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有病[西幻] 第55章 证据

潘西罹患马洛奇症的病史，比任何人能够想象到的时间都要长。长到那时候，她尚且不认为这是一种疾病，尚且不知道能在梦里进入另一个国度的奇遇是不治之症的象征，尚且不知道她的最终命运是变成毫无知觉的木偶。

最初发现自己能够在梦里到达另一个国度的时候，潘西还兴奋地同自己的父母分享这一奇遇，给他们描述他们所见到的一切新奇的“人”与事物，然后惊愕地看到妈妈在饭桌上听着她的描述突然间脸色变化，跑到外面呕吐。

她不知道父母为什么感到恶心，但是懂得了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讲述自己的梦。然而后来她发现，她的父母不喜欢她说这些梦里的东西，每当她说这些的时候，都会脸色发青地看着她，让她自觉地闭嘴。她后来不再和父母说这些事情了。

再后来时间过得很快，她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自己在梦里见到的那些新奇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相反，它是不详，是腥臭，是肮脏。

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是不详与恐惧之前，还可以很平静地同那些人对话。很多关于梦魇之国的、其他人无法得知的消息，她很容易就能够获取。她对于被称为梦魇之国的苏埃诺的了解，可能比她所知的任何人都要多。

虽然后来她逐渐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回应那些奇形怪状的人莫名其妙的拥抱，也开始学着躲避那些人，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度过那一天——她看见过慌乱地推开那些“人”，跑到小巷里蹲着躲避他们的人。

而爸爸妈妈虽然不喜欢她说她在梦里见到的这些东西，却从来没有不把它当回事过。

后来她和父母在一个来自艾丽西亚的牧师口中，知道了一种叫做马洛奇症的病症。它也被人称为“木偶综合症”，罹患这种病的人最初会在梦里进入一个叫做苏埃诺的死之国度，再后来会变得易怒、嗜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等到时间久了，他们会连自己的行动都无法控制，身体逐渐木偶化，连肌肤与血肉都逐渐僵硬起来。从这时候开始，他们的身体会成为最合适的土壤，从这土壤里快速地生长出茂密的荆棘藤与蔷薇。

他们无意识地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与紧紧缠绕着他们的荆棘藤来回游荡，用自己越来越僵硬的四肢囚禁住还活着的人，让荆棘藤爬到那些人的身体里扎根。他们会始终这样游荡着，直到身体彻底僵硬，连游荡都做不到，不再是像怪物一样的“木偶”，而是成为“真正的”木偶。

潘西在这一路上遇到过其它患马洛奇症的人，他们的举动与自己十分不同，却多多少少都有点像梦魇之国里的那些国民。

潘西跟着一个商队从班西塔出来，始终注意着一个似乎也患了马洛奇症的人。她在注意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十分嗜睡，一天里几乎有大半天都在睡觉；他也十分易怒，别人随便说一句不合他心意的话就会暴跳如雷。

然后他在一个夜里木偶化，被自己眼疾手快地处理掉。而这个人，也终于让潘西证实了那个医生的推论：那些患者的木偶化是在睡梦中完成的。

潘西从来都是一个敢想的人，既然有了一个引子，她很自然地就可以顺着这条线继续研究下去。依靠贝西墨的帮助，她很容易就在梦魇之国里找到了与那个人对应的“国民”。他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木偶化前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只记得自己是苏埃诺的公民，在等待着“今日”后的战争胜利。

潘西很容易就能得出下一个结论。

在梦里所能见到的那些苏埃诺国民，就是那些怪物般的木偶的灵魂。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那些木偶都会不自觉地亲近患病初期的患者，像是想从他们的身体里汲取着什么一样。虽然他们的亲近，对于现世的人来说，是“攻击性”。

他们似乎对自己是木偶这件事情毫无所觉，并且会在自己变成木偶之后，给自己安插一个合理的身份，在梦魇之国继续他们的生活。而这些人，似乎都有一个执念——战争的胜利。

苏埃诺与艾丽西亚战争的胜利。

然而潘西关于这些的记忆太多，并没有办法同安东尼奥一一讲述。这些故事太长了，而且，她不太能确认讲述那些细节是否真的有意义，因此，她也只能挑挑拣拣地讲，“我和其它患者不一样，他们或许过不了几年就变成了木偶，但我……”

“怎么样？”安东尼奥凝神听着她的话，同时时不时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出字句一样，“你有什么不同？”

虽然犹豫，但潘西最终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在七年前就已经患病了。”

“你在撒谎，”安东尼奥斩钉截铁地做出结论，“虽然这些人变成木偶的时间有长有短，但是你说你已经患病七年，绝不可能。”

潘西咬着唇看了安东尼奥一眼，先按下了自己想要反驳的话，听着他继续说下去，“你看上去甚至都没有初期的症状……你说你这个状态维持了七年，我并不能信任你。”

“那暂且把这个话题押后吧，”潘西对于安东尼奥的这个反应并不意外，而她要他相信的话中，这个“七年”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重点，更重要的其实算是接下来的这些话：

“那些‘木偶’对人并没有恶意……即使它造成的后果看上去并不像没有恶意的样子。”

“他们变成‘木偶’，实际上是永远睡着了……他们在梦中变成了这个样子。”

“梦魇之国收纳着他们的灵魂，”提出上面的那些话以后，潘西接下来的话就顺畅了许多，“他们木偶化后，梦魇之国就会接纳他们的灵魂，认为他们是‘苏埃诺’的国民，给予他们身份。允许他们一起等待着……对艾丽西亚战争的胜利。”

安东尼奥听着潘西的这些话，似乎是震惊，又似乎是在思考应当怎么驳斥她，用手撑住自己的脸，一时间没有说话。

“那么……”潘西垂下眼帘，只用一点余光小心翼翼地看着似乎陷入沉思的安东尼奥，“您不肯相信我的话吗？”

“这种话，就像是那些‘天地实际上源于一头鲸鱼’一样的说法一样，是无稽之谈，”安东尼奥紧皱着眉头，似乎潘西说的事情还是无法打消他的疑虑，“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您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证明的，”听到安东尼奥这样的话，潘西也不由自主地学着他皱眉的模样把眉头皱了起来，“您是在为难我。”

“没有证据的话，”安东尼奥抬起头，敲了一下轮椅的扶手，“你要我相信你的话，也是在为难我。”

“可您知道这种东西没有办法证明，”潘西被他敲轮椅的声音吓到，身子跳了一下，却还是没有退步，“如果您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我怎么证明给您看呢？”

没想到，安东尼奥却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说这样的话似的，又敲了一下轮椅的扶手，“不，我做得到。”

“什么？”潘西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您说您做得到？做得到什么？怎么做到？”

“你只要给我证据，”安东尼奥面无表情地看着潘西，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而我，则会告诉你怎么才能证明。”

潘西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听不懂这位少爷的话了——或许他说的话本来就没有想要她理解。因为潘西看到安东尼奥说过这句话以后，就把放在腿上的小型装置朝着潘西扔过来，推着轮椅出了门外，只留下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跟上。”

潘西连忙接住他扔过来的东西。

他扔过来的那个装置形状十分小巧，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合尺寸的手镯。潘西琢磨了半天没有发现它的作用，随手把它套在了金的脖子上，小跑两步跟在了安东尼奥的身后。

从方向上看，安东尼奥像是要带着她去他住的地方。潘西从来没去过安东尼奥的房间。他的住所离凯瑟琳的屋子并不近，而潘西因为心有疑虑，也不会主动去安东尼奥眼皮子底下。但凯瑟琳曾经在无意间提到过安东尼奥的住所，说它看上去并不太有人气，反而有些像是瑞普特斯恩那些冷冰冰的实验所。

而事实上，安东尼奥似乎也一直都和瑞普特斯恩来的人有联系，据说他曾作为艾丽西亚方监督瑞普特斯恩与艾丽西亚合作打造保护赛德琉丝的装置，那个守护在赛德琉丝周围的魔法屏障就有他的一部分手笔。

因此，潘西好奇极了，这位博纳尔特的少爷，能够给她什么东西，或者能够用什么样的方法，让她留下关于梦魇之国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