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有病[西幻] 第26章 金.鹰

金既然能够肯定地说出这种话，当然不是空穴来风了。但潘西却被他这个消息砸了个正着，头脑一时发懵，“你说什么？”

金把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是不容质疑的肯定，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些忐忑，“你不相信我？”

“不，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拜托，让我把思绪整理一下，”潘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副无法接受潘西这个说辞的模样，好一会儿之后仿佛才消化了他的话，“好吧，继续，我是说请，请继续你的故事。”

金仔细看了看潘西，确认她是真的想要听下去之后，才再一次放心地将自己的思绪沉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金变成一只鸟后，身体变得轻盈，而他也感受到了鲜活的生命力，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沸腾，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力量。他最初只是以为自己如同传说故事里那样，他获得了来自大自然的赠予，这赠予让他可以忽视自己并不算强健的身体，而能够自由翱翔于天际，能让他以另一种形式接近真正的属于班西塔人的生活。

而这种上天的赐予，不能诉之于人，包括他的父亲——所有的故事里，能够被赠予不同常人的力量的人，都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人。

然而赠予并没有持续太久，金只是在一天之后就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貌。在重新成为人后，金甚至感到了失落。他以为自己永远都要失去这份不同于常人的力量了，那只是少年的一场向往自由的梦而已。可是在次月来临的时候，他又一次感觉自己的血液沸腾了起来，像是在向他诉求着什么。

金顺着内心深处的这种诉求再一次悄悄跑出了镇子，在没人的地方变成了一只班西塔鹰。他感觉自己比上一次变成鹰的时候更加有力，也更加迅捷。

这让他欣喜若狂，在能够飞行的时间，他几乎飞遍了他所有能飞到的地方，直到那种熟悉的脱力感到来时，才在深夜僻静时分回到了镇口。他就在这里看到了让自己不可置信的一幕。

他看到平时看不出任何异常的，温柔的邻家的姐姐瓦莲金娜，在这样的深夜里，与一只看上去极其凶猛的野兽正在战斗。

她身着猩红死神骑士协会的人才可以穿着的红色军服，手持一把蛇形的链剑，平时的温柔样貌与性情，在那一刻仿佛瓦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敌人一般的冷峻表情，几个动作间，就把那只看似凶猛的怪物斩杀于她的剑下。

金只是不常出门，却不是完全消息不灵通。几乎是在看到邻家姐姐面对的东西的同时，就辨认出了那是什么。这个样貌的东西在城镇里任务大厅外的告示板里出现过，而它被称为“艾丽西亚魔怪”。

邻家姐姐的动作十分干脆利落，斩杀艾丽西亚魔怪的时候也并没有手下留情。如果她在暗地里的行径为人所知，那么无疑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如果他没有发现那只艾丽西亚魔怪还没有彻底变成动物模样的脚。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脚，就长在艾丽西亚魔怪的腿上——它们浑然一体地长在一起，仿佛艾丽西亚魔怪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而其他人也一定会这么认为，总归这些被统称为艾丽西亚魔怪的怪物并没有固定的外观，人们只需知道它对人有害就够了。

如果他没有以相似的方式变成一只鹰。

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可以变成一只巨鹰这种事情，并非上天仁慈给予他的恩赐，而是一个诅咒。普通的动物，可不会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化身为人，而这倒过来也同样适用，普通的人可不会在无意识间化为动物。

原来他就是人人畏惧的艾丽西亚魔怪。

金慌张地躲过邻家姐姐的视线，落地后踉踉跄跄地跑回了家中，满心都被溢出来的绝望占满。上天并不是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一定会再开启一扇窗，它更可能是彻彻底底把所有出路都封死，让你无处可逃。

要承认自己是个怪物这件事并不容易。在之后的几个月里，金试着在自己可以变成鹰飞行的时候，在高空观察那些艾丽西亚魔怪的行踪，直到几只艾丽西亚魔怪被各种各样的人扑杀以后。他再不想，也不得不承认，那些被称为“艾丽西亚魔怪”的怪物，无一不是由人变成。

他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正如他不清楚自己的状况一样。但那些怪物或许还是与他有所不同。

它们在彻底魔化为怪物之后，似乎会彻底失去神志，攻击能够看见的一切活物，而在重新变回人之后，忘记自己身为怪物时候的一切所作所为，仿佛将自己的生活割裂成了两半，一般作为人安稳地生活，一半作为兽凶恶地捕猎。

他们身为人时，艾丽西亚魔怪就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变身成为艾丽西亚魔怪时，他们就是班西塔人的敌人。

而他，却记得任何时候的自己，他知道自己会不受控制地变成一只鹰，在变成鹰之后也不会无法控制自己。或许这是这个诅咒的漏洞，也是命运还留给他的最后一点温度。但他却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兴。

他不能将这些告诉任何人。因为哪怕艾丽西亚魔怪本来是人，它们在成为怪物之后也会不受控制地攻击他人；但他也不能忘记艾丽西亚魔怪本来是人的这件事情。哪怕尽量躲开，他还是会时不时看见本来是人的艾丽西亚魔怪被猎人诛杀。

他逐渐在这些观察中发现，无论是对于班西塔人，还是对于艾丽西亚魔怪来说，他都是个异类。

因为他的心里藏了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金的声音渐渐低落了下来，直到最后消失，再也不能说出什么话来。

潘西听他说了这么久，从本来的一脸茫然到不可置信再到现在的默然，确认他已经说出了所有事情没有半点隐瞒，才拽住自己的斗篷，来回拉扯着一个角，“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在镇子里失踪再也没回来过的人，其实并不是被艾丽西亚魔怪袭击死亡，而是他们本来就是艾丽西亚魔怪，被其它人捕杀了？”

金用眼神对她的问话做出了肯定的答案。

在说出这一切之后，或许是这个隐藏在他心里的秘密多了一个人分担，他眸中的郁色浅了一些，甚至连气息都放松了很多。更让他放松的，大概还是潘西毫无异色的反应。

但潘西这个反应还是让他有些不解，“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不怕我吗？”

“即使你失控了攻击我，我也能轻易杀死你，”潘西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轻松，轻松得几乎让金觉得她实在吹牛，“何况哪怕你变成了艾丽西亚魔怪，也还是有理智的。”

即使心里有了预感，但只有真正听见潘西的保证，金心里的大石才终于落了下来，“谢谢你，潘西。”

“啊，不用谢我，”潘西没有和金太客气，“毕竟我知道了这么大一个秘密——之前我也说过，我要和你分享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啊，”金本来没有想要提到这件事情，但潘西主动提起，他自然也就想起了她在昨天说过这样的话，短短地叫了一声，“你说吧，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却没想到，潘西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情，却没有真正和他交换什么秘密的打算，“但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昨天我已经给你讲了这个树屋主人的故事，那也是一个秘密呢。”

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暂且不说她口中树屋主人的故事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或许和这个树屋真正的主人的经历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她讲的这个故事那么巧与她的那一番天马行空贴合，也与“潘西的秘密”挂不上勾。

然而潘西却对自己的这番行为没什么内疚，她现在可没有什么要分享给金的秘密了——或者说，她在昨天已经告诉了她的秘密。而更多的秘密，她可不愿意再多说了。毕竟，对于一个本来就拥有秘密的人来说，知道更多秘密，反而是一种负担。

现在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处理呢。潘西看看四周的环境，又把视线定在了金的腿上，“它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正常？”

“短时间不会，”金诚实地回答，“我变成鹰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才是这个月的第三天。我很可能在不久之后会再次变成艾丽西亚魔怪。”

“呀，”潘西鼓了股腮帮子，有一点不高兴，“这可真是太糟了。”

而且，她还发现，金还会变回鹰并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更糟的事情，还在后面。

“女孩儿——你在哪？”领头人拉长了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可能在醒来之后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到处乱走寻找她的踪迹。

幸运也不幸的是，他真的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