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做什么?”明夜的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呵斥,“别胡闹!”
风城也劝:“师妹,你还是好好待在山上吧,这种事我去办就好。”
不怪他们俩是这个反应。
原身明月眠,天玄阁的大小姐,那可是从来没有下过山吃过苦的,跟人间那些帝王家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没什么区别,生活的奢靡程度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什么事值得大小姐亲自去办啊?以明夜对明月眠的宠爱程度,怕是天玄阁要倒了,他都不会让这个亲女儿受一点累。
在原著小说中,原来的明月眠后来下山,也是瞒着明夜偷偷跑下来的。因为妒忌,又因为担忧师兄跟情敌独处,私自下山,像是九天仙女落凡尘,山下的生活她颇不习惯,这公主病受了不少罪,后来全被她任性偏颇地算到了扶霜头上,极近针对之能事。
再者说……
风城无奈道:“师妹,你连小考的水龙都打不过,下山去遇到妖魔该如何是好?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可担待不起,你还是留在山上继续修炼吧,等到你修为大成了,师兄再带你下山去玩好不好?”
他哄孩子似的,温言细语的态度,倒更衬托得明月眠是无理取闹。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明月眠。
对啊!还有小考这回事儿呢!
要是留在天玄阁,那之后几个月一大考、几天一小考的,该怎么办?听他们的话音,之前跟她对战的那条龙应该水平算挺菜的了,她都赢不了,万一之后再碰上什么会飞的狮子巨大的蛇,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如果说方才她还是一厢情愿想跟着他们下山,现在看来,就是为了保住小命非去不可了。
明月眠下定决心,于是发挥胡搅蛮缠技能,抓住风城话里的漏洞,道:“那怎么了?难道碰到妖魔,师兄你不会护我周全吗?”
风城:“……”
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的话是怎么被歪曲成这个意思的。
“我没有……”
“是啊。”明夜听了明月眠的话,立刻被转移重点,也调转话音,甚是不悦地看着他,“你一个做师兄的,若是下山遇到什么危险,难道就这么袖手旁观,不好好保护你师妹么?”
风城:“……”
风城:“???”
“我没有……”他辩解道,“我是担心我修为有限,照顾不周,万一一不留神没注意,让师妹受伤了可怎么好。”
“除了爹,大师兄是天玄阁修为最高的人了,干嘛这么谦虚?”明月眠把他的话堵死,“再说了,也不止你一个人啊,还有这位姐姐。”
扶霜方才一直冷眼旁观,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这三人你有来我有回的戏码,此刻突然被点到,愣了一下。
我?她露出了不确定的神情,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抬眸和明月眠笑意盈盈的目光碰上,见对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表情里大写着“没错,就是你”。
“姐姐,你会保护我的吧?”
少女弯起唇角,鬓边的珠钗轻晃,眸光瞥过来的时候如春生波横。
扶霜:“……”
她该说什么?
一时之间,扶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她怎么会想保护自己的情敌,该说这人是太没眼力见儿,还是太自信了?
语气还这么理所当然。
明月眠当然也看到了扶霜的迟疑和停顿。虽然她早知如此,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失望。
她犹豫了犹豫了犹豫了!可恶!我都说了喜欢她,可她就是不相信,还对我这么警惕!连出手保护我都不愿意!
明月眠内心哀嚎。
但同时她也知道,当着明夜和风城,人设还是不能倒的——不光是她的人设,扶霜的也是。
所以纵使扶霜不情愿,表面工夫还是做足了,没展露出内心想法,淡淡“嗯”了一声。
她这一“嗯”,虽然明月眠知道只是应付场面的反应,可又忍不住在心里原谅了对方——万一真发生什么危险,明月眠觉得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女儿这么善良,跟那种冷血狠心的渣男可不一样。
“爹。”明月眠转向明夜,“有两个人保护我,您还不放心吗?女儿不会有事的,我在山上待久了,也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历练一番,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您的羽翼之下呀,好不好嘛?”
她软语磨了许久,明夜仍是摇头道:“不妥。”
“爹!”
“眠眠啊,你要是在山上待得闷了,想找些新鲜东西来玩,什么天才地宝、奇珍异兽,爹都能给你找来,”明夜好声好气道,“唯独下山,不行。”
这一番话说得倒是让扶霜敛了敛眸子。
她从小是个孤女,从未有长辈如此慈爱、如此为她着想。即使再讨厌天玄阁,讨厌对她冷眼相待的明夜,此时此刻,看着他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样子,也难免心下黯然。
再看明月眠那不乐意又着急的模样,扶霜便觉得对方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冷着脸抿了抿唇。
“就算有两个人保护你,爹还是不放心。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万一不慎受了伤,可怎么办?爹不敢冒这个险。”
“……”
明月眠心道,她留在天玄阁才容易受伤丧命呢!
此路不通,她只好从别的角度切入。
“爹,您放心,我真的不会有事的。”明月眠拉住明夜的袖子,晃一晃,讨好地,“再说了,我的命是命,师兄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风城:“……”
什么意思?
明月眠搬出这个挡箭牌:“我在山上高枕无忧了,如果师兄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什么意思?”明夜笑了起来,是真的觉得好笑,忍俊不禁的那种笑法,“你还能保护你师兄不成?”
不成吗?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明月眠心想……想到一半,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样。
“我虽然不能保护他,但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跑回来搬救兵呀。”明月眠胡搅蛮缠,“就算我好好待在山上,如果师兄遇险丧命,那我还能活得下去吗?”
她呜呜假哭起来。
风城:“……”
他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他知道师妹从小心悦于他不假,但是……为什么现在听师妹这番话,如此古怪?
分明是在担心他,可以前他下山办事那么多遭,也没见她如此紧张啊,竟连这种理由都搬出来了,一副非去不可的架势。
就好像……是在拿他当幌子似的。
一见女儿哭了,明夜登时慌了:“眠眠,怎么哭了?都是爹不好,爹错了。”
明月眠拿宽大的袖子遮着脸,避免让他们看到自己一滴眼泪都没掉的模样。
她见明夜哄着自己,可是仍没松口答应,心想,她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耍无赖的古老套路,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适用,经典永不过时。
明月眠忽地捂住心口,身体直接弱柳扶风地倒了下去,装出痛苦之色:“爹,心口痛……”
原身不是有心疾吗?虽然是假的,但明夜和风城可是深信不疑,这设定不用白不用!
明夜大惊失色,一把揽住明月眠,小心地将她放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朝外面的侍者大声吼道:“小姐又犯心绞痛了,快,去把药室的人叫过来!把库房里的碧雪花拿过来!”
侍者知道这事耽搁不得,很快去而复返,药室的医者背着药箱,满头大汗:“阁主,碧、碧雪花已经用完了。”
“什么?!”明夜抬高了声音,“黎国没有送来吗?”
“上次送来的已经用尽了。”医者道,“为今之际,我只能给小姐施针,暂时镇痛,但此法不得长久,还是得要碧雪花这味药才好。”
明月眠本来还在假惺惺地“哎呦”着,一听要施针,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我没事了!不痛了!”
风城劝:“眠眠,别逞强。”
明夜也道:“让大夫看看,不然爹不放心。”
“我真的没事了……”明月眠欲哭无泪,她直接站起来转了个圈,全方位展示自己现在很好,“就是方才突然疼了一下,现在真的一点儿都不疼了!”
救命!她不要扎针!
好说歹说,千求万求,明夜才扬了扬手,让药室的人暂且先收起针退下了。
明月眠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逃过一劫!
“眠眠,”明夜沉吟片刻,深思熟虑了一番才道,“若是你真想跟你师兄下山,那就去吧。”
明月眠眼睛一亮:“真的?您答应了?”
明夜会改口同意,正是因为见明月眠方才犯了心绞痛的缘故。如今天玄阁的库房中碧雪花已用尽,若要等风城此次前去,将花带回来,还不知道要多久。
不如让她跟着去,到了黎国便能直接用药来得方便。
既已想定,明夜点点头,又附上条件:“不过,每三日就得给爹写一封信报平安,平时乖乖跟在你大师兄身边,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知道了爹。”明月眠哪有不答应的。
见师父发了话将事情定了下来,风城也只好说:“师父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师妹,不让她受一点儿伤。”
事不宜迟,他们商定明日便启程,明夜又拉着明月眠的手事无巨细地嘱咐了好一番,又让侍者去给她收拾东西,才放她们离开。
扶霜全程面无表情。
昨日明夜说她是外人,今日她看着这师门三人谈笑,果然感觉自己是个外人。
她作为局外人,看得分明,看着那红衣女子又是耍脾气,又是跟亲爹撒娇,连装病这种法子都用上了——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她那心疾全是扯谎的。
别人不知道她在装,扶霜可是一清二楚。
她能如此任性又卖乖,是因为有人纵容她。她有爹,有师门,有师兄,有无理取闹的本钱。而扶霜,就只能被他们安排了去向。
根本没人问过她的意见,想去想留。
好一出戏。扶霜抱着剑,面容冷冷,觉得好没意思。
“姐姐,姐姐!”明月眠看着前面的白衣女子越走越快,提着裙摆追上来,气喘吁吁,“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她跟小姐妹出行似的,下意识便要抬手挽对方的胳膊,扶霜忽然转身,凉凉地注视着她。
迎着那冰雪般的目光,明月眠愣了愣:“怎么了,姐姐?”
扶霜冷声道:“你如此折腾,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问的不光是方才书房里,更问得是从相遇到现在,她的全部所作所为。
她到底想干什么?!这个巨大的变数让扶霜心中有些不安稳,生怕这女子打乱自己的计划。
要知道,原文中这一节,她可没有跟着他们下山,而是过了许久才自己偷偷跑下山的。
但现在,明月眠下山这件事在明夜那里过了明路,这就完全不同了——
若是她私自出逃,那么天玄阁上下根本不知道她所去何方,在他人发现之前,扶霜便是将她一剑杀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可如今倒好,她直接跟着他们走,风城在旁护着她,这就难再动什么手脚了。
“没什么目的呀。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明月眠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想跟你一起下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