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手机除了看时间什么也干不了,时不我待,程砚生提议:“沈哥是从左边走的,那咱们就从右边找吧。”
反正一共就一左一右两个方向,到时候肯定能和沈清涿遇上。
大家正要走,朱大国挠挠头,“那万一要是遇不上怎么办?如果我们这边半路就找到了地方,那那个小兄弟岂不是有危险?要不你们一起从左边走,我从那边走。”
田致和本来走在最前面,听了朱大国的话,脚步微顿,眼珠转了几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淑芬阴阳怪气的,“哟,你倒是挺好心,他都走了快半个小时了吧?说不定人家都找到地方了,就是不想管你,你还担心人家 ,我看你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朱大国也不跟她一般见识,继续自己之前的话,“那我就走了,你们也赶紧吧。”
“哎,等等。”田致和叫住他,“我跟你一起吧,人多也好互相照应一下。”
正说着话,斜坡之上就出现了沈清涿的身影。
看见他之后,程砚生眼睛一亮,虽然俩人也就说过几句话,但他就是觉得沈清涿不是那种抛弃队友的人。
他乐呵呵迎了过去,“沈哥,怎么样?找到了吗?”
沈清涿其实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觉得麻烦,但是这会儿见程砚生笑眯眯凑过来,跟他家那个黏人又烦人的金毛差不多,倒也没觉得有多反感。
“嗯,走吧。”
朱大国走在最前面,赵淑芬和林徵音走在第二、三排,程砚生和沈清涿走在最后。
一行七人,像一条不规则黑线从黄土上划过。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路边出现了几座到大腿高的荒废的土地庙。
程砚生看了眼一望无际的荒野,又看了一下手机,“沈哥,咱们还要这么一直走下去吗?”
沈清涿微微挑眉:“你也可以去捡点东西。”
程砚生觉得他话里有话,但还是照做了。
他一离队,赵淑芬很快察觉,她不走了,质问:“你干什么去!”
沈清涿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去找东西,然后静静看着赵淑芬:“他去捡破烂,你要捡吗?”
赵淑芬听完一脸嫌弃,但又怕里面有什么猫腻,到底还是跟着过去了。
林徵音对于沈清涿也是莫名的信任,看着不远处的土地庙,她有些犹豫:“大家都需要捡点什么吗?”
沈清涿点头,“捡点吧。”
程砚生把距离最近的土地庙留给了其他人,自己则是去了稍微远些的。
这里的土地庙都是用灰砖砌的,庙明显被人破坏过,土地公牌位被劈成碎片散落满地,连砖都被烧得乌漆嘛黑,除了门口的香灰之外,里面只剩下些不知道被什么啃食了的供果还有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
他正要踢开被火熏黑的油灯,就被赵淑芬狠狠推开。
程砚生差点摔个狗吃屎,一向待人和气的他第一次想发火。
赵淑芬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我岁数大了走不动,我就来这捡,你去其它地方。”
程砚生跟沈清涿一样属于长得干净让人赏心悦目的类型,如果非要说两个人的不同,那大概是他更眉清目秀一些,而沈清涿虽然看起来人淡如菊,但眉眼间总有股淡淡的杀气,当他不说话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情不自禁开始反思自己人生几十年做过的所有偷鸡摸狗的事。
这也是赵淑芬敢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但在沈清涿面前连屁都不敢放的原因。
果不其然,被推了一下的程砚生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他瞪了赵淑芬一眼:“你差不多得了,再这样我就把你推林姐肚子的事告诉她。”
“你!”
眼看时间不够用,他没有跟她再费口舌,转头朝下一座土地庙跑。
新庙里的东西跟上一座大同小异,他随手在地上划拉了几把,也没看清是什么,直接揣进随身背着的大包里。
大家归队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四十,夕阳西下,余晖铺在黄土上,有些刺眼,又莫名带了几分悲壮。
看着一望无际的前路,樊文远的脸色更阴沉了,“我们还要往哪走?你应该拿出来一个你找到地方的证据,你这不是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
赵淑芬皱了皱鼻子,暗地里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但到底没敢说话。
沈清涿挺讨厌别人用质问的语气说话,尤其是大家根本不熟,他说:“那就别走了。”
他气定神闲靠在土地庙边,似乎原本就没想再继续走。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樊文远在沈清涿面前屡次吃亏,脾气也上来了,“那你就别走了,死不死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说完铁青着脸,把刚才捡的东西狠狠掼在地上,掉头就走。
其余人在原地傻站着。
现在已经五点五十了,也不知道司机说的“六点”到底是不是程砚生理解的意思。
大家神色各异,也没有了说话的心情,正沉默的时候,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忽然刮起了一阵妖风,细软的黄土从四面八方向几人所在的方向汇聚,逐渐堆积成一个四方的框,中间似乎有一道门。
“这这这?”
朱大国离门最近,黄土里掺着的沙子都刮到了他脸上,他说:“我们就从这走吗?”
沈清涿:“对,走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沙子堆成的框的颜色肉眼可见变得浅了一些,大家不敢再耽搁,纷纷进入那道肉眼根本看不见的门。
朱大国一只脚刚迈进去就闻到了湿润的泥土气息。
不同于门外,这里阴风大作,云层又厚又黑,直接压在了头上,闷雷声从云层深处透出,发出一声声绝望的怒吼。
一条吊脚桥紧紧连接着门边,被铁链圈着的木板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已腐蚀。在桥的尽头,雨雾中缓缓出现一座巨大的堡门。门很高,两边的围墙稍矮,门洞式的门道黑黢黢的,远远看去像一口棺材,而堡门就是一座无言的墓碑。
闪电在堡门上撕开一道道紫色的口子,一下一下全落在门楣的匾额上,最后又坠在地上,变成一股股白色轻烟。
大家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当下都愣在原地。
很快,在他们进来的门的周围相继又出现几道门,随即,有更多的人出现在这里,有些人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
程砚生也悄悄摸出手机想拍一张照片,沈清涿察觉到他的意图,斜了他一眼:“还拍。”
程砚生老实了。
吊桥很晃,脚下是翻滚的近乎发黑的海水,动作幅度稍微大些就会掉下去,大家不敢走得太快,就连赵淑芬都无暇分神发表意见。
当然,这也归功于林徵音就在她身后的原因,要是她敢耽误时间,林徵音毫不犹豫就会把她踹下桥去。
几个人都提着气,直到最后跟来的樊文远也下了桥。
不等歇气,只听见身后有“沙沙”声响传来,大家不约而同回头,正看见桥两头的地面缓慢裂开细缝,泥土扑簌簌往下掉,吊桥很快失去支撑力,连带着桥上那些黑压压的人都跟着掉进海里,尖叫声转瞬就被巨浪淹没,而对岸,那一道道门逐渐变得暗淡,还有许多不明所以的人准备开门进来,但正赶上门消失的最后一秒。
那些人被夹在门缝,痛苦挣扎着,最后只有上半身挤了进来,随后掉在地上,化成血雾。
原本还热闹的气氛转瞬间就沉寂下来。
程砚生看了眼表,五点五十八分,他们的时间是慢的。
幸好刚才沈清涿提醒他一下,不然这会儿死的就是他。想着,他满怀感激地回头看了沈清涿一眼。
背后“吱呀”一声响,颤颤巍巍的。
是厚重的大门被人打开。
烟雾中,十几个人排成两列缓缓从院里走出来,这些人穿着粗麻料子的衣服,头上戴着白色布帽,手里提着的白色灯笼泛着死气沉沉的光。
最后出来的两个人没提灯笼,两人合抬着一组看起来没什么重量的柜子。
为首那个人穿着白色唐装,衣服的折线太过分明,以至于衣服看起来硬邦邦的像是纸折出来的。
这人脸白得像糊了层腻子,但依然遮盖不住眼角嘴周的青色,他嘴角翘到颧骨都起了褶子,像是被人戳着向上提了起来,眼睛睁得很大,表情狰狞又僵硬。
“祝文明感谢各位亲朋好友前来帮忙,小女七日后大婚,在此期间,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见谅。”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接话,祝文明似乎也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扬着脸扫视人群一圈,又笑眯眯说:“这段日子忙着小女的婚事,宅子忘了修葺,恐怕会有断电的情况,祝某特为大家准备了蜡烛,怕黑的可以领一支进去。”
队伍末尾的两个人闻言打开柜门。
数以百计的蜡烛堆在里面,大面积的白色堆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祝文明说完,侧开身子让出门口的位置,展臂向里。
“大家伙,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