墨弱弱道,他慢吞吞地走出来,低着头,不敢直视苏生。
他欲哭无泪,若不是核桃砸中他脑袋,他也不会叫,也不会被推出来应付疑似栽赃教习的人,虽说他和苏生关系还不错。
又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个讨好的笑。
苏生见是他,右手也就放了下来,无奈道:“你不是今日要看结果吗?怎有闲心来竹林?”
冯玉墨揪着衣服,道:“这不是合格了,想同你讲一声以后还可以找你要吃的嘛,发现你不在,想着你应该会来这。”
“真是费心你还能想到我。”苏生笑道,话又转,“竹林不太安全,你还是早早回去吧。”
“不安全你还来?”冯玉墨顺势问了句,私心上他不希望是苏生冤枉了教习,想着多问几句,或许能为其洗清嫌疑。
苏生揉了揉他的脑袋,手搭在他的肩上,稍一用力就推着冯玉墨走,道:“不过是办件事罢了。”
秦越山见冯玉墨被苏生带着走得越来越远,急得想追出去,陆星璇一手抓住他。
道:“且慢。”
秦越山困惑为何陆星璇看冯玉墨走远而不急,道:“冯玉墨被带走了!”
“我知道啊。”陆星璇风轻云淡道,“苏生不会伤害冯玉墨的,他们关系似乎很好。”
“可教习同苏生关系也很好,还不是被苏生……”
“现在有证据能证明是苏生干的?”陆星璇打断道。
“那你来找苏生?”
陆星璇扯了扯嘴角,“自是来看看他长什么样。”
虽然陆星璇只是冷淡地说着,但秦越山总觉得应是他哪一步没跟上,才会没能理解陆星璇话中的深层含义。
眼看其往苏生来的方向走,他连忙跟上,还快些还教习清白。
苏生走得力气重了些,地上落了许多脚印,陆星璇本以为脚印会带她到目的地,但在一块巨大的石头旁,脚印消失了。
周围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就好像苏生只是来石头前站了会儿。
不对,陆星璇暗想,应该是忽略了什么,她观察四周,不过都是竹子,密密麻麻地,一个挨着一个地长。
若是再往前,又是一条死路,竹子形成天然的屏障,拦着不让人过去,又恰好旁边的挨得紧,叫人挤不过去。
那是这块石头?陆星璇蹲下身来,这石头虽说大,却能和周遭巧妙地融合在一块,又因是山上,让人联想是从山顶滚落的碎石。
她伸出手去碰,前世据她所看的书,会有古人看到一块认为有缘的石上,刻下与自己所关的事。
难不成苏生是想造一块奇石,她被自己的想法荒谬到,忽然,本是凹凸不平的岩面到了中间似乎平缓很多,还能感受到是人工雕刻了什么。
秦越山一直不敢出声,陆星璇的操作已是让他惊住,“你过来下。”
陆星璇没有习过古代少数民族的字,于是叫住秦越山。
“你摸一下,看看能不能懂。”陆星璇给他挪了个位置。
“好。”秦越山感觉奇怪,但还是乖乖的同陆星璇一样,摸石头。
“吾母月氏之墓。”他大惊,没想到这一块石头会是个墓碑,他结巴道:“这……这是个坟墓。”
“这是越国的文字,怎会出现在这?”秦越山的母亲是越国人,按理说,越国人若想来大梁,除非是成亲和做生意,其他一律不准来朝,违者要被砍头。
陆星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苏生来了大梁,又不是正规途径来的,自然是不能给他母亲弄个像样点的坟墓,怪不得只有一块石头上刻字。
既然他是来祭拜他的母亲,可为何没看见香烛。
异族的字证明了苏生不是本地人,许是从边境逃难来的,但来此多年,应是学会了这的习俗,不然也不会着大梁朝的书生袍。
陆星璇走了一圈,终是发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藏着的半截烛,她没想到苏生还懂得点防火意识。
那个角落隐蔽却又离落叶有些距离,上头又是泥土,恰好形成了个防火角落。
在石头上方,好像有什么东西,陆星璇踮着脚尖,勉强拿下来,是块木头,却被烧了三分之二。
陆星璇忙是将它上头的火杵灭,有的地方已被烧成了木炭,看不出什么来,而还有一节,却是歪歪扭扭的写着异族文字。
“你看看。”陆星璇丢到秦越山怀里,等着他翻译。
秦越山对苏生的怀疑到了顶点,看到内容后,更是确信就是他所为,“仇已报,母亲可在地下安息,既然他负了母亲,我亦要毁了他。”
语毕,他怒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教习待他那么好,却想毁掉教习声誉!”
“前面还有被烧掉的。”陆星璇道,“若是说错了人,可就冤枉了好人。”
秦越山这才想起不应立马盖棺定论,语气中带着歉意,“我竟没想那么多,真真是被愤怒冲了头脑。”
又补充道:“可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难不成我们浪费了时间?”
他顿时有些懊恼,先是可能冤枉苏生,再是没找到谁才是泼教习脏水的人。
陆星璇拍了拍他的肩,“先别气馁,也不是全无收获,那块木头不就是我们的收获吗?”
说着,接过秦越山手中的木块,轻声道:“抱歉,先借你儿的东西用一用。”转身向来处走了。
“等等我!那我们现在去哪?”
“问苏生,他要报复的人是谁。”陆星璇拖长语气,一瞬间,让秦越山觉其不是八岁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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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线索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