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西觉得自己可能是惹怒了这只巨鹰,才让本来没有攻击意图的它对她发动了攻击。但她对此又毫无办法——与其在这里同一只无法沟通的鹰干耗时间,她宁可赶快走到另一个地方,好想想自己应该如何与马洛奇症做斗争。
但是巨鹰可不这么认为,它似乎打定了要让潘西听懂它的话、满足它的要求才能走的心思,哪怕是放弃友好的方式,转而用强制手段把她留下来。
潘西才不会坐以待毙呢,几乎是潘西在巨鹰俯冲过来的同时,她就已经提高了警惕,因此她只是往旁边的方向打了一个滚,巨鹰的攻击就落空了。但是巨鹰并没有因为这次攻击的落空而放弃,而是跟着潘西的动作往旁边一拐,开始了第二轮的啄击。
当然第二轮的啄击也被潘西躲过了:如果一个班西塔人不能在大部分猛禽与野兽的攻击之下闪躲逃生,就更别想抓住它们了。你只有比它们更强,才有制服它们的机会。
潘西的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如果有人能够看到她这套动作,那么一定会用尽一切辞藻来夸赞她的战斗技巧。而潘西此刻也正在为此自得呢,直到现在,那只巨鹰也还是没能攻击到她。
但是潘西显然忘记了,怪物和动物是不同的。它们之间的不同,可不能完全与体型大小的差异画上等号,不然,它们也就不会被称为——魔怪。
而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这只巨鹰周围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暗紫色魔气所影响,不得不垂下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沉入最深,最深的梦乡之中去了。
被魔气影响而不得不入睡以后,潘西对自己再次进入梦魇之国这件事情丝毫不奇怪。哪怕是被迫入睡,那也是能够被捕获灵魂,进入梦魇之国的睡眠。但是潘西对自己再一次出现在皇宫之中这件事情,却表现出了十分的惊奇。
就像你在掷出一百颗骰子,有至少七十颗显示的点数相同一样,潘西的灵魂被拉扯着加入梦魇之国的世界时两次都降落在同一个地方附近的几率也很小;而正如有九十九颗骰子朝上的点数一样,她不仅是三次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附近,其中两次的间隔甚至没有超过两天的几率就更小了。
但这件事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根据潘西以往的经验来说,她在梦魇之国要待的时间完全取决于她会睡多久,如果她会睡两个小时,那么她就会出现在这个国家毁灭的两小时前;而如果她睡了很久很久,那么她出现在梦魇之国的时间就会提早很多。
而现在……潘西看着无星无月,被大片大片乌云遮得一片漆黑的夜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或许她会成为第一个在黎明到来之前就被迫进入梦魇之国的人。
无论是相对于梦魇之国来说的时间,还是相对于她所处的位置来说,潘西都没办法感到不惊奇。但是即使这样,因为有了上次的惊奇,她这次反而能表现得更加淡定一点。
况且,她现在更在意的事情是,她在森林里被发狂的艾丽西亚魔怪强行催眠了。而森林里虽然不是危险重重,但也绝非是能让她孤身一人露天安眠十几个小时的安全。但她但凡进入了梦魇之国,就对现实里的一切都没有了掌控力——这个时候,她只能期待那只巨鹰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或者说她对那只巨鹰还有利用价值,好让它既不趁机伤害自己,也不会把自己一个人丢在附近没有什么人的森林。
而她也只能做出这样的祈祷……毕竟别的事情她也做不出来了。
既然已经身处梦魇之国里,潘西只能先向往常一样先找个不被梦魇之国的“国民”打扰的地方,好让她能够独自一人,而不是被那些不自觉地想要靠近自己的、看上去像是一坨坨烂肉的“人”纠缠着。或许他们会觉得自己的行为只是出于热情,但潘西可承受不起,她宁愿一个人孤独一点。
潘西向来对自己身处的环境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每每进入梦魇之国的时候,也往往只是就近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而现在她所处的地方,最近又最让她满意的无疑就是那个看起来像是唯一净土的皇家花园了——即使那里还有一个潘西不想看见的男人。
但俗话说两害相权取其轻,她还不至于为了躲避一个讨厌的人,而看见更多让她讨厌的生物,她向来聪明。确认了自己的落地点,潘西不假思索地顺从自己的心意,轻车熟路地走到记忆里的皇家花园。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次却没有同她所预想中的画面一样。
之前两次都遇到的男人并不像她前两次所见一样趴伏在西洋棋桌上小憩,而是背对着她站在喷泉前,看上去有些孤寂。
潘西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所以几乎是她踏入这腐朽与鲜活的分界线的同时,男人就发现了她的存在,稍稍把脸侧向了一边。不过显然,他可能是把她当做其它的什么人,比如仆从侍者之类,因此他说话的语气也颇为随意,“今天的星星真漂亮,不是吗?”
大概是黑暗使然,无论是他的衣服,还是他露出一点的侧脸上的魔纹里流动的光芒,似乎要比白天看上去明亮许多。在白天的时候,潘西就怀疑那些看上去花里胡哨的花纹像是会发光一样似的,在这样的黑夜里看着,潘西终于能确定它是真的会发光了。
“今天根本没有星星,先生,”潘西因为他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再一次确认了天上是一片沉寂的黑色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您的眼睛只是放在脸上做装饰用的吗?”
听见潘西的声音,男人像是愣了一下,许久之后才开口说话,语气里带些不可置信,只是似乎在害怕什么一样,不敢转身过来看她,“奥克缇……奥克塔薇尔?”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八色鸫先生,”潘西木着脸纠正,但显然是对自己这个纠正的话并不抱什么希望,“我叫潘西佐伊。”
“唔,随便你叫什么,”男人看上去并不相信她的话,但出乎意料的是,潘西并没听到接下来的话,或者说,并没听到她以为他会说出来的话,“你叫什么都可以,现在一定是在梦里?”
“当然,”潘西对于他这个问题回答得倒是十分笃定,“您现在在一场噩梦里。”
“你出现在这里,怎么能算是噩梦呢……”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缓缓地转过头来,潘西便看见了他的正脸,果然不出她所料,在这样的夜里,这个男人看上去越发妖异,看上去有些像是传说里那些被恶魔诱惑着堕落的精灵,“你是不是也从星空的启示中看见了未来,为警示我而来?”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莫名,红宝石一般的眼睛里仿佛流动着捉摸不到的暗色,紧紧地盯着潘西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些什么内容,但是结果显然是让他失望了:潘西湖绿色的眼睛里是纯粹的不解与迷惑。
潘西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本来隔着自己一段距离,却突然靠近她的男人。不得不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男人都是那种很少见的好看。但是十分可惜的是,他值得被人称赞的的容貌,总是没有围绕在他身边的蔷薇藤蔓更抢戏。
事实证明,过于纯粹的好看并不会比直接的惹人眼球更引人注目。
潘西其实并不常常有这样的心情去关注围绕着他的蔷薇藤蔓,可是现在他离她这么近,潘西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自由伸展着枝叶的蔷薇藤蔓压制住呼吸了——它们无法不让自己想到被血蔷薇刺中那一瞬的酥麻感觉与它在之后为自己带来的厄运。
那些藤蔓正要随着男人的动作即将越来越近的时候,潘西终于还是忍不了这样的压抑气氛,再一次在他的面前提起了有关这几丛蔷薇的事情,“贝西墨先生,可以让这些东西离我远一些吗?”
“唔,抱歉,”男人听见潘西的请求,才注意到她不太好看的脸色,“你离开太久了,我都快要忘记你不喜欢这些东西了。”
说完这句话,从贝西墨的右手食指上燃起一小簇白色的火焰,随后,这簇白色的火焰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燃烧的范围自动朝着蔷薇花丛所在的方向延伸了过去,直到那些看似妖娆又鲜活的花朵全数化为灰烬消散而去,才又猝然熄灭,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样子。
围绕在贝西墨身边的花朵消失以后,他的靠近才让潘西没那么抗拒——但也仅仅是“没那么”抗拒而已,因此,在他再次往潘西这边靠过来的时候,潘西还是觉得自己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幸运的是,贝西墨这次只是轻微地在潘西脖子上嗅了一下,就又和她保持了距离,同时皱起了自己的眉头,“你是刚刚从海那边游过来的吗?身上一股死鱼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