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残阳如血。
艾阳被三个男生堵在巷子里,虎视眈眈,其中一个是他的同班同学,叫王流,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
“小嘴不是挺能叭叭的嘛,你倒是继续说啊。”
艾阳慢慢仰起头,有些恍惚地看着天边殷红色的晚霞,忽然不说话了,他知道就算磨破嘴皮子,也免不了一场揍。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王流的女朋友让他去买饮料,就慢了几步,那位大小姐就不高兴了,砰地一声摔在了王流的桌子上。
艾阳苦不堪言,还得紧跟着收拾,然而有些书还有试卷已经被饮料打湿了,他没有办法,只能等王流来再解释。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一个月没来上学的王流气势汹汹地把他堵进了巷子里。
看样子,并不想听他解释,只想揍他。
“王流,你是故意的吧?”
王流显然愣了一下,“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怎么,难道不是吗?上午你女朋友找我茬儿,下午你就把我堵到巷子里,实在太巧合。”
王流冷笑了声,“傻子,看出来了?那又怎样呢?”说着,他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小爷我就是看你不顺眼,随手想揍你,不行吗?”
王流的嘴角有些乌青,一边脸上还胡乱贴着张创可贴,在昏暗的巷子里,有些扭曲。
艾阳瑟缩了下,紧咬着唇,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要针对我?”
“你还敢问为什么?”王流揪住艾阳的衣领,有些不屑地拧了下眉头:“你配吗?区区一个小饭店家的儿子,开学第一天竟然敢撞我,还扭头就走,你算什么东西啊!”
这是王流对艾阳的初印象,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狗崽子。当然这样的人还不值得他专门费功夫来整治,可没想到······
一个月前,他和几个兄弟吃完饭准备去打篮球。
其中一个兄弟问道:“哎,王哥,你那小跟班呢,咱们一会儿打球累了,得有人买水啊。”
经这么一提醒,王流才想起来,他今天下午把人给推到校霸身上了,“估计被校霸揍死了。”
跟班一听,蹙了下眉:“不至于吧?王哥,你可能刚转来咱学校,不太了解那位校霸的脾气,艾阳那种货色,校霸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怎么会揍他?”
王流一愣:“那踏马这贱种一下午去哪儿啦?”
“躲懒去了呗?还能干嘛?这种小门户出来的最会偷懒了,贱得很,不收拾一下根本不老实。”
“就是王哥,您可是陈哥的表弟,他敢不把您放在眼里,肯定得好好收拾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小弟们口中的陈哥是陈家的长子,陈家在南市影响不小,这位陈哥在天盛中学自然也是号人物。年前,家里托陈哥的母亲——他亲姨的关系给他转来了天盛中学,有些巴结不上陈哥的小弟们自然就聚拢到了王流身边。
说起来,艾阳在天盛中学的确算个小角色,王流就很瞧不上眼,但谁让班里的同学非富即贵,就算身后有陈家,那也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关系,他心里其实没什么底气。
那么,他的底气只能是从艾阳这些小门小户的人身上找。平时,艾阳倒是挺会做人,小嘴巴又甜,王流还算满意。
但现在跟班们一口一个王哥叫着,王流有点飘飘然了,今天就想找个人来折腾一下,逗逗趣儿。
“你们说得对,艾阳这个贱种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老子今天一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话音刚落,他就被赵龙藏飞来的一拳给砸懵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他家刚来南市,仗着大姨家的关系,有些事儿没拎清,哭着喊着去赵家告状了。
赵家老爷子一听,的确很客气,当着他的面儿把人给揍了一顿。
他看着解气得很,还假惺惺地说了些客套话,觉得这顿打挨得也值了。没成想,转头第二天他表哥就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不懂事儿,敢惹赵龙藏那个不要命的疯子。
起初还杠着脖子和表哥犟,但看表哥表情越来越严肃,他心里也跟着悬起来,没着没落的,养伤都没养好。
回校一看,艾阳这小子倒活蹦乱跳的,他心里的火儿就腾地一下忍不住了,他凭什么!
这时候,艾阳突然想起来,转学第一天,有点儿迟了,他急着去老师办公室报道,似乎是撞到了人,可只是轻轻一下吧?毕竟也没人摔倒什么的,而且第一时间就道歉了,只是有事急着走,没停下来而已。
这也能成为被报复的理由嘛?
艾阳苦笑了声,或许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在这里,家世就是王法,他们家这种小门小户的孩子,注定要被一条鸿沟隔绝在底层,无法跨越。
莫名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天,他误以为惹了穷凶极恶的歹徒,躲在器材室里,瑟瑟发抖了一天,后来被人喂了满满一桶关东煮。
那桶关东煮真温暖啊,暖到只是萍水相逢,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分别了,却让他挂念了这么多天。
一个多月来,他从满怀希望到满心绝望,甚至自嘲地想,自己怎么可能那么幸运,天降一个保护神来拯救自己脱离苦海。
可是,现在,艾阳又好想好想见到那个人,想他会不会像奇迹,像一束光,突然照下来······
“我跟你说话呢,贱种!”王流恼羞成怒,扬起的拳头马上要砸下来。
艾阳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算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奢望什么。
“你和谁说话呢,混蛋!”
蓦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青筋暴起的手,有些凶悍,却满是力量感,让他颓丧的心忍不住激烈震动起来。
王流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怎么来了?”
赵龙藏冷漠一笑,像在看个死人,“怎么,王家什么时候把这条街也买下来了?我不能来?”
“不是,赵哥,瞧您说的,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哪敢管着您呐。”
“是吗?”赵龙藏嫌弃地扔开王流的手,垂着眼皮漠然地在他脸上刮了圈儿:“你是真不敢吗?”
王流扛不住赵龙藏的视线,往后踉跄了两步摔在了地上,“龙哥,您,您信我,不是我主动告状的,是我妈,我妈,看我被打得太惨了,才找上您家的,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赵龙藏一把揪住王流的衣领子,懒懒地勾了下唇角:“那是我冤枉你了?”
王流都快哭了,“是,是,啊,不是,不是!”
赵龙藏活动了下脖子,语气淡淡的,“还是不老实啊,你废了。”他眼眸中闪过丝狠厉,铁硬的拳头照着王流的脸就狠狠砸了几下。
王流顿时不要命地嚎叫起来,“啊,饶了我,龙哥!啊······”
王流的两个跟班吓坏了,很想跑,但一想到王流的表哥,现在跑了也不好交代,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拉架。
“不是,龙哥,您消消气儿。”
“对,看在陈哥的份儿上就饶了王哥吧?”
赵龙藏嗤笑一声,一把甩开两人,揪住王流的衣领,手背啪啪地拍在他的脸上:“原来你还有大哥啊?”
王流的腮已经肿了,看到赵龙藏停下来,以为是自己表哥的名号起了作用,顿时硬气了几分,嘴里呜呜咽咽的,“对,我表哥就是陈硕,你不能没来由地就打我!还是两次!”
“没来由?行,你给我听好了,艾阳,我小弟,你敢动他?还是两次!”说着,赵龙藏抬脚就往他胸口上踹,“小子,拿你哥来压我?你哥当年被老子踩在脚底下的时候,可比你有骨气多了。”
赵龙藏狠辣凶厉得又是一拳。王流脑瓜子顿时金星乱舞,彻底懵了。
更懵的是此时蹲在墙根底下的艾阳,他什么时候有大哥了?
不过,大哥要是赵龙藏的话,好像······艾阳手动的比脑子还快,上去就抱住了赵龙藏的腰,“大哥,你怎么才来啊!”
这下,换赵龙藏懵了,看着哭得眼泪鼻涕齐飞的艾阳,怎么有种走丢了多年突然找到亲爹的感觉,有那么肝肠寸断吗?
被这么一打岔,王流瞅准时机撒丫子跑了,从背影就能看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
小巷里就剩下两人,艾阳的兴奋不比王流小,但很快被尴尬和窘迫取代,刚才太激动了,搂赵龙藏腰的时候掏进了他的衣服下摆里,现在掌心正死死贴在人腹肌上呢。
艾阳很想壮士断腕,奈何是个怂货,手指甚至因为太过紧张还在人的腹肌上抠了抠。
赵龙藏忍不住笑了,扭头瞥了眼,只看到他的浓黑的发顶,乱糟糟地埋在他背后的衣服里,像只受惊的小松鼠。
“怎么样,手感不错?”他没忍住,就想逗他。
艾阳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脑子也很快烧糊涂了,马屁拍得颤颤巍巍:“你,好,好,厉害啊,我,我,我好喜,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