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气越发的寒冷,夜幕漆黑,学生休息的宿舍院子却亮着烛火,众多学子都还在挑灯夜读。
沈虞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手心有一条红色的印记,现在都肿起来了。
这是今日公布成绩以后,钟夫子打的。
为何这次又要打,钟夫子言:虽然有进步,但是距离曾经的成绩,还是相差太远。此为其一。
而最近沈虞因为做了好事被嘉奖,怕心思就此浮躁骄傲起来,所以敲打敲打,此为其二。
沈虞心中想着自己不会心生骄傲,但是却一字未说。
回座位时,她看了一眼白子彦,心道:要说孤傲,这个书院白子彦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吧。
拿了药敷在手心,手心顿时一阵清凉。
夜已深,沈虞打了个哈欠,上床休息去了。
寒冷的十二月过得很快,沈虞并没有因为寒冷而疏怠学习,反而更加刻苦,常常每晚都是宿院最后一个才熄灯的人。
没有办法,她本身的起点已经比别人低,若是还不多花些时间,多努力一把,那只会更加跟不上别人的脚步。
因为马上过年放假,所以十二月,书院只安排了一场测考,在十二月下旬。
还是一样,考完之后第三天发布成绩,之后书院放假,留了时间,给那些不朔安县本地的学生们赶路回家,还不耽误过年。
很快,就结束了十二月的小考,等了三天,沈虞也看了成绩。
她是丙一班的第五名,比原来又进步了几名。
众人已经习惯沈虞不是第一名了,现在看到沈虞的名次,也不觉得惊讶。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成绩排名。
这十二月最后的一场考试,有点儿相当于后世的期末考试。
放假前就发布成绩,免得学子们一直思虑着成绩,太担忧成绩,年都过不好。
看了排名,若是成绩不理想,年自然也过不好。
不过既然都考差了,还想过好年?还是多看看书复习复习吧。
看完成绩,沈虞就返回房间收拾东西。
多数学子都是朔安县本地人,早早将东西打包好,成绩发布当天,有人看了成绩,就跟着来接自己的家人离开了。
而不属于朔安县的学生,稍微有钱的,就雇辆马车,拉着东西回家。
若经济拮据一点儿的,只能和其他人一起作伴,合租一辆马车回去。
在拮据一点儿的,就只能靠双腿走回去了。
沈虞也早就把东西打包好,成绩下来之后,田嬷嬷又来了一趟。
专门安排了田嬷嬷来接,也可见沈老太太对沈虞的重视。
“马车已经到山脚,有人会把东西搬下去,辞少爷请随奴婢下山吧。”
沈虞点点头,既然有人帮忙,她也乐的偷懒。
刚出门,冯瑞就来了。
虽然冯瑞是蒴安县本地人,但是沈虞想着冯瑞一人搬东西也不方便,于是早些时日也主动提议和他顺路回去,奈何冯瑞说已经和其他同窗约好了马车,拒绝了。
现在见到冯瑞,已经是来告别,却不想冯瑞脸色颇有些无奈,道:“沈辞,钟夫子又找你。”
沈虞愣了一下,再看看冯瑞这个表情,加上之前两次考试两次挨手板的情形,再想想这次成绩排名,心中顿时感到不好。
不会又要打自己的手板吧。
沈虞下意识的握了握手掌。
不过既然钟夫子都让冯瑞来叫自己了,那自己也不能不去。
朝着田嬷嬷说了一声先把东西搬下山,自己随后就到,之后就离开,去找钟夫子了。
这一次钟夫子找沈虞,倒是让沈虞想多了,并不是又要打她,而是嘱咐了几句。
“虽然你的名次没有重回第一,但是也在日益进步,老夫很欣慰,你没有中日沉迷过往伤心事,也没有被外界杂事所影响。”
沈虞听闻,拱手一道:“这都多亏了夫子的悉心教导。”
钟夫子摆了摆手:“不必谦虚,都是你自己的能力,这假期期间也不要荒废学业,几日还是要勤加读书,一月就要县试报名,二月就要考试,可都大意不得。”
“学生明白。”
钟夫子摸了摸胡须,随后又嘱咐了几句,没有多留沈虞,让她早些下山回家去。
坐上马车,沈虞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将近一个多月没见沈陈氏,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马车缓缓而行,沈虞闭目养神,直到田嬷嬷出声叫了沈虞,才知道原来已经到了沈宅。
下车,进门。
这几日下了雪,路上都有堆积,沈宅的下山将院子的雪清除,但院子还是湿漉漉一片。
因为忙着过年,下人们都很忙碌,但是看着田嬷嬷带着人,也都停了脚步行礼,随后又忙着自己的事情。
还没有进入正厅,沈虞就听到了有稚子欢笑的声音。
穿过壁影,来到正厅。
隔着远远儿的,沈虞就看见大厅的正坐之上,沈老太太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袄子,身边围绕着几个稚子。
沈家二叔沈新远也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妇人,还有已经醒来的沈毅。
还有有一个沈虞没见过,但是搜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沈虞知道,那人就是沈三叔沈新弘。
他旁边站着的年轻妇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了。二人从外地赶回来过年了。
沈陈氏站在最边上上,看着沈老太太身边儿的孩子,脸上也是带着笑意。
两个孩子都是女子,仔细看,这两个孩子是双胞胎。
沈虞记得,这是沈三叔的孩子,因为沈虞不常来,是以平常也不怎么有机会见面。
沈陈氏见此,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满是期盼的朝着院子望了望,想看看沈虞何时回来,就正好和沈虞的视线对上。
也忽视了礼仪,一下子就起身。这动作自然引起了厅中的人的注意,纷纷朝着沈陈氏看去,顺着视线看去,自然就看见了进来的沈虞。
沈三叔倒还好,眼神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侄儿”,似乎和印象中没什么出入。
而沈二叔就变了脸色,见到沈毅,眼中除了原来的不喜嫌恶,现在带着些许怨恨。
冷冷的哼了一声,便不再看向沈虞。
沈虞自然听见了这一声冷哼,但也不甚在意,朝着厅中诸位长辈一一行礼。
“沈辞给祖母请安。”
沈老太太嗯了一声,随后挥了挥手。沈虞这才向其他人问安。
“二叔二婶儿好,三叔三婶儿好。”
二叔沈新远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沈虞,倒是三叔沈新弘道:“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沈三叔这话才落,沈二叔就不满的说道:“三弟胡说些什么呢?什么自家人,已经分家好多年了。现在住着迟迟不走,这算什么事儿?”
这话一出,沈陈氏原本满是笑意的脸都僵住了。
很明显,这段时日沈陈氏住进沈宅之后,这不是沈二叔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同样变脸的,还有沈老太太,她把绕在跟前撒娇的两个孩子引给田嬷嬷牵着,随后被带到外面去玩儿了。
随后沈老太太坐直了身子,语气有些不善:“新远这是怎么着?老身老了,不中用了?让大媳妇回来住一段时间都不行?”
沈新远立刻变了脸色,面露惶恐:“母亲哪里话,儿子一时失言。”
沈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是真的一时失言,还是这个想法在心中存了许久,现在沈虞回来,说给她听得。
有句话说的也对,都是一家人,有些话说的不要太过。
是以沈二叔说他的,沈虞一个字也没理会。
沈二叔不满的愿意沈虞也能猜到,就像沈毅受伤被接走的时候,沈老太太没沈二叔去接,而让田嬷嬷去接的道理是一样的,就是怕沈二叔见到沈虞,趁机闹事。
在家里说几句就算了,要是闹到外面,在书院闹,那着实丢面子。
书院方和县令都说明了情况,沈毅受伤一事和沈虞无关,但是沈二叔哪里肯相信。
他总觉得是因为沈虞蒙骗了所有人,推到了沈毅,才让自己的儿子受伤。
否则,当初沈辞沈虞也是伤了头,现在自己的儿子也是伤了头,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巧合的是事情?
脑袋受伤的事情可大可小,万一伤了脑袋,痴了傻了,影响读书了该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马上县试了,沈毅受伤,而沈毅的成绩排名又在沈虞之前,沈二叔心中越发坚定,自己儿子受伤一事,就是沈虞对儿子心生嫉妒,怕儿子抢走他的风光,于是下手迫害。
沈虞远在书院,他找不了沈虞麻烦,就只能找沈陈氏的麻烦。
三天两头的堵沈陈氏的路,嘴里说着的话难以入耳,明明已经分家,沈陈氏又住进沈宅做什么?想抢夺沈家家产不成?
她的儿子分明是惹了大麻烦,沈陈氏才来沈宅避祸,外面的人却都夸赞她儿子有勇有谋,简直有眼无珠。
更难听的话还有,惹得下人们纷纷侧目,此举着实把沈老太太气得不轻。
不仅如此,沈新远想要去衙门喊冤,让吴县令给他一个公道,但是却被沈老太太关了起来,一天一顿饭一碗水,还让他脑子清醒清醒,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沈老太太的雷霆手段果然有效,沈新远饿的没力气,叫喊的声音自然就小声了。
这可急的沈新远媳妇不得了,不过好在,几日之后,沈毅醒了。
沈老太太亲自派田嬷嬷去把沈新远叫出来,让他自己询问沈毅事发的经过。
直到沈毅说出自己受伤一事的过程,沈新远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儿子受伤一事,和沈虞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后来才消停了,不过让他去向沈陈氏道歉是不可能的,更甚者,现在沈虞回来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怒气。
就算沈毅的事情和沈虞无关,沈二叔还是一心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