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角的自我修养 第4章 004

都盈只感觉有一只手将她拖进黏糊糊的流体，短暂的窒息之后，便是强烈的失重感。

她尖叫了一声，还未弄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就砰的一声落进水面，被迫咕噜噜地喝了一大口冷水，鼻息间的空气被挤占，水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喉咙和肺部，带来铺天盖地的撕裂和灼痛。

她不会就要这样死去吧，这个念头清晰地在她脑中闪过。

身体深处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的力量，迫使她顽强地寻找获救的方法。

溪水并不湍急，且小时候也学过游泳，头脑飞速地转动了一瞬间，她便有意地停止挣扎憋住呼吸放松自己。

身体慢慢被浮力推上水面。

触及到空气的那一瞬间，都盈猛地张开嘴深呼吸，然后一鼓作气地向岸边游过去，抓着岸边的青草拖着湿漉漉的身体爬上去。

捏紧胸前的衣物按住自己发疼的肺部，她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

只是此时都盈也顾不上自己，赶紧检查自己的背包，紧张兮兮地把三元捧起来——小金丝熊喝了慢慢一肚子水，肚子都有些鼓胀。

都盈吓得魂飞魄散，怕他真被淹死，用力压他的肚子。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对方颤颤巍巍的声音：“够了，骨头要被你压断了。”

都盈第一次尝试急救就成功了，把她激动坏了，连刚才的恐惧也全部被抛之脑后。

她嗓音很痛，发出的声音也哑哑的：“你、你会不会真死？”

三元翻过身：“我是系统而已，没有死这种说法，倒是你的宠物真会死。”

他甩着身上的水：“怎么，你还怕我死？”

都盈老实道：“怕，尤其是这种时候。”

三元：“怕什么，不过我确实比你聪明、果断、有眼界，你又是新人，依赖我也正常。”

都盈：“……”

她不想跟他扯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赶紧把刚才看见的事情讲给他听。

“刚才那个流浪汉……他的身体突然变成了一面镜子，然后镜子里的我伸出手把我拖了进来。所以，我们现在是在镜子里了。”

都盈抱着湿漉漉的自己，神情有些抓狂。

“他根本就不是人！你也没有和我说过还有不是人的男主角！”

三元敷衍地嗯了几声：“我也才知道。”

都盈又拿起自己屏幕进水不能开机的手机，痛心疾首：“你也没有告诉我，只是谈个恋爱还有财产危险和生命危险。”

三元又嗯了几声：“我也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在我这起到什么作用？”

三元自知理亏，对她多了丝耐心，提醒道：“我的全名是乙女游戏新人引导系统，注意我的功能是‘引导’，就是要确保你走在正道上，要纠正你、感化你、指引你。”

都盈听懂了，他只能起到一个气她的作用。

她原地转了两圈，只看见潺潺溪水、浓密的树冠和渐渐落下来的太阳，“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三元：“不知道，不过到目前为止，也不是全无好事。”

他把光屏展开给她看。

【杜洛德好感度：5/100】

都盈看了一眼，更加委屈：“他对我有好感还丢我。”

三元把光屏收起来，不惯着她的孩子气：“有入口就会有出口，你想一想你从哪里进来？”

都盈绞尽脑汁：“天上掉下来的，入口是天空？”

三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不是说被镜子拽进来的吗？”

都盈乖乖道：“哦，入口是镜子。”

三元继续说：“所以，镜子极有可能既是入口也是出口。”

都盈明白了，一边拧干自己裙摆上的水，一边问：“那我们去哪里找镜子？”

三元：“不知道，也许该问问这里的居民。”

他指了指远处升起的一道炊烟，这意味着在那个方向有很大的概率会遇见村庄。

都盈展平自己的裙摆，这是她今天早上为了出去玩而精挑细选的一条天蓝色连衣裙，她都没穿过几次，现在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皱巴巴又脏兮兮的。

她闷闷不乐，但是很快振作起来，将小金丝熊捞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拎起自己的包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

*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又圆又亮，像是在黑天里点了一盏灯。

都盈动作吃力地在密林中穿行，很显然这里并不常有人经过，路很难走，到处都是灌丛和碎石，更不用提密林深处时不时传来野兽和怪鸟的叫声。

她心底害怕，但是三元却很冷静，仿佛历经过无数的大风大浪，并不把这一点小水漂当回事。

都盈心想他是系统，会不会有害怕这种情绪她都不得而知。

她试图想一些开心的事情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但是没什么用，时不时有东西扫过她的小腿肚，让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都盈害怕地不敢低头：“我的腿是不是流血了？”

三元：“不是，只是蹭到了露珠。”

她今天第二次后悔穿这条裙子出门，她真害怕有毒蛇毒虫跳出来咬自己的腿，走得愈加急促。

拨开最后一道灌木丛，都盈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只见苍白的月光下，一个巨大又原始的村落像某种沉睡的怪物一样蛰伏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房屋都使用石头和木头搭建，家家户户门前都有牲口、粮草和铁器一类的东西。

不难想象，这里的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生活。

“这个镜子怪的肚子里竟然有一个村庄！”

都盈尽量压着声音表达自己的震惊。

镜子怪？胡乱起的什么外号？

三元斜斜睨了她一眼，不过豆豆眼太小，都盈根本没注意。

他说：“他既然能把你吞吃入腹，那么吃个村庄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也不要掉以轻——”

三元的话还没说完，都盈就已经敲响了某个灯火通明房子的门。

她回头也看不见他，只略微偏头向他的方向，才听见他说话般疑惑问：“什么？”

三元：。

开门的人是一个身材矮胖穿着麻布袍的老太太，看见都盈，有些惊讶。

都盈确信，她仅仅是一瞬的惊讶，而不是震惊。她的穿着打扮和这个地方明显的格格不入，对方的反应有些过于奇怪了。

她礼貌道：“您好，我出了一些状况，嗯……总之一时半会很难讲清楚。”

老太太往旁边侧了一步，邀请她进来：“哦，我明白的。可怜的姑娘，身上都湿透了，外面风大，快点进来吧。我去给你找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再喝上一杯热茶，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像是对都盈这种情况不以为奇。

都盈一边打量屋内的陈设，一边走进去。趁着老太太进屋里的功夫，她小声对三元说：“哇，你看墙边摆着的东西，都能当教科书上的古董了。”

三元凝噎，过一会儿才慢慢道：“你实在太莽撞了，万一对方不怀好意怎么办？”

都盈耸耸肩：“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大部分都是心怀善良的普通人。”

三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这个年纪抱有这种天真似乎情有可原。

老太太把自己年轻时候的衣服递给都盈，她到隔间里换上，未经染色的麻布裙长至脚踝，布料粗糙，她穿着不舒服，不过眼下也只能将就。

都盈捧起老太太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她：“奶奶，您说明白我的状况……难道您也是外面的人吗？”

老太太笑了起来：“你不要着急，我慢慢给你讲。”

桌面上的烛火抖动着，将她沧桑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听我们的祖先说，我们这个村庄的人一开始全部都是外面的人，外面的人进来了出不去，便想办法在这里生存下来。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现在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不过每年都会有几个人从外面进来，我们也都习惯了，自然而然地接纳你们。”

都盈吃惊地问：“难道就没有人想出去吗？没有一个人成功出去过吗？”

老太太说：“也许有人尝试过，也许有人成功，这我不知道。只论我，日子过得还算顺遂，也冒出过想出去的念头。”

都盈沉默了，猜想老太太可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住民，这里就是她的家乡，她们两个本质上并不同。

老太太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太晚了，有些事情明天再说吧。我带你去空房间，你今天可以先住在我这里。”

都盈感激地道了谢，她之前都做好露宿街头、变成流浪汉的准备了。

老太太准备得很周到，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安排她。

关上门，爬上床，都盈还不忘得意洋洋对三元道：“你看她人多好。”

三元包容她，不理她。

只是都盈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一通，微微叹息，又找三元说话。

“现在应该已经过了12点吧。”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三元原本窝在她枕头边上睡觉，闻言换了一个姿势躺下。

“听不到熟悉的钟声，我还有些不适应。”都盈开始思家。

“是吗？”三元不置可否，相处了两天，都盈的生活习惯他摸得清清楚楚，她一旦睡着，平常闹钟开到最大音量闹上十分钟都吵不醒她，更别说那个闷闷的钟声。

依他看，她这只是认床。

“赶紧睡。”他催促，“听那个老太太的话，这里应该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明天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

都盈睡不着，越想睡越睡不着。

她睡不着，还不让三元睡，把他举起来，借着月光，各种打量和玩弄。

三元被她磋磨得没有办法，开口：“睡不着就学习吧，你哪门功课最差？”

都盈愣愣道：“高数吧。”

三元开始讲起定积分。

十分钟之后，他满意地看到某人睡得安分。

*

“没有镜子？！”

饭桌上，都盈嘴里叼着燕麦面包，眼睛睁得圆圆的。

刚才她洗漱时还想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镜子，当时觉得奇怪，竟没想到这个村庄直接没有镜子。

老太太叮嘱她：“在这里，你千万不要随随便便把镜子这个词放在嘴上，镜子是会引发灾难的东西，万一出来点意外，别人都会怪罪你。”

都盈：“……”她现在觉得镜子可能真就是出口。

简单地吃过早餐，老太太带都盈出门，去村长那里登记。

都盈乖宝宝一样发问：“每个异乡人都要做登记吗？”

“是呀，做完登记之后，你就能领到自己的房子和田地，正式成为这里的居民。”

都盈讶然：“咦，待遇这么好吗？”

“当然，因为你们这些人都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知识和技巧，所以村子会安排特殊的职务给你们。”老太太乐呵呵道。

说话间，有一群小孩拽着风筝从她们面前跑过去，看起来生活得十分无忧无虑。

但是都盈一想到这里有可能是镜子怪的肚子，就无法抱着温馨的视角看待他们。对于镜子怪而言，他们就像蝼蚁一样任它宰割。万一哪一天它心情不好，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统统完蛋。

*

进了登记室，登记员拿出纸笔让都盈填了很多东西。

登记员说：“好好填，这些信息决定你能分到什么样的房子和田地。”

都盈拿笔的手微顿：“倒也不用分给我，反正我很快就会回去。”

登记员笑了：“从来没有人成功出去过。”

都盈心不在焉：“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想出去。”

登记员沉默片刻：“我是十年前进来的，我之前是小学老师。”

“那我们还可以合作。”都盈豁然抬头，眼神闪闪发光。

听着她天真的话，登记员又笑了笑，“出不去，也不想出去了，我在这里都成家了。”

都盈头脑一下子晕乎起来，都这样了，似乎留在这里最好。

但是她心底又涌起浓浓的愤怒，可恶的镜子怪，怎么能随便吃人！等她出去，一定要想办法教训他。

三元感受到她的情绪，提醒她：“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吗？不要主次不分。”

都盈假装没见他的话，她一定要把它揍到好感度降到零。不过好感度似乎很难拿，她随即改变决定，她出去之后一定要把他套上麻袋狠狠揍一顿。

登记完之后，都盈就出去了，分配结果还要等他们讨论之后才能出来。

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都盈心不在焉地和一个人擦肩而过时，三元适时开口：“都盈，你看这个人。”

对方一身松瘦的皮肉，脸上一道道沟壑般的痕迹，长长的大胡子几乎遮住整张脸，衣服虽然体面却仍脏兮兮的，背上扛着锄头，大概刚从田地里回来。

都盈认出了对方，愣住，他是那个流浪汉。流浪汉既然在这里，那外面的镜子怪说不定正要用自己的身体大摇大摆。一想到这，她就更加气愤。

她赶忙拦住对方：“先生，我见过你。”

对方困惑地看了一眼面前手脚伶仃的小人。

“我知道你是外面的人。”

“嗯。”

对方显然话并不多，都盈也只好长话短说。

“您难道就不想回去吗？”

“不想。”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都盈呆住。

“为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在外面，我是人见人嫌的流浪汉，而在这里我却得到安稳的庇护所和工作。这里比外面好多了。”

他越过她，离开。

都盈喃喃道：“啊，难道只有我想出去？”

连一个帮手都找不到。

三元不屑道：“我们两个人也能想到办法。”

都盈捏紧拳头：“反正我一定要出去，我要救这个世界，要和我的家人在一起，要狠狠地教这个镜子怪做人，我还和真叶约好要一起在舞会上跳舞。反正我一定要出去。”

她一定要出去，而且最后也会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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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