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错误奔现 第2章 孽缘之始

转眼，方乐誉就明白，他似乎敲错车门了。

他一言不发地抬起手，有意挡住大半张脸，表情还算镇定地后退数步。

宁松声依旧保持着平静望向他的姿态，虽沉默，却隐有要逼问出答案的气势，让本就不占理的方乐誉有些许气弱。

方乐誉下意识要脱口一句抱歉，临门一脚之际又猛地收了回来。

他忽然想到，如果之后哪天被问到“好像见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生”，他还勉强可以打哈哈掩饰过去。可出了声让人听见后可就真完了，脸长得像，声音总不可能也那么巧合地也十分相像。

——不能开口。

方乐誉将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那还要道歉吗？

还是直接跑？

脑子正高速运转，突然，两声近在咫尺的急促鸣笛在耳边炸开！方乐誉下意识往发声方向看去。

只见前面黑车车窗降下，崔成的头和他欢乐的笑声一道探出窗外：“神经啊你找错车了！我刚在车里一直叫你是半点没听到啊，方——”

方你个头！

眼见崔成还要喊出自己的全名，方乐誉手比脑子快，一下拧开手里矿泉水瓶的瓶盖，猛地甩了过去。

瓶盖啪地打中了崔成撑在车窗的手，他吃痛嗷了一声，躲回车里，剩下的话都断在了车流的哗然之中。

声怕崔成再石破天惊第二局，方乐誉赶忙冲车里的人双手合十预备道歉。

腰才弯下来一点，他脑子蓦地灵光一闪，中途改变手势，左手掌支于前额，再拿下来，用左手小指点了两下胸口。

宁松声似乎有些意外，冷漠到近乎淡然的神色在眨眼间松动许多。

方乐誉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看懂了这个手势的意思。

曾经高二有个集体的实践活动，给全年级教习了一些常用的手语，方乐誉做的这个，就是手语里的“对不起”的意思。

要不是这场意外，方乐誉都快忘了还学过这东西。

果然人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为了不让同学认出自己，女装大佬勇装哑巴。

用手语道完歉，方乐誉也顾不得宁松声是什么反应，脚底生风，一下子就蹿上了崔成那辆车，咬牙道：“赶紧走！”

司机前一秒还在跟着崔成看乐呵，下一秒听到小姑娘发出清越男声，吓得大惊失色。

司机还在心里想，不会是我听错了吧，回头，对上姑娘那双长挑的眼，他的眸色浅，五官深，如琢白玉，刘海撩起，露出整张清隽的面孔，同时兼具性别混淆的轻微眩晕感。

不等司机琢磨出什么，“姑娘”拿不容错辨的男声开了口：“叔叔，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吗你要这么看我。”

“………………”

司机僵硬地把头转了回去。

崔成笑得像触电了似的一抽一抽，抽空伸手去拍司机的椅背：“叔叔你别怕，他这是哈哈哈、因为刚结束一个活动扮成这样，不是什么变态噗哈哈哈……”

“噢哈哈哈——我懂，我懂。”司机干笑道，“叔叔没那么没见识，你们年轻人嘛玩得开心就好，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按转向灯，手指一个哆嗦按下雨刮器，忙关上，要拧开引擎，又一不小心把钥匙给拔了出来。

方乐誉：“……”

要不您还是别懂了，我有点担心我这一趟的行车安全。

等一行人到了聚餐的地方，崔成把这件事当趣事和众人分享。在击掌失笑中，有人赞成道：“别说，小方同学化的这个妆只要不刻意出声，真就像个女孩子。”

“不刻意出声啊，那不就是哑巴美人？”有人摸了摸下巴，“放到网上谁能想到这是男生？网恋绝对能骗到一大堆。”

刚装完哑巴不久的方乐誉：“……”

“网恋？新思路！”崔成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这张脸拿女装照去网恋岂不是嘎嘎乱杀？”

方乐誉看他片刻，和善微笑：“再说下去，我先把你杀了。”

崔成犯怂，当场叫了两声嘎嘎，逗得桌上气氛重新热烈起来。大家边聊边吃，把胃填了七八分饱。

转战第二摊烧烤前，学姐带方乐誉去卸妆，众人一边收拾东西等人，一边说着惋惜。

十来分钟后，学姐带回一个清爽干净的男高，众人立马倒戈，开始调笑方乐誉长这么帅，肯定谈过不少女朋友云云。

方乐誉无奈：“我才高三毕业，家里不让早恋。”

这一桌人基本都成年了，闻言才意识到方乐誉才高中毕业。

“哦对，他是高中生来着？我天，年龄好小，长这么高，吃什么长的？”

“高中生啊……高考出分啥时候来着？”有人翻了翻手机日历，努力回忆出分日期，“现在月初……得月底了吧。”

方乐誉：“24号出成绩，还要等两个星期。”

谈到高考，一众已经上岸的大学生不能免俗地开始问方乐誉成绩如何，喜欢什么专业。

而此前有问必答的男生却没有正面解答，倒是反问起了他们的成绩专业和大学生活。

众人不自觉被绕走了话题，一顿嬉笑打骂后，烧烤摊上已经没人再记得最开始要问什么了。

方乐誉得以安静，在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饮料看手机，崔成满身酒气，凑到他身边，眯起眼辨别起方乐誉屏幕上的内容。

“你在看什……嗯？”崔成瞪大眼睛，“什么东西，你在玩连连看吗？怎么开头都是N？”

只见屏幕上清一色的N开头全英ID昵称。

“你当我在玩密码组合吧。”方乐誉索然无味地说，顺手又关注了一个账号。

陆昕很少在方乐誉面前提及她的网恋对象，为数不多的印象中，只记得这两人最初是在微博上结识的。

对方ID是四个英文，首字母似乎是N，有个是i，忘了是Nisb还是Nbyi，方乐誉也不确定那人后面有没有改过名。

陆昕格式化手机后，又清空了大部分社交平台关注粉丝和博文，方乐誉只能在仅剩的蛛丝马迹里抛掘，找人找得很艰难。

他刷了快一天的手机，把能想起来的社交平台都扫了一遍，从头到尾回顾他和陆昕的聊天记录，疑似信息截图，相册新增上千张，把微博用户搜索栏玩成了四位数密码组合分析，怀疑对象每个平台通通都关注了一遍。

手机一整天都在发烫，摸上去感觉能煎个七分熟的溏心蛋。

做完这些，方乐誉拿起杯子灌下一大口，入口干涩，带着小麦的气味。

一顿，拿下来端详杯底，才发现杯子里不知何时加了酒水。

“好像倒错了，”有人注意到方乐誉的表情，连忙站了起来，“我给你换一杯吧。”

酒精的味道让方乐誉皱起了眉，说了声谢，低头，开始在关注列表里进行二筛。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喧闹过了一轮又一轮，酒精迟缓地开始发挥作用，脑子越发昏胀。

手臂蓦地抽弹一下，方乐誉眼睛睁开一线，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坐在角落里睡着了。

浓重的睡意依旧覆盖在他的眼皮上，浑身疲累，抽不出力气，察觉到被崔成顺走手机玩了也没多在意。

只听崔成边玩边嘀嘀咕咕：“方……魔方？咦，你怎么改名了？你不是叫方块吗？”

“这是我小号。”方乐誉闭上眼。

崔成喝酒蒙了头：“你是想拿小号试验发女装照能不能骗过网友去网恋吗？”

方乐誉又睁开了眼：“……你怎么不干脆说我是想搞网恋骗钱呢？”

“啊，”崔成迷迷糊糊，“你是这么想的吗？不恋则已，你一恋就恋个大的？”

“……”方乐誉皮笑肉不笑，“对，你就当我喜欢寻刺激吧。”

后来，方乐誉困得睡了一会儿，又被崔成用力推醒。他很不耐烦地睁开眼，感觉对方在和他说话，便勉力去细听。

耳边，崔成说话的声音像隔了一层水雾，扑面而来，又弥散开：“我……喝醉……联系方式……小号？”

方乐誉揉了下耳朵，也不管他说什么，猜想大概不过又是什么插科打诨、聚餐邀约之类，随意地点了点头。

崔成似乎受到了鼓励，继续絮絮叨叨，字音像旋转木马，兜着方乐誉的脑子为中心上下起伏。方乐誉随口应和几句，抬手，想挥散那群字符，不知怎么的抬起了脚，却陡然踩了个空。

身体向下飞速坠落，“咚”一声闷响破空而来——

他猛地翻身坐起。

周围一片安静。窗帘被拉上，房间昏黑，周围装饰熟悉——是方乐誉的房间。

五感回笼，醉酒后的闷痛，旋转的天花板，灯光昏昏暗暗变幻似飞花似的袭到视网膜上。

嘶……方乐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重新躺回床上，努力地回忆了半天，才记起昨晚散场后他是被出租车司机扶进的家。

摸了下腰，醉成那样了肾也没被挖，嗯，世上还是好人多。

这么想着，方乐誉的困意消解了一些，伸手去摸手机，没摸着，探头一看，才发现它安详地躺在地板上，估计是昨晚随手丢的。

捞起，摁亮屏幕，消息栏犹如被洪水冲破的闸门，无数信息闪烁着灌涌进来，夹杂着几条微博通知。

方乐誉早就看惯了微博消息的井喷式爆发，下意识地先略过它，意识游离一会儿，才想起昨天微博登的是小号。

谁给他小号发消息？他小号明明比北极圈还冷。

方乐誉迷惑地重新返了回去。

【微博·@山成艾特了您】

【微博·@Niiv 转发了您的微博】

【微博·@Niiv 访问了您的微博】

醉酒后，模糊的记忆反而层层剥落，记忆与视线同步清晰起来，犹如拨云见日，同时将那四个字母送到方乐誉的眼睛中央。

方乐誉定定看了那四个字母五秒，倏地切换到相册，缩小界面，在花花绿绿五彩纷呈的照片里上下翻找，陡地定在其中一列里，精准地点开其中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陆昕有次给人渣准备礼物，中途想起来给方乐誉看一眼随手拍的照片，也是方乐誉扒完了所有聊天记录，才勉强找到的唯一一张和人渣账号相关的痕迹。

照片上都是花和礼物盒子，方乐誉关注的重点反倒在角落——那里躺着陆昕的手机，亮起的屏幕刚好停在对方的微博首页。

方乐誉昨天用了一些手段把照片尽力复原清晰，但因为被东西挡住，最多也只能看清微博ID里有N和i，其它两个字母识别起来有些难度。

但如果有参照，就不难认出来是什么字了。

就像眼下，方乐誉拿着这张照片字体与微博这条ID，逐一对比字距、宽度和上下高度。

N、i、i、v。

N，i，i，v。

——上下同宽，如出一辙。

就是他！这就是那个人渣的ID！

睡意霎时清空，方乐誉鲤鱼打挺般坐起，火速点进了人渣的微博。

但一打眼看见对方的首页最新转发，方乐誉的视线陡然间就凝固住了。

【@Niiv：转发微博 // @山成：#网恋# …… [图片] ×4】

山成是崔成的微博ID。

怎么，这人渣还认识崔成？？？

方乐誉再定睛细看。

却冷不丁眼前一黑。

只见崔成那条微博里附带的照片，正是昨晚在方乐誉没卸掉假发妆容，被拍下来留念的女装照。

照片里“女生”坐在火锅店里，姿态闲适地支着下颌，偶然侧头发现有人在拍，对镜头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

配合照片的文案更是重量级。

【@山成：#网恋# 替我家大美女@魔方征召对象 05母单真人如图没P一点华海本地人超级大学霸无不良嗜好非常渴望有一段甜甜蜜蜜的爱情有意者请大力联系我 [赞][赞][赞]】

方乐誉：“……”

方乐誉：“？”

方乐誉：“……………………”

不是。

我，你，他。

我他吗。

这是在干什么？？

崔成。

我看你今天是想彻底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